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和會上的大帝汶問題始末

作者：由一說話就冷場發表于旅遊時間：2020-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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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葡萄牙殖民帝國中距離里斯本最遠的一塊殖民地，葡屬帝汶似乎是最應該遠離第一次世界大戰影響的地方，但是哪怕是這樣一塊殖民地，仍然可以成為巴黎和會上遠東諸問題的一個焦點。

作為最早的一批歐洲殖民者，葡萄牙人在1520年就曾經宣稱過整個帝汶島，而隨後的西班牙人、荷蘭人和英國人都同葡萄牙圍繞著帝汶島的所有權產生過爭鬥，最終，荷蘭人成為與葡萄牙人長期對壘的對手，直到一戰爆發的同一年，也就是1914年，葡屬帝汶和荷屬帝汶之間的邊界才正式確定下來。

和同時期的幾乎所有殖民地一樣，兩個帝汶的殖民者都只能龜縮在沿海的十分有限的一小塊區域，而內陸的土著部落依然保持著自己實際上的獨立性。對於帝汶島而言，兩個殖民者一直以來變來變去的邊界只能約束他們自己，島上本身就有“歷史悠久”戰亂傳統，島上本身就長期存在錯綜複雜的民族矛盾，尤其是在1688年開始的圍繞葡屬帝汶總督職位的動亂之中，島上甚至早已經崛起了很多實力強於島上殖民者的土著部落。

這些土著部落長期相互攻伐，並不承認殖民者之間劃定的邊界，甚至還出現了葡屬帝汶的部落同荷屬帝汶的部落結成同盟，進攻葡屬帝汶其他部落的事情。而相比於荷蘭，江河日下的葡萄牙人明顯沒有控制著馬來群島的荷蘭人的貿易競爭力強，荷蘭人的影響力，早已透過貿易關係和他們支援的部落越過了邊境線。

在一戰之前，葡屬帝汶還剛剛平定了一場規模頗大的叛亂——1912年，由博文圖拉領導的有史以來反對葡萄牙在帝汶存在的最大起義在馬努法依地區爆發，葡屬帝汶總督菲洛梅諾·達卡馬拉·梅洛·卡布拉爾才透過鐵腕手段將其鎮壓，超過15000名帝汶土著被血腥屠殺。

這會兒就該說說所謂的“大帝汶問題”了，所謂“大帝汶”，指的就是一個能夠控制帝汶全島的政權，所有的殖民主義者都能看出來，如果只能拿到帝汶的一半，那麼這塊物資匱乏的殖民地只能稱得上是一個累贅，但假使能夠控制帝汶全島，那麼這塊殖民地或許能有較大的價值。

正像前面說的，早在十六世紀就宣稱了整個帝汶島的葡萄牙來說，“大帝汶問題”自然是有葡萄牙人最先丟擲。從目前來看，第一百零五任澳督米那是最早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一戰爆發後，他就在1914年10月20日致里斯本政府的一封信中提到“儘管在目前的情況下，優先事項不是劃定邊界……但葡萄牙政府可以利用聯合王國的支援來確定新的領土的界限……葡萄牙對他的老朋友和傳統盟友的坦率而明顯的態度確保了他的特殊地位。”

考慮到葡萄牙中立但是親英，而荷蘭中立但是親德，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帝汶總督卡布拉爾經過深思熟慮後，向里斯本政府做了一篇關於實現“大帝汶”的可能性的長篇大論，他聯絡拿破崙戰爭時英國的外交政策，得出結論，既英國有意願幫助葡萄牙實現目標，而葡萄牙應該圍繞荷蘭的親德政策，對英國不斷施壓。

而在整個一戰過程中，卡布拉爾所擔心的事情是荷蘭到底是否會加入同盟國陣營，如果不加入，那麼對荷蘭的巧取豪奪或許會讓里斯本臉上無光，而如果荷蘭加入戰爭，葡萄牙確實可以名正言順的奪取葡屬帝汶，但是憑藉葡屬帝汶的實力，到底能不能抵擋住荷屬帝汶的攻勢？

所以實際上，卡布拉爾並不希望透過戰爭的手段拿下荷屬帝汶，因為如果戰爭爆發，澳大利亞和日本必然會對這裡的戰局進行干預，而那樣，葡萄牙拿下整個帝汶島的把握就會低很多。

在這種情況下，1914年，一艘德國戰艦曾抵達帝汶近海，此舉把卡布拉爾嚇了一跳，因此他向澳督米那要求派遣炮艇帕特里亞號保衛帝汶的安全，但是米那以澳門本身的安全情況依然嚴峻為有拒絕了卡布拉爾的要求。

儘管伺候卡布拉爾一直對帝汶島的安全標示擔憂，但是他看到了向英國進一步施壓的機會，他和里斯本方面開始炒作荷蘭同這艘德國軍艦的關係，並且想辦法讓英國相信德國在利用中立的荷屬東印度的海岸運送武器。

葡萄牙在1916年3月9日正式參加戰爭，此後葡萄牙的施壓似乎有力了許多，英國在1917年向荷蘭下達最後通牒，要求荷蘭必須對長久以來懷疑提出合理的解釋。同年秋季，協約國的施壓迫使荷蘭不得不暫時停止了往來於新加坡和香港之間航行，至1918年2月，這項禁令進一步擴大並將帝汶島也囊括在內，這些都顯示了協約國集團對於荷蘭的極度不不信任，這讓里斯本方面認為拿下整個帝汶島勝券在握。

而隨著戰爭的結束，葡萄牙人終於準備在巴黎和會上大展拳腳了。然而，在巴黎和會上，葡萄牙所面對的盟國中有不少希望從葡萄牙手中獲得土地，就像之前所說的比利時一樣，葡萄牙的外交局勢一是極其被動。

而在議程稍微往後一點的時期，葡萄牙則開始嘗試讓自己的外交攻勢變得較為主動。葡萄牙手中主要有三張牌，其一是自己在戰爭中的積極參與和荷蘭的親德立場；二是在之前面對其他國家對於自己的領土訴求時爭取到的一些國家的同情。

而第三個，則是葡萄牙人從會議剛開始就著手準備的一張王牌，他們四處散播“日本人對帝汶十分感興趣”的謠言，並盡力讓與會各國給予關於“日本和荷屬東印度密切的經貿聯絡”過高的關注，藉此利用白人種族主義者對於日本的恐慌，讓他們相信只有將整個帝汶島都交給葡萄牙，才能確保帝汶的安全。

而事實上，儘管前兩張牌都十分有用，但是葡萄牙的第三張牌恰恰是苦酒自釀。這裡必須先提到一點，既因為在帝汶和里斯本之間沒有葡萄牙私有的通訊網路，所有兩地之間的通訊在一戰爆發後不久就斷絕了，這不僅導致葡萄牙在“大帝汶問題”上的一些底牌的提前暴露，也導致了葡萄牙對於一些重要情報的瞭解不足。

這裡的重要情報與澳大利亞有關。澳大利亞對日本的恐慌由來已久，要想保護澳大利亞本土，奉行白澳政策的澳大利亞議會決定應該確保澳大利亞對於那些能夠直接威脅澳大利亞本土的島嶼的控制，其中最重要的島嶼中就包括帝汶島。

1914年，澳大利亞通過了一項提案，既儘可能在戰爭結束後兼併帝汶島，並引導該國北部居民建立定居點。澳大利亞的擴張需求決定了1915年11月一支英國中隊對葡屬帝汶的造訪，但是卡布拉爾對他們實際的目的卻一無所知。

在葡萄牙丟擲“大帝汶問題”之後，澳大利亞隨即便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即要求購買帝汶島。但是是向誰購買帝汶島？是向葡萄牙一國購買還是向荷蘭和葡萄牙兩國購買？澳大利亞、荷蘭和葡萄牙並沒有為這個問題達成最後的一致。

不管怎麼說，整個大英帝國是支援對荷蘭施加懲罰，並對葡萄牙給予獎勵的，只可惜澳大利亞屬於大英帝國內部，又顯然比葡萄牙更有能力抵禦日本對於白人的威脅。大英帝國的態度在澳大利亞的提案中表現得十分鮮明，既除去金錢外的補償，葡萄牙人將獲得原先德國在非洲領土的一部分的荷蘭屬新幾內亞的一部分。

雖說大英帝國支援對荷蘭施加懲罰，但是他們始終沒有表態支援剝奪荷蘭在帝汶的權力，這也就導致了葡萄牙實際上根本沒有理由去擴大他在帝汶島的領土，而澳大利亞的參與完全打亂了葡萄牙的陣腳，最後這個問題因為三方意見始終不能一致，“大帝汶問題”被以條件不成熟的藉口而擱置。

回看這場鬧劇，儘管這個問題的爭論最終沒有產生任何領土的變更，但是卻精準的預言到了日本對帝汶島的入侵。而站在葡屬帝汶這一方面來看，第一次世界大戰和所謂“大帝汶問題”的影響依然十分明顯。

首先便是葡屬帝汶的進一步衰退。一戰，以及隨後對荷蘭在東南亞航線的限制，讓葡屬帝汶的對外貿易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檀香不能再銷往歐洲，燕窩也不能再銷往中國。財政上的困難進一步削弱了葡屬帝汶總督的權威。

而伴隨著一戰期間歐洲市場的萎縮，葡屬帝汶不得不將檀香和咖啡銷往日本，而對荷蘭運輸商的限制，又不得不讓葡屬帝汶的運輸同樣依靠日本公司，因為對於荷屬帝汶的長期警戒，里斯本又授權了葡屬帝汶同日本進行軍火貿易，再加上整個戰爭期間葡屬帝汶的經濟困難，戰後日本很快便主導了葡屬帝汶的經濟。

而在傳統上，葡屬帝汶只開設最高到初中的班級，而隨著戰爭帶來的交通運輸不便，葡屬帝汶也自己培養了第一批高中生和大學生，這些人受到“大帝汶”思想的薰陶，最後成為了東帝汶獨立運動的骨幹，並且在東帝汶獨立後，將“大帝汶”問題一直延續至今。

帝汶地區地圖。

葡屬帝汶的徽印。

1912年葡屬帝汶的起義地點和兵力部署。

時任葡屬帝汶總督菲洛梅諾·達卡馬拉·梅洛·卡布拉爾，“大帝汶問題”的主要提出者，也是一位令里斯本那些“文明開化主義”議員反感的鐵腕殖民主義者，因鎮壓起義的萊奧拉克山區大屠殺曾於1913年8月18日至1914年2月14日期間被免職，但是復職後則一路扶搖直上，甚至在二十年代成為激進的葡萄牙年輕人的精神領袖，被視為在葡萄牙“像墨索里尼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