王羲之的老師衛夫人是如何教他的

王羲之的第一個啟蒙老師，應該是他的親戚王廙，所以他是家傳絕學。王廙是東晉丞相王導的從弟、晉元帝的姨弟、王羲之的叔父，在王羲之尚未出道以前，王廙書畫水平是“江左第一”。

王廙的字當然棒，是這樣的：氣息高古，尚存隸書的筆法，在楷與隸的轉變期。

但是，後來王羲之又學了另一個老師，她叫衛鑠，衛夫人，名鑠，字茂猗（公元272-349年），在作品中常自稱和南，河東安邑（今山西夏縣北）人。以衛夫人的字帖《和南帖》為證：衛有一弟子王逸少甚能學衛真書，咄咄逼人。

王逸少，就是王羲之。

黃筆圈起來的內容，就是“衛有一弟子王逸少其能學衛真書”的說明。再看字型，確有“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臺、仙娥弄影，紅蓮映水、碧沼浮霞”之致。

可是王羲之是山東琅琊人，他是怎麼拜上這位女先生的呢？答案是：王羲之的母親，與這位衛夫人，實際上是中表親。衛夫人，實際上是王羲之的姨媽。王羲之有一個書札《姨母帖》，就是他接到衛夫人的噩耗而書的。

釋文：十一月十三日，羲之頓首、頓首。頃遘姨母哀，哀痛摧剝，情不自勝。奈何、奈何！因反慘塞，不次。王羲之頓首、頓首。（頓首，磕頭，晉代寫信時一種向上的禮節用語。一下子收到姨母的噩耗心裡哀痛像刀割一樣，悲痛不已，怎麼辦、怎麼辦？因為這訊息我多次心酸，不寫了。磕頭磕頭）

在向衛夫人學書的過程中，衛夫人講述了書法“莫先乎用筆”的道理（詳見《筆陣圖》）。更重要的是，她向王羲之更推薦了比自己更優秀、更值得效法的老師：張芝（擅長草書）和鍾繇（擅長楷書），讓王羲之向上溯源，直追巨匠。正是這兩位書壇聖賢，將王羲之的書法視野與技藝邁向了千古之巔。

鍾繇，是三國太傅，魏國名將鍾會的父親。他的《宣示表》堪稱中國書法楷書鼻祖：

很明顯，東漢鍾繇既是衛夫人的老師，從筆法來看，王羲之的啟蒙老師、叔父王廙的字，也有取法鍾繇的地方。鍾繇是王羲之的老師的老師，再往上溯，鍾繇的老師就是蔡文姬的父親蔡邕，蔡邕往上，則是茫茫人海，史無可考，是無數中華先人的奮鬥積累……

因此，王羲之的成功，是站在無數巨人的肩膀上，攀登而成的。而這，依賴於衛夫人的著力引薦。須知，這裡有一個掌故，衛夫人出自山西衛氏家族也是書法之家，其族祖衛瓘也是名書法高手。衛瓘與鍾繇的兒子鍾會、鄧艾在伐蜀時，分別是假節（假節，皇上御賜可以先斬後奏的督軍官員）監軍大員、總司令、方面軍司令，但後來鍾會與鄧艾分別內鬥而死，衛瓘在複雜的鬥爭形勢下只領一千人的憲兵部隊獨活，是一個奇蹟。最後官至司空（位列三公，相當於正國級）。但不管怎麼說，衛家與鍾家總是有那麼一種恩仇糾葛。但衛夫人擇師，不顧及這些，不設藩籬。

為什麼這種拋卻糾葛的心胸很難做到？因為在當時，書法技藝作為士族名門的一種顯示手段，其技藝是秘不示人的，是一個家族文化的核心競爭力之一。而從實際來看，一般人書法靠自學成才的可能性，幾乎為0。即使在現在條件下，能看到、買到古今所有法帖，就像能看到太極拳的影片書籍教材，依然不可能自學打好太極拳一樣。

附：草聖東漢張芝的草書

（圖片來自網路）

寫於2020年教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