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雍：送別裡的城市記憶——評電影《城南舊事》

縱觀整部電影，英子的成長建立在與周圍世界的認知與告別之上。

不管是“瘋女人”，還是“賊”，這些對於世俗社會而言是“貶義”的存在，但是在英子的視角里，他們都是友人。正是因為英子所給予了真摯的信任，所以他們有了去傾訴的物件，人物形象的複雜性以及故事性也在傾訴裡展開。秀貞的愛情悲劇，無疑是一個時代的無奈，然而她得到最多的卻是來自周圍世界的嘲諷；小偷去偷竊，並不是因為自身對於物質的渴望，而是為了供自己的弟弟。

面對著世俗社會給出的定義，英子並沒有全然相信，而是用自己的感觸和感受去判斷。在判斷的過程裡，英子加深了對世界的理解。逐漸擁有個人的思考，無疑也是成長的一個重要標誌。

在闡述著個人故事和情感的同時，電影編導也透過對於個人的塑造，去勾畫出整個時代的背景及氣質。除了他們比較“特殊的存在”之外，電影裡的其他角色，身上也都或多或少帶有時代的影子。勤勤懇懇的宋媽婚姻不幸，子女是她的唯一的支撐，可是這支撐最後也破滅了；英子的父親古道熱腸，不顧危險，儘自己的全力去保護著青年。

從一定意義上說，他們既是宋媽、英子父親，也是時代裡無數人的縮影。英子成為見證者，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她偶然地與秀貞成為友人，偶然地發現了小偷的秘密，但正是因為她身上所帶有的對世界的信任與善良，使她得以成為一個見證者。

年少的英子是單純的，許多次，她都笑得很快樂。然而，縱使再天真的笑也無法消解現實世界的殘酷與無奈。當學堂裡的其他學生都在吟唱《送別》時，英子在發怔——此時的英子，已經逐漸感悟到了送別意味著什麼。

電影的結尾，她送別了父親，送別瞭如同家人的宋媽。在一場又一場的送別裡面，英子在成長。還記得在前往新家的路途上，英子問父親過去的事情怎麼辦，父親回答說：“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真得過去了嗎？不，永遠都不會過去。這些人和事，永遠地都停留在了英子的記憶裡，伴隨著英子的成長。

電影裡多次出現的街道和衚衕名稱構建出來了一幅“老北京”的空間圖景，透過英子不斷地“聽事”，繼而由個人敘事出發抵達城市記憶。儘管鏡頭呈現出來的是此時此地此景，但是懷舊的感傷氣質自始至終都籠罩著故事的發生，與“城南舊事”遙相呼應。

一場發生在北京城南的舊事能夠流傳下來，既是因為電影作者真摯的個人敘事，也是因為光與影以及反覆出現的《送別》，喚醒了每一位旁觀者記憶裡少年時代的一場場送別。

張雍

2021年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