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公里徒步橫穿西班牙第六日 鬥牛國的孩子歡樂多

一起住的法國大叔四點半就摸黑著起床，雖然他把行李都搬到門外打包，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是把我吵醒了。大約五點半其他的都人都醒了，大家用眼神在昏暗的晨光裡商量著要不要起床。由於前一天晚上跟志願者定了早餐，早餐最早是七點，所以我們大家都賴到6：30 才起來，反正起早了也沒有的吃。走到天台上往外望，太陽的頭都還沒露出來，遠處山的那一頭，往上散著明黃黃的光。

我們分別把自己掛在天台上的衣服都收了，我走回來的時候發現線上還有一條男褲，就問大夥這個褲子是誰的？昨晚我第一個晾衣服的時候明明線上是空的，說明褲子肯定是我們其中一個人的。大家都說不是自己的，於是愉快的得出結論，褲子是法國大叔的，他走的早，估計就忘記了。

吃完早飯天已經亮了，前一天晚上已經看好今天要走的路了，徑直走到村口。遠處霧濛濛處已經有比我們更早出發的徒步者行走在路上了。走到村口，有一棵無花果樹，由於太早，看不清楚顏色綠色還是紫色，我就沿著樹幹逐個把無花果捏了一遍，一個都沒有成熟，悻悻的繼續上路，好擔心今天是一個沒有無花果的日子。

這天的目標是走到古城Viana，要穿過四個村莊，一共31公里。在歐洲，有河的人們是幸福的。在西班牙，我就很少看到有河，不自覺的又開始擔心起那個細棍腿法國小哥來。由於其中有兩個村子相隔13公里，我們決定在上一個村子補一頓早飯，以免相隔太久中午餓暈。在Camino 的路上，經常會有好心人出來賣早餐，雖然價格普遍不太低，但是總是能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給我們補給能量，每天的早餐都是各種麵包加橙汁，搞得我發誓回到德國之後要買一個榨汁機。

越進入西班牙內陸越乾燥，基本上樹都是松針樹，到了十點以後就開始熱得讓人狂躁。路上碰到來自匈牙利的Cristina， 她帶著她的狗，揹著她的小提琴，三個月前從布達佩斯出發，已經走了100多天了。每個人行走Camino都有一個美好的願景，而她的願景特別簡單，就是到西班牙來尋找她的新生活。我無法想象她是如何把她的過去，都打包在一個40升的揹包裡，是什麼樣的信仰意念，讓她從布達佩斯走到西班牙最西邊。

跟她一起行走的是一個俊俏的韓國小夥子，英語結結巴巴，也很佩服他這樣的英語就出來了，不會西班牙語已經把大家都拉到同一個困難線上，他竟然還不會英語，買東西吃飯和對話，基本靠手腳並用，比劃半天，實在是比劃不明白，他就逗Cristina的狗玩。這條小金毛完全不知道走路的疲勞，還興致勃勃的叼來樹枝跟我們玩。

路上碰到三個火辣辣的西班牙姑娘，看到性感的姑娘西班牙小哥是肯定要去打招呼並聊上很久的。每次我都會主動加快腳步，走到前面，讓他跟他的老鄉們聊天。我們已經把德國小哥弄丟兩天了。他在的時候雖然討厭他磨磨唧唧，他兩天不在竟然有一點想念他了。給他發了資訊，問他今天走到哪裡了，他回覆說他腳上的水泡破了，很痛，走不快。他這天的目的地比我們的計劃晚兩個村，實在沒有辦法等他，只能繼續弄丟他。這一天的路非常難走，山路上上下下，如果是下雨的話還會很危險，會滑坡，或者滑倒。

騎行的人真是太慘了，太彎太陡，基本上沒有辦法騎，有一個騎行大叔哭喪著臉說，“我警告你們，以後要來一定不要騎腳踏車啊，太難了！” 還有的人告訴我說前幾年他走Camino 的時候，眼看著騎腳踏車的人翻到山下去，摔的頭破血流。每次看到上下坡很陡，我就開始擔心德國小哥，他肯定會大叫，大罵，又跟上帝發很多誓。

路邊都是橄欖樹，無花果樹，多得讓我不懂得珍惜。由於走的太久太累，累到如果需要走多於五步去摘無花果，我就果斷放棄不吃，因為路邊隨便抬手就能摘到得無花果太多了。 西班牙小哥有的時候就會估計說，“看，有很好的無花果，但是好像有六步距離哦，你要不要吃啊？” 無花果對他來說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他說現在季節太早，如果橄欖成熟了，那他可是要大吃特吃。我死活也腦補不出怎麼吃新鮮的橄欖。鑑於新鮮的杏仁的經驗，我覺得世界上無奇不有，應該新鮮的橄欖也是很好吃的吧。

終於，路上出現了熟人，伊麗莎白和阿雅在前面走，我們離得老遠都可以聽到他們的笑聲。在經過一堆石塔的地方，有一個西班牙人在路上擺了一些果汁和水。我買了四個杯子，請大家喝了一瓶橙汁。那個賣水的突然問我是哪裡人，“啊，是中國人啊？中國人老有錢了，我一直在等待一箇中國人給我捐一點錢呢。” 他繼續唧唧歪歪的講了很多，我沒有興趣聽，喝完就往前走了。

經過這裡的每個徒步者，撿一塊石頭往石頭塔上放，於是這裡就有了一片很壯觀的石塔 （我在電影裡看到很多這個石塔），真的沒有想到自己也經過這裡，我也撿了一塊石頭，怎麼也找不到地方放。於是又換成更小的石頭，好不容易放在一個塔上，塔倒了。旁邊的人驚叫起來，我很不好意思，又一塊一塊重新堆起來，堆的我滿身大汗。剛起來，手機滴了一聲，是我的同事老大發資訊來了， “秀英，你怎麼樣，午休，來自公司門口的問候！” 我回復，“快熱死啦！” 他說，“一定不要死啊，難道沒有樹蔭，沒有午休和水果嗎？”我說，“除了水果，其他都只是傳說！” 然後給他發了一張乾旱的沒有一點樹蔭的照片給他，他回覆哈哈哈哈四個字的繼續回去上班了。

後面澳大利亞的兩家人趕上來了，說的目的地跟我們一樣。我好擔心沒有床位啊，呼籲西班牙小哥走的快一點。路過一片杏仁林，我指著杏仁樹問澳大利亞的兩個媽媽，“你們知道這個就是杏仁嗎？新鮮的，可以吃的，非常好吃！” 她們果真不知道，然後如我所願，他們歡呼雀躍的開始打杏仁，兩個媽媽打，四個孩子在下面開心的撿，砸著吃，他們竟然也是過了這麼多天都不知道路邊掛滿的就是他們很喜歡吃的杏仁。我們走了一公里回頭看，他們在打杏仁。走了兩公里回頭看，他們還在打杏仁。走到遠遠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仍然還在打杏仁！我跟西班牙小哥說， “今晚的床位應該是保住了吧？” 他說我心好毒！

我的水快沒有了，還沒有走到下個村莊可以接水的地方，於是我開始順葡萄吃，一路上用來做酒的紫色的葡萄很多，還很甜。我吃了一串又一串，西班牙小哥看了我一眼，突然驚叫，“天啊！你的舌頭都黑了。” 我趕緊拿出手機自拍來看，果真很黑，而且牙齒裡還夾雜著杏仁的各種小顆粒渣渣，被葡萄染紅染黑，哇，太噁心了。

我們走了很久，腳步慢下來，澳大利亞的兩家人竟然把我們給反超了。 到了下午沒有東西吃，我把我包裡放的能量棒都忘記了，實在是打不起精神拼命的趕，於是破罐子破摔，慢慢的走。這天的路真的太危險了，有4公里竟然是在馬路上走，跟汽車搶路。只在進入馬路的口上看到有一個黃色的箭頭標誌，讓我們走左邊，這樣對面的來車會遠遠看到我們，避開。右邊的來車基本上不用管我們。走著走著我很久沒有發現黃色的箭頭，感覺都走丟了。但是我們遠遠看到前面有一個小城的模樣，於是決定哪怕是走丟了，先走到城裡去問一問。最後在進城得上坡路口，發現了一棵巨大的無花果樹，上面綠色的無花果有拳頭那麼大，我在樹底下吃了個飽。伊麗莎白跟阿雅慢慢的走來，一路歡聲笑語。我走到下午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們竟然還能開懷大笑，好佩服她們。

這個小城是大站，有三個收留所。路經第一個收留說，裡面有床位，但是伊麗莎白說想自己做飯，而這裡沒有公用廚房。於是我們陪她找第二家，上坡，長長的坡，為什麼又是上坡？而且是水泥路的坡，腳疼的要死。最後在一個古老的教堂裡找到第二家收留所，在狹小的石頭樓梯上要走四層。西班牙小哥說不想再住宗教協會的收留所，在教堂的裡的收留所，絕對是宗教協會的。但是伊麗莎白堅持說上去看看，如果發現是宗教的就馬上離開。等我們蹣跚的用四腳爬到前臺的時候，說沒有床位了，大家都解脫的鬆了一口氣，又倒退著爬下來。

開始尋找第三家，第三家在街的另外一頭，在一個古老城堡遺址裡，牆都是破的，床上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要是冬天來住的話估計還能凍死人。但是有有廚房，於是決定入住，住宿條件跟第二天一樣，床墊是塑膠的，上鋪的鐵絲可以掛住我的頭髮，頭也伸不直。

澳大利亞兩家也住在裡面，他們人多，直接佔領了一個大間。伊麗莎白提出她做飯，並邀請澳大利亞兩家人一起吃。因為一共有四個人，我提議湊衣服一起用洗衣機洗。因為外套已經穿了5天了， 袖口和領口已經被防曬霜染的看不出紋理了，我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分工合作，伊麗莎白和阿雅 負責做飯，我和西班牙小哥負責洗衣服。我們拿著一大桶髒衣服去洗衣房洗衣服，澳大利亞的媽媽也在，她看了看我和西班牙小哥，說，“你們打算做一輩子的朋友了嗎？” 我對朋友的定義太高了，於是很著急的說， 我們不是！然後西班牙小哥就閉著眼睛笑笑說，“那我要努力一點啊！”

天氣熱的好處是衣服乾的快。我們把衣架子放到院子裡，把衣服一件一件晾好，晾到最後一件的時候第一件都快乾了。很多人躺在草地上守著衣服，我們都覺得沒有必要，就去廚房看看晚飯怎麼樣了。伊麗莎白在廚房忙碌著，洗沙拉，切沙拉，我幫忙裝盤，我數來數去怎麼有十一個盤子，她說她又邀請了一個墨西哥的姐姐一起用餐。我一直不知道伊麗莎白是素食主義者，她所謂的做飯，就是煮一盆義大利麵，一人一盤沙拉。

旁邊桌子上六七個韓國人，帥哥天團，在用各種醬料醃肉，他們要做韓國烤肉，聞到香味我的肚子都快抽筋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我們吃著草和麵，他們用生菜裹著烤五花肉！十一個人排排坐準備吃飯，阿雅拿出一個飯盒，這天沒吃完的午飯，她說要先把剩飯完，再吃今天晚上新鮮的，如果今天晚上還有剩下的，她就帶走當明天的午飯，我都快被她繞暈了。

晚上我負責洗碗，第一個就摔的稀巴爛，把正在吃烤肉的韓國同志們嚇得從位子上飛散出去，肉丟了都顧不上了。第二個盤子又摔了，但是摔到空中被我用大腿頂回來用手接住，看的大家直贊。洗完碗我和西班牙小哥去收衣服，伊麗莎白和阿雅在廚房裡跟別人聊天。大體上衣服都幹了，我倆回到房間分衣服，“這件幹了，是你的，這件幹了，是伊麗莎白的。” 阿雅的內褲是棉的，小哥擔心沒幹，還用手去使勁摸了兩下，我伸手打了過去，讓他不要摸女生的褲子，但是他繼續在摸其他的衣服說， “哎呀，這個內衣的海綿很厚，太難幹了，也好像也沒幹呢！” 我就問他，“你有摸人家衣服的習慣嗎？” 他開始哈哈大笑，“我從小家裡有姐姐，長大有女朋友，我經常洗衣服，摸一下衣服乾沒幹不是很正常嗎？”

收留所晚上十點關門，小哥提議說去附近的廣場去看看。其實走50米就到了，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路上會有那麼多宗教人士開的洗腳店，按摩店，喝茶店，不停的有人過來打招呼，很熱情的請我們去喝免費的茶，都是想要發展社團拉我入夥的，我們好不容易掙脫，來到廣場上。

話說在這樣的小城，沒有工業，人應該很少。但是由於這個小城在Camino 路上，很多人帶著孩子們來到這裡拜訪親人或者度假。我們買了兩杯紅酒，坐在廣場上看著大教堂，古老破舊的教堂在熙熙攘攘的廣場上顯得格外突兀，教堂頂部的鐘聲響起來的時候，整個廣場都在震動！廣場上很多小孩們在玩鬥牛的遊戲。他們鬥牛的玩具，就是我們鄉下的那種單輪車，在前面安裝一個塑膠牛頭。一群孩子們在一起商量，誰做牛。做牛的那個人要推著車去追趕起他的小夥伴。有一個大一點的孩子做牛，還沒走一圈，說他腳疼，叫另外一個孩子來做牛，然後他在牛前面跑的飛快，一點都不像腳疼的樣子。也有牛把人認錯的，去撞那些不是扮演鬥牛士的人，然後就會傳來一聲尖叫，“啊啊啊 我不是鬥牛士！” 這些都是西班牙小哥給我翻譯的，小孩子講的西班牙語我一句都聽不懂。

做牛並不簡單，除了要追趕小夥伴，還要接受小夥伴的挑釁，而且還要停下來，拉著牛，在原地踏步空中狂奔，發出牛叫的聲音。有一些孩子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罩在牛頭上，算是矇住它的眼睛。有的跑累了，把衣服丟在牛頭上不管了，就跑了，這樣會引起做牛小夥伴的嚴重不滿，因為如果眼睛被遮住了，他就不能跑了，氣的他在原地跺腳大罵。孩子們天真燦爛的笑臉，是我這一天碰到最美麗的風景。我們都感概，還好沒有住第一家，這家差雖然差一點，但是離廣場很近，要不然就錯過了這麼歡樂的廣場。

我們趕在招待所關門前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就開始呼呼睡了。四個人一個房間，沒有人打呼嚕，隔著破洞還可以看到星星月亮，多麼美妙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