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氣”

走在前面，人還是在一口氣裡就被遺忘掉了。

現在在路上遇到個有三分相識，七分失憶的人的時候，多數情況是不敢相認的，怕失誤，更怕尷尬。但若想著想著，又記起來了，人卻走遠了。

這種遺漏，總是帶有一些欺騙性質。認識就認識，不熟就不熟，人多是百裡挑一的容貌，多是過長時間流變，摺疊而融入身體的氣質的組合體。有變化的都是被生活壓折的，其餘的相差不大。呼不出的口氣散掉了，人也就不見了。相反，撥出的那口氣太銳利了，人也會消失掉。

說真的，我小時候很怯懦，坑人不淺的事情也做過。在該深刻了又深刻的學生時代裡，我記得說髒話被老師抓住，之後迎來的一定是嚴厲又狠烈的批評與教導。那次是上多媒體課，當時的多媒體課程不像現在一室一機這樣普及，而是有專門的單間教室被改造成多媒體教室，人走進去很擠，整體結構是橢圓、迴環的結構，房間空時，人說話的聲音就會相應提高響度，這本身只是為教學服務的，沒想到對我發了難。那天正巧是星期一上多媒體課，我跟幾個同學是起先進去的，老師在上面擺弄機器，做課前除錯。我們坐定後，便胡吹嗨聊週末做了什麼云云，那幾個同學都是越說越起勁的主，我的聲音不斷抬高，並保持到了一個非常響亮的程度。大家說起到週末碰到老師了，我便接話說誰誰誰也碰到了，然後轉述那個同學應對的話：“怕個球。”就這三個字觸了紅線，後面同學陸續進場，老師抬頭，問：“剛才誰罵髒？”眾人所指，我站了起來，嚇出一身冷汗，嘴中嗚咽。。。。沒想到還能吐出幾語：“誰誰誰週末看到你了，說怕個球。。。。”說完，我繼續處於驚懼之中，頭腦混亂，老師當即輕輕擺手說：“誰誰誰，站出去。”讓我坐下時，我有些錯愕，也有些擔心望向他，他沒看我，只是一直盯著老師，那種眼神很怪異，帶著些疑惑，也有些銳利，上課鈴聲響起，他終究是沒看我。

雖然想來也有點好笑，但是於我是苦的。連他自己也想不到他剛進教室，怎麼就被老師叫過去罰站呢？

至今因為那口氣，卑鄙的我還是存在著一種愧疚，不敢擔當“誰罵髒？”的那種羞愧，命運的擺錘揮蕩有時候不一定是因為無形質的推手，也許另有原因。

以前的他沒有看我，而現在我低著頭玩手機的溜走，擔心的總是那一聲：“嘿”會脫口，你的，或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