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真兇露面
聽完古玳的總結,貝小藝想起一個細節,“神探,有一點不是原來你想的那樣,李立銀因偷豬敗露殺人滅口,而是以為‘守護神’作祟,結果誤殺了李祥。”
古玳點點頭,沒有說話。
竇立勇說:“哎呦,那種情況下,想想都滲人,誰分的清是人是鬼!”
辛大明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神秘的一笑,“李立銀一直不肯招供,他媳婦做了大量的開導後,雖然思想有些鬆動,但最後還是不招,後來一下卻撂了,你們想不想知道我和他說了什麼?”
“你給他下了蠱!”貝小藝學著幽默了一句。
其實三人都抱著同樣的疑問,辛隊到底向李立銀說過什麼?於是瞪大眼睛看向辛大明。
“李立銀不招供的原因是因為怕死,他一直認為是他殺死了李祥,如果招認,就是死路一條這個想法一隻牢牢佔據了他笨拙的大腦,從裡面怎麼也走不出來。我和他說,殺人分故意殺人和過失致人死亡,你是偷豬誤殺李祥,屬於過失致人死亡,按照刑法規定要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所以你現在老實交代,配合政府,爭取寬大處理還能縮短刑期。放心吧,你不會判死!”
一看完李立銀的口供,古玳就知道這一點上自己錯了,現在聽辛隊說完,不禁慚愧的說:
“我遲遲拿不到口供的原因就是始終認定李立銀是故意殺人,因偷豬敗露才……。”
貝小藝不管古玳的神情,“知道自責了?,害得我也這樣想。都怪你!”
貝小藝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辛大明,“不對啊!辛隊,你好像提前知道李立銀是誤殺?你……怎麼知道的呢?”
古玳也想到了這一點。
竇立勇早已習慣了,過去和辛隊破過的很多案子中總是這樣,同樣掌握線索的情況下,辛大明總能事先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他懶得思考為什麼,只是想辛隊這句話確實戳中了李立銀的心思,所以李立銀才會竹筒倒豆子全部交代。
辛大明站起來,面色依然平靜,“為什麼我知道李立銀是誤殺,很簡單。因為他不是真正的兇手!”
“什麼?”辛隊這句話像一個晴空霹靂,三個人同時吃了一驚,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面面相覷的對望一眼,然後愣愣的看著辛隊。
“之所以強調是‘誤’殺,這個‘誤’不是指李立銀沒有分辨清楚的情況下殺死了李祥,而是指李立銀在當時的情況下,鑽進了兇手佈置的套裡,打死了李祥。
如果沒有李立銀偷豬這個插曲,李祥依然必死!”
“你是說還有一個真正的兇手,而且就在現場?這怎麼可能?”古玳不敢相信。
“對!”辛隊毫不猶豫的說道。
辛隊的結論好像一個金光四射的球形物體憑空懸在那兒,任誰都猜不出裡面的端倪,況且三人的思緒還沉在即將結案的勝利中快樂的飛翔。
但大家都清楚辛隊的結論絕不是空穴來風,他的話從來都是有的放矢。
沉默了一會,竇立勇首先說,“這個……,等會兒,辛隊你這個彎兒太大,我們一點都不知道。
讓……我想想,我只說一個方面,如果說真兇就在現場,可是現場的四行足跡我們都清楚,分別是李祥,李立銀還有那頭豬留下的腳印。
如果還有一個‘真兇’,足跡在哪兒呢?難道是北路南側浮雪下面那些骷髏腳印?那可是‘守護神’的腳印,辛隊,你不會認為兇手是……‘守護神’吧?!”
如果不是思緒被“真正的兇手”牢牢的牽著,看到老竇這副緊張模樣,貝小藝一定會哈哈大笑起來,可是此刻她忘記了笑,只是機械的推敲著老竇的思路:
“既然真兇到過現場,那麼一定會留下兩行腳印。我們在北路南側浮雪下面發現了四個骷髏腳印,也就是‘守護神’的腳印,雖然沒有把浮雪全部清除,但可想而知浮雪下面應該有一行這樣的腳印,一直到大堤的道口。
假設這行骷髏腳印就是兇手離去的腳印,那麼現場應該有第二行來的骷髏腳印才對。
有去的腳印就有來的腳印,可是現場沒有發現第二行骷髏腳印,甚至別的其它腳印都沒有。只有這一行腳印,該怎麼解釋?而且這行腳印看不出是來時還是去時留下的呢?難道真的有‘守護神’?”
看著貝小藝的神情,辛大明笑了,
“小貝,你怎麼唱起老竇的腔調來了?你可是一直堅信,世間確有未解之謎,但絕不是什麼神仙鬼怪造成的這個理念呢。”
接著他恢復了平靜,
“就本案而言,沒有什麼鬼怪,如果說有鬼,也是人在搞鬼。骷髏腳印是人的腳印無疑,或者說是人偽裝的腳印。留下骷髏腳印的人就是想殺死李祥的真正凶手。”
古玳想起辛隊看完李立銀的口供時說的那句話:李祥果然是被李立銀誤殺致死。
原來辛隊早就知道案發現場還有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兇手,所以辛隊才輕鬆的找到李立銀內心的癥結,不費吹灰之力敲開李立銀的思想之門,李立銀的口供只是驗證了他發現真兇的一個推測。
意料之外之大,像一個來自天際的不明巨大物體把古玳的思維猛烈撞擊了一下,把原有的框架砸的七零八落像一堆爛玻璃渣。
剛才心中的舒爽瞬間蒸發殆盡,代之一絲憤懣,一絲不平,一絲憂傷,這些情緒又像雜亂的繩子死結活結亂七八糟的糾纏在一起。
只有一個念頭讓他有些偏執狂似的一心想弄明白辛隊到底如何知道現場還有一個人,而這個所謂的真正凶手藏身何處,做了什麼?
竇立勇和貝小藝的疑惑同樣不亞於古玳,他們只是提出了對真兇腳印的懷疑,其他方面全是一片空白。辛隊如此肯定,那麼,他到底發現了什麼?
辛隊卻像一點不知道大家心情的急迫一樣,臉帶微笑,“你們坐!”
說完,他把自己的身體舒服的埋進沙發裡。
三人知道,結論好下,但得出結論的過程絕不是一句話二句話能說明白的,只好坐了下來。
辛大明平靜的說:
“李官村有一個古老的傳說,他們的祖先死的時候留下一批寶藏,並且安排了一個‘守護神’看護。
這個‘守護神’是一個惡鬼的化身,以致於村民談虎色變,下午幹活等不到天黑就趕緊回家,晚上更沒人敢去大堤,以至於修建迎水壩的時候沒人敢去看護建設工地的現場。
後來‘李鬼子’的蹊蹺之死更加深了人們心中對‘守護神’的恐懼,村裡膽子最大而且會降妖抓怪的人尚且被‘守護神’拘走魂魄跳落石灰池而死,更何況一般人。
所以只要接觸到‘守護神’的資訊,馬上會被恐懼籠罩,失去起碼的判斷力。比如李德軍,一看到李祥被殺的慘相,馬上想到的是‘守護神’而不是‘人’殺害了李祥。”
貝小藝聽的入迷,辛隊說起了“守護神”,難道現場的真兇是“守護神”?不是這樣!
辛隊接下來話題一轉,說的卻是兇手的心理,“兇手正是利用人們的恐懼心理,把自己的腳印偽裝成‘守護神’的骷髏腳印,以便混淆視聽,隱藏自己的蹤跡,實現犯罪的目的。”
聽辛隊的意思,兇手偽裝成“守護神”作案,以至留下骷髏腳印。但為什麼只有一趟骷髏腳印?
辛隊繼續推理,“兇手把骷髏腳印留在北路,顯然是經過了大量深思熟慮。
首先他仔細研究了這幾天的天氣情況,北路的地形、積雪、風力等資訊。
其次他熟知李德軍放羊的時間、路徑、對李德軍的習慣非常清楚。
第三,他對李祥方方面面的情況非常熟悉。
綜上三點,我認為,兇手是想製造一起意外的事件殺死李祥。現場的情況大家知道,當天夜間氣溫零下10度左右,李祥是醉酒熟睡狀態,身下是冰凍的墳土,棉襖解開披在身上,不出意外的話,李祥絕對會被凍死,兇手就是想達到這個目的。
如果李祥被凍死,地點是大堤裡的墳頭,時間是暗黑的午夜,人們自然會想到是‘守護神’所為,這就是兇手的意圖。
誰知無巧不成書,李立銀追豬來到壩石堆旁,打亂了兇手的部署,但兇手反應很快,馬上在當時墳墓、‘守護神’等這樣恐怖的氛圍中,利用李立銀做賊心虛的心理,在夜色黑暗、墳頭凸出的情形中掩藏了自己,最終引導李立銀打死李祥……”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頭油然而生,如果李立銀知道現場還有一個人,即使他膽大,肯定也會嚇個半死。
貝小藝問:“兇手在現場什麼地方呢?他怎麼引導李立銀行兇殺人?”
辛大明沒有回答貝小藝的問題,“兇手待李立銀慌忙跑掉後,馬上穿好偽裝的骷髏腳印,沿著北路離開。”
古玳回到了辛隊的思路里,“北路南側浮雪下那行骷髏腳印就是兇手離開時留下的嗎?”
“對!我之所以說,兇手是想透過意外事件來殺死李祥,就必須隱藏自己不在現場的證據,所以他在如何隱藏自己的腳印上做足了功課。
他選擇從北路回去,就是想隱藏自己離去的腳印,北路地勢高風急,沿南側走,從北面吹來的浮雪一定會覆蓋他的腳印。
從李祥死亡時間,夜裡1點左右算起,一直到李德軍來放羊時是5點半,有4個半小時的時間。
這段時間北風吹動的浮雪足夠覆蓋他的骷髏腳印,也就是那天我們推算的第二層浮雪,可以想象這層浮雪非常厚。
我們知道一個常識,放羊一般都是羊在前人在後,蓋住骷髏腳印的浮雪經過羊群蹄子的踩踏,再撒上一層稀稀落落的羊屎蛋兒,骷髏腳印就會被嚴嚴實實的蓋在下面,待春暖花開隨雪化掉,成為一個永久的秘密。”
辛隊的推理非常縝密,刻畫了兇手的作案意圖和部分作案過程,可以想象,這個兇手非常可怕,貝小藝倒吸一口涼氣!但是兇手怎樣隱藏自己來時腳印的呢?
辛隊看出了大家的疑惑,
“至於兇手是怎樣隱藏自己來時的腳印,他的做法更加出人意料。我想明白後,內心非常震動,我從來沒有碰到過一個如此高明隱藏自己腳印的方法。”
竇立勇的思緒一直跟著辛隊,但他怎麼也想不出兇手如何隱藏了自己來時的腳印,因為現場只有三行人的足跡和豬的腳印,新發現的足跡就是北路南側第二層浮雪下的骷髏腳印,除此以外再無別的印跡。
大堤裡到處一片白雪皚皚,任何人在雪地上走過,肯定要留下腳印,既然北路南側的骷髏腳印是兇手離開時留下,那麼他來時的腳印在哪裡?既然沒有鬼神,難道是踏雪無痕的飛賊?
“辛隊你快說吧!”貝小藝實在憋不住了。
“我發現北路的骷髏腳印以後想到了這是兇手的腳印無疑,但是,是離開時留下的還是來時留下的我沒有搞明白,因為骷髏腳印是圓形的,看不出方向。
直到我重又仔細觀察了那個覆蓋編織袋的壩石堆,忽然豁然開朗!”
“那袋青磚?”貝小藝想起“李鬼子”墳墓旁壩石堆上那袋用紅色包裝繩捆著的編織袋,“青磚不是李祥背去的嗎?和兇手怎樣到的現場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那袋青磚不是李祥背去的,是兇手事先背去的!”
“事先背去的?”貝小藝努力的想著,“發現骷髏腳印後,你返回壩石堆,站在那兒看了半天,那時候你發現編織袋是兇手背去的線索?”
“對!我仔細查看了壩石堆的凹處,底部非常乾淨,沒有一點凍雪,這就有意思了!”
貝小藝恍然大悟,沒等說話,古玳搶先說道:
“陰曆二十八下過大雪,壩石堆應該全部被凍雪覆蓋才對!凹處非常乾淨只能說明一點,那袋青磚不是李祥背去的。”
竇立勇才明白過來,“哦!我們以前認為是李祥大年夜背去的,這明顯是錯的,如果是李祥背去的話,壩石堆的凹處一定會有凍雪啊!那……這袋磚至少在二十八之前就被放到了壩石堆上!”
“對!就是兇手背去的,他在為殺害李祥做準備!”貝小藝沉在辛隊的推理裡,只覺得心有餘悸。
辛隊的觀察細緻甚微,推理可謂滴水不漏。
“兇手到底是怎麼去的現場呢?”貝小藝回到了最初的問題。
“其實很簡單,既然編織袋不是李祥大年夜裡背去的,那麼他揹著什麼才會留下一行歪歪斜斜足跡很深的腳印呢?
他背去的就是兇手!”
“啊?!”又是一次強烈的震撼。既然青磚不是李祥背去的,那麼他背去的就是兇手,所以兇手去大堤裡不會留下任何腳印!這個推理同時完美解釋了李祥的第一行腳印為什麼歪歪扭扭深淺不一。
如此巧妙的犯罪手法,令人腦洞大開,難怪連屢破奇案的辛隊內心都覺得震動。
“我想兇手和李祥兩人走下大堤來到中路,兇手誘騙李祥把自己背到了現場,因此中路雪地上才會留下李祥的第一行腳印。等我們發現那袋青磚以後,自然會認為是李祥揹負青磚留下。”
心靈震撼之餘,每個人的思維像高速運轉的機器,只覺胸口喘不過氣。竇立勇緩一下神,那袋青磚大約有10塊,每塊重約10斤,一共100斤左右。
這個兇手真可謂心思縝密狡猾兇殘,像辛隊剛才說的,他對李祥方方面面的情況非常熟悉,會是誰呢?
“青磚是李興華的,難道是李興華?”李興財曾說過青磚只有李興華家的老屋才有,老竇曾仔細比對過。
古玳腦海中一陣急轉,熟知李祥的人應該很多,但內心兇殘,心思縝密,只有李興華或者李興財更符合兇手的特點。
“辛隊,你知道兇手是誰了?”貝小藝實在想不出到底是誰。
辛大明點了點頭,他又拿起李立銀的口供,“我已經懷疑到他,李立銀的口供裡也發現了他的影蹤。
你們看這一段,李立銀說起在砸豬頭的時候,彷彿聽到有人說‘二叔’,當時他不確定是誰說話,只是隱約聽到。
天亮後聽說李祥死了,才想起是李祥的聲音,因為李祥平時就喊他‘二叔’。
我認為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一是李立銀做賊心虛,加上墳地、‘守護神’等恐怖因素的存在,聽到有人說話肯定驚慌失措,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能力,他聽到的‘二叔’實際上不是喊他。
二是李祥深度醉酒意識模糊,他不知道李立銀正在殺豬,他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所以他喊的不是李立銀,而是他背來的兇手,根據李官村人的發音特點,他喊的不是‘二叔’,而是……”
“菜(財)叔!李興財!”貝小藝和竇立勇幾乎同時驚撥出口。
“對!就是李興財!李祥不知道現場的情況,但是真正的兇手卻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知道是李立銀偷豬來到現場,心機急轉之下,決定引導李立銀殺死李祥。
大家還記得李祥右肋下那塊淤青吧,我推測李祥當時已經睡熟,李興財用地上的尖厲石子刺向李祥的右肋,李祥受疼之下,從醉酒中醒來,才迷迷糊糊喊出‘財叔’的話。
李立銀萬分驚恐的情況下辨不清眼前的情況,看到墳頭有黑影蠕動,以為邪神惡鬼出現,所以鋌而走險向前誤殺李祥。
那麼李興財當時在哪兒呢?他應該就隱身在墳頭的另一側。”
辛隊波瀾不驚的說著,彷彿看到了李祥被害的整個過程。
而在聽的人心中,辛隊的每一個推理得出的結論,就像一個又一個無聲的炸彈,讓人一次又一次的受到衝擊震撼,如此心機之深的作案手法聞所未聞,而如此深刻縝密的推理又令人如醉如痴,深陷其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