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那些事：第六十七章
過完年後，劉小光這邊的人紛紛開始了創業，二紅也從他那拿了五萬塊的啟動資金，在H縣食品批發街租了個門市房，一年一萬塊錢，然後在後街租了個庫房，然後去省城批發市場進了點貨，幹起來酒水食品批發生意。我之前透過他的關係在那邊的一個食品批發部當業務員，所以晚上忙活完自己的事，也會就近去幫二紅做點事。
這麼說吧，二紅雖然也挺能吃辛苦，但是開始的生意並不是太順利，前半年一直是賠錢。
當時改革開放已經多年，正是東北人大下崗時期，大批人員投入各個行業進行競爭，食品批發行業尤其競爭激烈，一箱啤酒或者食品，只有塊八毛錢的利潤，傳統批發行業經營模式已經被代理模式和行商逐漸蠶食。
到了夏天的時候，二紅每天都有過期的食品賣不出去，於是二紅經常用他批發部那固定電話給我打個傳呼，招呼我晚上去陪他吃過期食品和罐頭，喝他快過期的啤酒，然後我們倆醉醺醺的關門，各自回家。
就在二紅動了關門大吉不幹的念頭那幾天，機會來了。一天晚上我和二紅光著膀子坐在他門口，喝二紅賣的清島啤酒藍貝啤酒。你們別看差了，不是青島啤酒，是清島啤酒，那時候滿大街都是這種雜牌易拉罐啤酒，特難喝，但是特便宜，二紅往外批發十八塊錢一箱，二十四罐的。農村人串門送禮都用這種雜牌啤酒。
話說我和二紅正在皺眉喝那巨難喝的清島啤酒，對還有個什麼藍貝啤酒，可難喝死了。我倆一邊喝一邊破口大罵生產雜牌啤酒那工廠的當口，來了個拎包的業務員，看到我們附近有幾個空閒的凳子就坐了下來。東北的夏天，真熱，這南方業務員一直在搽汗。
二紅有著東北人特有的豪爽勁，那時候他年輕，心裡也沒什麼顧忌，招呼那南方人：“老哥，要是熱了，我這有啤酒，別客氣，拿著喝。”二紅隨手拿了一個藍貝啤酒扔過去，南方人伸手接住。
說實話，那麼難喝的啤酒，我真不知道二紅咋想著要請人家喝的，南方人也沒客氣，說了聲謝謝，開啟啤酒，揚起脖，來了個飲似長鯨吸百川，一口氣幹了。
我們倆都挺意外，因為南方人能這樣喝酒的不多，看來他是真的渴了。二紅又拿起一罐啤酒，招呼他過來喝酒，和劉小光一樣，二紅是個實在豪爽的東北年輕人。
這個南方業務員也挺爽快，真就坐了過來，開啟啤酒跟我們喝，二紅見有客人，進屋去又拿了幾代快過期的辣條片，蠶豆出來吃。這麼說吧，啤酒已經夠難喝了，他賣這產品，都是糊弄農村小孩的垃圾食品，更加的難吃。業務員也不在乎，看來是走南闖北什麼都見過的主兒，就跟我們一邊喝一邊聊，才知道這個業務員叫包玉松，老包在以後的歲月裡面，和二紅一直都保持了不錯的關係。當得知二紅的生意狀況不太好以後，這人說話了：“兄弟，今天這酒我不能白喝你的，我有個產品，打算在你們這找個代理商，包你賺錢，你覺得怎麼樣？”
包玉松這話說完，二紅的興趣並不大，雖然已經做了半年的食品批發生意，二紅對於這個行業的理解，還是很一般，他甚至認為這就是個不怎麼賺錢的生意。二紅隨口回了一句：“不管成不成，先謝謝了大哥，什麼產品啊？”包玉鬆放下啤酒罐：“兄弟，我是華龍集團的，負責你們這一帶的業務，電視上每天都有我們公司的廣告，我的產品是華龍泡麵，目前幾個系列在H縣都沒有代理商，你要想做，我可以把產品都給你。”
二紅想想：“大哥，你們這產品，是先賒賬發貨，還是貨到付款啊，在說要運作這生意，都需要啥啊，我不懂，你給說說唄。”
這不是二紅亂說，那年頭髮貨賒賬是商家之間的潛規則，為了賒賬的事，很多廠家商家都是叫苦不迭，要賬都是要的頭疼。而正規的大公司如華龍面，娃哈哈，康師傅等廠家已經開始嚴格的執行先匯款後發貨，這就杜絕了跑賬要賬的損失，還給自己增加了現金流，很快這種看似不近人情的制度，讓這些企業實現了跨越式的良性迴圈發展。
包玉松說：“兄弟，代理我們公司產品，不能賒賬，也不是貨到付款，想發貨就得先給公司打款，十五天以內發貨。而且要運營我們公司產品，至少得十萬元以上的資金。”二紅一臉的不屑，他正想開口拒絕，我一把拉住他。我對包玉松說：“包大哥，這事我和二紅好好商量一下，明天再定，今天酒桌上不談事兒，談感情。”
包玉松走後，我和二紅分析了半天，給他講代理商制度的好處，講華龍泡麵的前景，講和這些大公司合作的好處，勸他把這個牌子接下來。道理說的明白了，可二紅一臉愁容：“你說的我都信，可是我哪來那麼多錢代理啊，我現在賠成這樣，不能再去找我哥要錢吧。”
我一臉同情的看著二紅，安慰他：“你反正都賠成這樣了，左右也是丟人現眼，在去跟你哥你嫂子要點錢出來賭一把，賭贏了就一次翻身，賭不贏你就認命去給你哥打工看大門唄。”
二紅琢磨了一夜，第二天拉著我去找劉小光說明了情況，劉小光沒說別的，讓人去銀行取了十萬塊錢給二紅，劉小光然後跟二紅說了這樣一番話：“二紅，你做生意賠錢了，這事沒什麼，當年我開始做生意也是賠錢，賠錢不丟人，不敢幹事才會丟人。你年輕機會還有的是，這錢我還是借給你，你拿去好好幹，把賠的錢在賺回來。但是可有一樣兒，二紅，做生意這行有大把的機會，不付出辛苦錢你是賺不到的，好好的，去幹吧。”
二紅拿了這十萬塊錢，第二天就聯絡包玉松做了華龍泡麵的代理，發了一車甲一麥泡麵。二紅這次下了決心和勁頭，天天開著他那二手的農柴四輪車下鄉推銷，到了我下班，就去陪他在縣裡的各個商店送貨，縣裡的幾百家大小商店，迅速被我們倆鋪滿了。甲一麥泡麵當時售價低廉，五毛錢一袋，很快就打開了銷路。到了秋天，二紅四五天就能發一個大車的泡麵，生意興隆起來以後，二紅又拿下了娃哈哈食品在H縣的分銷商，真正的做了老闆。當年的年底，二紅去找他哥，要先還劉小光一部分錢，劉小光沒要，安慰了二紅一番，說把錢放在他哪，過幾年用錢在說。
時代的機遇，抓住了就是贏家。
我把這一段寫出來，是因為二紅的生意後來出點狀況，牽涉到了黑道中人，提前打個伏筆把他的生意狀況做個說明。同時也對那個年代，做一個總結，因為三水先生的職業生涯，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那個時代，凡是乾點有起色的生意，不和社會大哥掛上關係，很多事情都擺不平，就算是二紅也不例外。你有社會關係，別人也都有，區別就是誰的根子硬，誰就說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