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過嘗試續寫或者改寫語文課文嗎？
青檸愛紅豆2022-09-21 13:36:23《邊城》續寫
一
“擺渡的，在嗎？”溪對岸站著一個腳伕，肩上擔著一副擔子，擔子裡面裝滿了粉條和蜀川特有的臘腸。昨夜的雨實在太大了，這個擔著貨物的腳伕不知昨夜是在何處避雨，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在大雨來臨之時正在趕路，因為經過一夜，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溼的。可是他毫不在意，他只想儘快渡河，回到城中，將貨物賣給街上楊二郎的鋪子，拿上中間掙取的那點差價，回家喝一碗熱乎乎的湯。
他想盡快回家，可溪對岸遲遲不見有人出來，擺渡的老頭不過來，他沒法渡溪。
腳伕又一次著急的喊道：“老船伕，快出來渡我過溪。”這次，他提高了音量。
這時，溪對岸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隨意的將烏黑的秀髮用一根白繩系在腦後，臉上還掛著兩行淚水。
“翠翠，怎麼喊你們半天了，不見出來擺渡？”
“渡不了了，船被水沖走了……”
“那不行，我還急著過溪呢，快叫你爺爺來。”
“爺爺來不了了。”
“不行，你爺爺負責渡船，他就得……”
“可是爺爺他死了啊！”翠翠打斷腳伕的話，哭著喊出來。
腳伕愣了一下，不敢置信，試探著說道：“這……這是真的嗎？”
翠翠不再說話，只是一個人靜靜地站著低聲哭泣。
守了五十年溪水的老船伕死了，這絕對是全茶峒的大事，腳伕安慰了翠翠一番，趕緊讓翠翠將他渡過溪水，去城裡報告這件大事。
果然，不多會兒，楊兵馬帶著一個年輕人率先趕到，看到躺在草蓆上的好友，楊兵馬那雙無神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淚花在他的眼睛裡轉圈，可是看了看坐在灶邊燒水的翠翠，他就不敢讓那兩行淚水留下來。
燒好水，楊兵馬和翠翠看著給老人擦洗乾淨身子，換上老衣。這時，船總順順帶著兩個長年來了，來時他們還抬了一缸豬肉和一大捆粉條。順順看著安置了一圈，將翠翠安慰了一會，留下兩個長年，自己進城去辦理棺木和墳墓事宜。
這一晚，楊兵馬沒有回城裡去，他在草屋住下來，陪翠翠。
楊兵馬坐在燭光暗淡的小桌前，手裡拿著好友經常用來喝酒的葫蘆，看著背對著他躺在床上的翠翠，翠翠的肩膀一高一低的起伏著，他知道翠翠並沒有睡著，她還在哭，她已經為那個不幸的老人哭了一天。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到底是那個至死也沒有完成心願的老人不幸呢，還是那個無父無母始終單純清澈的翠翠更不幸。
想到此，楊兵馬拔出葫蘆塞子，順勢仰頭喝了一口酒，酒還是那個味兒，既烈又醇。以前老人每次進城打完酒後，都會到水磨坊來找他，兩人坐在一起談那些往事，談他死去的女兒，談他的渡船，談他的翠翠，近來，因為翠翠的事他找過他很多遍，他怕翠翠步女兒的後塵，遲遲不敢下定注意，到底把翠翠給誰，讓誰去照顧翠翠他才放心。也正因為他的猶疑不決，使得天保大老下了青浪灘，結果大老又不幸在青浪灘沒了。
此後，這件事便像一根尖尖的刺一樣扎進順順和二老的心裡，他們對他再也沒有以前的親近，雖然還能正常交流，但他深深知道，這根刺已經扎得太深了，他越靠近，兩家人之間就越痛苦。順順的態度大轉變之後，他曾試著去找過二老，可是二老回以他同樣的態度。他知道，二老在怪他，是他的猶疑不定使得大老出走結果出事，他知道二老是不會原諒他了，可這樣一來，他的翠翠呢，翠翠怎麼辦？
在受到兩次重大打擊之後，這個已近殘年的老人終是在昨晚的風雨中不幸離去。
他回過頭來看了眼氣息漸漸平穩的翠翠，這次他知道她是哭累了，睡著了。他知道他爺爺的意願，他會幫翠翠找到那個好歸宿。
“睡吧，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二
兩天後，順順再次過來，帶來一個道士和一群年輕力壯的青年，和楊兵馬一起將老船伕下葬。下葬時翠翠跪在墓邊，不停地抽噎掉眼淚，順順看著翠翠，心頭一軟，過去將他扶起來，說道：“孩子，起來吧，爺爺肯定不想看到你這樣子。”
翠翠被順順扶進屋子，讓她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然後出去同楊兵馬說話，他們站在溪邊的毛竹旁說了很長時間。這期間，翠翠看著擺在床頭的那四十雙鞋，又忍不住掉下眼淚，等到楊兵馬走進屋子，看到的就是伏在桌子上哭泣的翠翠。看到這一幕，楊兵馬眼睛又紅了，他仰頭睜了睜眼睛，將那要湧出眼眶的淚水擠回去。他在桌前坐下，叫了聲翠翠，翠翠抹了把眼睛，抬頭看著楊兵馬。
楊兵馬愣了愣神，這雙通紅但又清澈的雙眼實在像極了她那死去的母親。年輕時，他也曾在溪對岸的高山上對著翠翠的母親唱了三夜的歌，可是翠翠的母親並不理會，翠翠的母親是唱歌的好手，連山中雲雀的嗓音也不如她的清澈明亮。不久溪對岸來了一個會唱歌的軍人，他的嗓音渾厚有力，他的歌詞熱情又含蓄，他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就贏得了翠翠母親的迴應。見此，楊兵馬便外出參軍，直到七年前才因腿傷退役回鄉，在這茶峒繼續住下，也是在七年前他才知道翠翠的母親和那個軍人早在九年前殉情自殺。至於自殺的原因，是那個軍人不想因為和翠翠的母親在一起而放棄軍人的職責和榮譽，又不想因為職責和榮譽而捨棄翠翠母親，便自殺了。翠翠母親知道此事後便欲和軍人同去，可當時發現自己已有身孕，就堅持著生下孩子，翠翠出生後，一個人去河邊喝了大量的冷水，出血而死。
十六年前，他沒能守護在翠翠母親身邊，十六年後他卻不得不擔起責任來照顧翠翠，想到此，楊兵馬苦笑一聲。
他看了眼翠翠，整理了一下語言，開口說道：“你爺爺的心思，伯伯知道，他想要找一個善良、正直，喜歡你的，你也喜歡的人去照顧你。可因為種種原因他至死也沒有完成心願。船總順順剛才同我說了，要接你去他家住著，讓你當二老的媳婦，翠翠，你願意嗎？”楊兵馬試探的問了一下翠翠。
翠翠聽到這句話紅著臉低下頭去，微微地搖了搖頭。
楊兵馬繼續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咱們先不過了，就在這兒住著。一來沒有未出嫁就住婆家的道理，二來二老還在青浪灘沒回來，還是得問了二老的意願再做決定。”
那晚楊兵馬同翠翠說了很多話，也是在那晚翠翠才知道大老曾派媒人來家裡問過爺爺兩次，二老曾在山頭給她唱過一晚上的歌，也是在那個晚上，她夢見自己在歌聲中浮起來，歌聲把她帶到山頭，她摘了一大把肥肥的虎耳草。
那晚翠翠想了很多，剛開始是想他死去的爺爺，慢慢地，關於爺爺的記憶開始淡化，另外一個年輕的面孔開始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想起“小心大魚吃掉你”、“翠翠長大了，大魚吃不掉你了。”在這個熟悉的聲音中，翠翠慢慢地閉上眼睛，意識開始模糊，她的腦袋往枕頭右邊一滑，一會兒，平穩的呼吸聲從床上傳來。
她睡著了。
夢中，優美的歌聲又把她帶到山頭，她採了一大把虎耳草，她拿著虎耳草，興奮地跑向爺爺，讓爺爺看他的虎耳草，可等他跑到爺爺跟前才發現那個人不是爺爺，她看不清眼前的這個人長什麼樣子，可她感覺自己認識他。因為她曾經罵過他，而他也嚇唬過她，並且給她送過鴨子，邀請她去看自己划船，給她唱過一晚上的歌……
這晚過後，翠翠開始等一個人，這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也許“明天”就來……
三
青浪灘下，二老坐在河邊的圓石上，看著眼前碧綠寬闊平穩的青浪灘，他始終想不明白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就這樣說沒就沒了，這麼平穩的河道怎麼會起那麼大的浪，將一個人從船上打入水中，河水會將哥哥衝到哪裡去，已經一個月了，為什麼還是找不到哥哥的屍身。
其實二老想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老船伕為什麼要在他們兄弟之間做選擇，既讓大老去提親，又暗中同意他去給翠翠唱歌。還有翠翠呢，她又是怎麼想的，他曾經是真心喜歡這個姑娘的，可現在呢？他還喜歡她嗎？他還想要守著那個渡船嗎？他開始困惑了。
三天前的晚上父親派人來傳信，說是讓他回家一趟，翠翠的爺爺走了，讓他不要再找大老了。聽到老船伕去世的訊息，二老的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那個做作的老人竟然就這麼離開了。他開始替那個女孩兒難過，他想去安慰她，可他又不知如何面對她，他忘不掉哥哥是如何死的。一旦想到哥哥，他就無法像從前那樣面對她。
他不想回去，他還想再找找哥哥。但其實他自己知道，他不過是在躲避而已。
這晚，二老沒回客棧，他一直在河邊坐著，坐著想這兩年來發生的事。兩年前的端午，他在劃完龍舟捉鴨子的時候遇見了十四歲的翠翠，初見她時，她一個人站在河邊，在等她的爺爺。那時他剛好抓住最後一隻還在逗留的鴨子，準備上岸帶著鴨子回家，可當看到翠翠害怕的表情時，他忽然想幫助她。他迅速上岸，走到她跟前，讓她跟他去家裡，他本來是一片好心，卻換來了翠翠的一通罵。她執意不跟他走，他沒辦法，只好自己回家，回家後他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黑黢黢的河邊，就派了家裡的一個長年去送翠翠回家。那時他還很納悶為什麼翠翠不讓他幫她，還罵他，等到長年回來後一說他才知道，原來那時翠翠站的河邊剛好有一個吊腳樓，樓裡傳來的一些粗話全被站在樓下的翠翠聽見，她就以為他和他們是一夥兒的，所以才會惡語相向。想到此，二老嘴邊毫無察覺的露出一絲笑意。後來他把那隻鴨子送給她爺爺，她爺爺笑著收下鴨子並給他回贈了一大捆菸葉和三包茶葉，那個老船伕一直如此，允許其他人佔自己便宜，但從不允許自己佔他人便宜。
河邊相遇以後，翠翠的那張臉和她的聲音便開始揮之不去，經常浮現在他的腦海，他時常忍不住去想那個小姑娘在做什麼。兩年後他去西蜀送貨，回茶峒過河的時候，老船伕出來替他擺渡，在船上他和老船伕說起翠翠，老船伕便邀他去家中小坐片刻，他聽到後很高興。進屋後，老船伕喊翠翠燒水泡茶，他坐在凳子上和老船伕聊著西蜀的事情，但眼睛卻時不時向灶邊的那抹身影投去。兩年不見，翠翠長大了不少，人也蛻變的更加清秀了。回去的時候他向老船伕說，想要邀請他們去順順吊樓看龍舟，老船伕笑著答應了。端午那天老船伕帶著翠翠來了，他在龍舟上看見坐在窗邊的翠翠，不自覺的劃得更起勁了。果然，那場龍舟賽他取得了魁首。他帶著成果上樓來找翠翠，卻無意中聽到中寨家要將女兒嫁給他的訊息，聽到這些話，他立刻反感起來，但當他想到翠翠，卻不自覺的激動、顫抖起來，也是在那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那個叫翠翠的女孩。
後來他無意中知道哥哥也喜歡上了翠翠，但湘西男兒不會因此退縮、放棄，他和哥哥實話實說，公平競爭，兩人相約在十六的晚上去河對岸的山上給翠翠唱歌，他們決定用這樣一種古老的賽歌方式去贏得心愛的女孩。那晚是他先唱的歌，可當他唱完一首之後，哥哥死活也不開口唱。第二天，哥哥向家人辭行，讓他好好照顧翠翠，自己一個人去了青浪灘。他知道那是哥哥放棄了競爭，在茶峒，他是唱歌的第一好手。哥哥的退出讓他有一絲絲愧疚，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輕鬆。他們兩兄弟並沒有因為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孩兒而爭破臉，而是選擇用這樣一種古老而和平的方式將問題順利解決。
哥哥離開後，他想立刻找老船伕去表明自己的心意，可這時又傳來哥哥在青浪灘遇難的訊息。後來他又知道了老船伕在他們弟兄中間左右搖擺，哥哥曾叫人替他去說媒，可老船伕既不拒絕也不同意，一直猶疑不決，既讓哥哥去提親，又讓哥哥去唱歌，結果那晚唱完歌后老船伕忽然說著答應這門親事了，可哥哥聽完後卻離開了，去了青浪灘，他這才知道，翠翠不喜歡來提親的哥哥，喜歡唱山歌的他。可這時哥哥已經出事，而且哥哥之所以出事，就是因為老船伕的猶疑不決，想到這兒他就認為是老船伕害死了哥哥，他就不能原諒老船伕。他後來對老船伕非常的不滿，最後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離開了。
可當今晚坐在河邊，聽著淙淙的流水聲，望著夜空中那輪暗淡的月亮，細細回想這些往事時，他忽然發現，翠翠是何其冤枉，她從始至終什麼也沒說過，什麼也沒要求過，事到如今，這些事情跟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可他卻因著老船伕的關係而氣著翠翠，他是多麼的不該啊！
如今老船伕已經走了，他不應再如此賭氣了，他該回去了！
確定心意後，二老輕鬆地向後躺去，兩手交叉，墊在頭下，望著夜空，微微一笑。
他在等待明天的到來，明天之後，他將不再逃避。
後記：
用一天的時間看完《邊城》，心疼大老、二老、翠翠，但更替那個守了一輩子渡船的老人難過。他之所以在兩個年輕人之間猶疑不決，並不是說他有多眼高，而是他不想女兒的悲劇在翠翠身上重演，他想選一個靠得住的，喜歡翠翠，同時翠翠又喜歡的人去照顧她，可他到死也沒有看到這一幕。小說是一個開放性的結局，所以我想給那個老人一個交代，因此寫下這些略顯幼稚的文字。至於這樣的結局，我是非常確定的，二老一定會回去找翠翠，並把他娶回家，好好地照顧她。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這樣的確定，我會說：是沈從文告訴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