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莫言《檀香刑》的語言魅力

作者：由羊羽翔發表于繪畫時間：2021-12-23

莫言以其“作為老百姓”的獨特角度和通俗得近乎口語的“雜語”風格，贏得了廣大讀者和理論界的普遍關注和廣泛讚譽，以至於形成一波又一波的熱潮，從而彰顯出莫言作為一個語言大師的獨特價值和意義。但到目前為止，理論界對莫言的研究，更多側重於莫言的創作里程碑、敘事角度、美學風格等方面，對作品的語言關照不多。

［1］

最近雖有學者對莫言作品語言進行了較為系統的研究，但沒能從“語言藝術”的高度把莫言作為一個文學“這一個”進行研究。為此，本文主要《檀香刑》為個案，從魔幻式的自由語言、近乎語言狂歡的“雜語”風格、“擬演講”式語言的運用等方面較系統地對其語言風格進行闡述，展示作家作為一個語言大師的獨特價值和意義。

魔幻式的自由語言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

《檀香刑》中

魔幻式的自由語言

讓我感到有無數的符號或者鬼臉在跳動。《檀香刑》作品再現歷史的同時，沒有拘泥於歷史，而是在歷史真實的基礎上加入大量民間傳說和自己豐富大膽的想象。

莫言用直覺思維的方式解放了語言，用豐沛的想象力編織了精彩斑斕的語言世界，形成了獨特的審美感知特色。

莫言竭力用語言來擴大他的想象力，將一個千頭萬緒的故事講述的時而令人毛骨悚然，時而又讓人柔情萬種。

莫言曾在一品評論會上說到，“

夢幻是小說的羽毛、翅膀,而且不僅僅是小說的羽毛和翅膀。

許多傳說，本身就充滿了夢幻，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傳說和夢幻就像——個硬幣的兩面一樣。“

“他身上散發著一股涼氣，隔老遠就能感覺到。剛住了半年的那間朝陽的房子，讓他凍成了一座墳墓，陰森森的，連貓都不敢進去抓耗子。俺不敢進他的房子，進去身，上就起雞皮疙瘩。。。。。”。

①趙小甲手拿“

虎鬚

”（實際上是孫媚孃的yin毛）時看到周圍的人都變成動物，某人變成的那種動物就是此人的本相。這種描寫就充滿了魔幻現實主義色彩。這種語言描寫一方面表現了趙小甲的愚蠢無知，更重要的是透過趙小甲的視野揭示故事中人物的性格特徵，這些代表人物本相的動物都具有一定的象徵意義。錢丁的本相是白虎，豹子與老虎都是兇惡的猛獸而且經常相互搏鬥，他們象徵著趙甲和錢丁都非一般人物。袁世凱的本相是隻大老鱉，它象徵著袁世凱的狡猾、陰險和外強中乾。這種手法的運用使人物性格特徵更加突出。作品雖因此而顯得怪異奇特但又未給人以生硬牽強之感，而是別有一番風味。

二、近乎語言狂歡的“雜語”風格

讀莫言的《檀香刑》，你可以從任何一頁的任何- -行讀起，它首先征服你的，並不是故事和人物，而是那語言本身。

趙甲狂言

用貓腔走馬調，

小甲傻話

、放歌化用貓腔娃娃調。

媚娘訴說

是長調，

錢丁恨聲

是醉調等等。這些唱段或者纏綿悱惻，或者高亢悲涼，深刻揭示了人物當時的內心世界。孫媚娘訴說父親孫丙造反經過的文字，就使用了韻文形式，這種簡潔、通俗、精練、生動的語言形式，不僅使作品更加生動傳神，還使作品更具民間文學色彩，更加大眾化。

總之，上述式語言的運用，無論其魔幻式的自由語言還是近乎語言狂歡的“雜語”風格、“ 擬演講”式語言的運用其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在有效隱藏自身創作立場的前提下表達現實批判。剝離很多外在的、輔助的特徵，莫言的語言形象之上彌散著一種憤懣的、痛苦的聲音。

渲情者透過語言的舞蹈而時時與苦痛迷離的經驗共存，像塵封於往事的囚徒一樣無法掙脫童年的夢幻。

（本書後記）

個人非常喜歡《傑作》部分

錢雄飛被凌遲處死片段

第一刀

第一片肉是謝天，一場鮮紅的血從錢胸脯挖出的凹處，串珠般跳出來。

錢的臉還保持著臨刑不懼的高貴姿態，但幾聲細微的只有趙甲才能聽到的呻吟，彷彿是從他的耳朵眼裡冒出來。

第二刀

第二刀從左胸動手，還是那樣子乾淨利落，還是那樣子準確無誤。

謝地，把從錢身上旋下來的第二片肉摔在地上

第三刀

魚鱗割，為了防止失血過多，用冷水或者醋讓他突然受驚，閉住血道。

說他執刑數十年，殺人數千，才悟出一個道理：所有的人，都是兩面獸，一面是仁義道德、三綱五常；一面是男盜女娼、嗜血縱慾。面對著被刀臠割著的美人身體，前來觀刑的無論是正人君子還是節婦淑女，都被邪惡的趣味激動著。凌遲美女，是人間最慘烈悽美的表演。師傅說，觀賞這表演的，其實比我們執刀的還要兇狠。師傅說他常常用整夜的時間，翻來覆去的回憶那次執刑的經過，就像一個高明的棋手，回憶一盤為他贏來了巨大聲譽的精彩棋局。在師傅的心中，那個美妙無比的美人，先是被一片片地分割，然後再一片片地復原。在週而復始的過程中，師傅的耳邊，一刻也不間斷地繚繞著那女子亦歌亦哭的吟喚和慘叫。師傅的鼻子裡，時刻都嗅得到那女子的身體在慘遭臠割時散發出來的令人心醉神迷的氣味。

五十刀結束，兩側胸肌剛好被旋盡。換刀，繼續。

美中不足的是眼前這個漢子一直不出聲嚎叫，這使原本有聲有色的表演變成了缺乏感染力的啞劇。

第五十一刀

夥計，實在對不住了。嚓，一下子，就割了下來男根

他把寶貝隨手扔在地上，一條狗鑽出來，叼起來，鑽進了士兵隊裡。

一直咬牙不出聲的錢雄飛發出絕望的號叫。

第五十二刀

摳出一個睪丸，旋下來

錢雄飛大罵袁世凱，惹怒袁世凱。

袁世凱三次下令割去他的舌頭

這是個臨時加的節目，士兵隊裡，起了一片喧譁，彷彿潮水漫過了沙灘。

200刀大腿，50刀雙臂，20刀腹，75刀臀。止此，錢雄飛的生命已經垂危。他的內臟器官失去了肌肉的約束，都在向外膨脹著。

只剩下最後六刀。

最後，趙甲一刀戳中了錢的心臟。“第五百刀，請大人驗刑。”

沉浸式帶你體驗凌遲（bushi），很有畫面感，好像自己也能感覺到痛苦一樣，非常佩服莫言的語言能力。

看錢雄飛被凌遲的那一章看得我心都發顫…讀的第一本莫言，好的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2］

餘華寫的是時代。莫言寫的是家國。看完«檀香刑»，才知道自己難成作家。

魔幻現代主義說書，寫的很精彩，孫丙抗德背後的人性。火車轟鳴大地動，茂腔高唱起悲風。只因學魯哀看客，無奈順筆寫酷刑。為報深仇裝神鬼，追求真愛扮優伶。人生原本是場戲，戲之本原是人生。

看到後記說莫言修改了很多的魔幻現實主義內容，我反而是挺喜歡這部分的，可惜被他推倒重做了。

一九九六年秋天，我開始寫《檀香刑》。圍繞著有關火車和鐵路的神奇傳說，寫了大概有五萬字，放了一段時間回頭看，明顯地帶著魔幻現實主義的味道，於是推倒重來，許多精彩的細節，因為很容易有魔幻氣，也就捨棄不用。最後決定把鐵路和火車的聲音減弱，突出了貓腔的聲音，儘管這樣會使作品的豐富性減弱，但為了保持比較多的民間氣息，為了比較純粹的中國風格，我毫不猶豫地做出了犧牲。

在小說這種原本是民間的俗藝漸漸地成為廟堂裡的雅言的今天，在對西方文學的借鑑壓倒了對民間文學的繼承的今天，《檀香刑》大概是一本不合時尚的書。《檀香刑》是我的創作過程中的一次有意識地大踏步撤退，可惜我撤退得還不夠到位。

［3］

第一次讀莫言的書，我倒是非常的喜歡。

核心討論的是語言，其實導圖也沒必要放，罷了，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