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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層故事(大恩小惠)

作者:由 孟北魚 發表于 體育時間:2021-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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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層故事》:大恩小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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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里,原高節村主任,任職兩屆後,因原高節村支部書記積勞成疾病逝在工作崗位上,沈主任遂成為高節村支部書記。

這裡要解釋一下,“成為村支書”是絕大多數村主任共同的夢想,如果一位村主任想在這個崗位上穩固地幹下去,最好的方式就是成為村支書。

因為村主任並不穩固,村主任的決定方式是村民投票,而且可以“飛票”,也就是村主任候選人只有張三和李四,結果村民在選票上都寫的是“王五”,那麼王五雖然不是候選人,依然可以最後當選村主任。

而村民意願是變動頻率和幅度極大的,村民們今年大部分支援張三,明年就可能大部分支援李四,甚至今天選了王五,明天就後悔了,想選馬六。所以西方的政客們熱衷於表演和拉票,因為他們的一場宣傳就有可能改變民眾的意願。

而村支書則不同,村支書是全村黨員選出來的,而黨員群體有組織有紀律,有基本的方針和行動指南,整體傾向比較固定,基本今年選了誰當村支書,那麼以後的每一年都會選這個人。除非出現重大變故。

所以相較而言,當村支書要比當村主任地位穩固得多。

幾年後,高山村和高節村合併為山節村,而高山村的胡雪笙書記一年前因超生而被免職,沈書記遂任山節村書記。

山節村是鳥語花鎮海拔最高點,也就註定了它是鳥語花鎮夏季最涼爽的地方,原高山村書記胡雪笙透過爭取縣政府搬遷專案,將整個村絕大部分村民都搬到了城鎮,以至於山上人煙稀少,有利於開發自然資源旅遊專案,被大碗省列為“全省鄉村振興100個旅遊示範村”之一,以後財政上的專案支援自然不會少。

而高節村是鳥語花鎮比較富裕的村,就位於高山村的山下,是整個子午縣第一個擁有瀝青混凝土村道的行政村,如果你瞭解一點路橋或者市政工程,你就會知道,瀝青混凝土路面是非常昂貴的,所以見得高節村的發展情況是非常好的。即使目前也是出全縣唯三擁有瀝青混凝土村道的行政村,另外兩個在城關鎮。高節村水資源相對豐富,主要產業是種植園林作物,結合這兩點,所以高節村歷來就有鄉村旅遊的傳統,即使在政府並沒有大力支援的情況下,也湧現出了幾個縣內知名的農家樂。

其中最熱門的兩個農家樂,一個叫漁翁亭,一個叫萬竹苑。

據山節村支部書記沈千里介紹道,開農家樂並非他的本意,當時山節村湧現出了零星幾個農家樂,沈書記認為山節村農家樂市場潛力巨大,但缺乏相對高階的農家樂,於是建議在外面做生意的盧百萬做農家樂,因為盧百萬有經濟基礎,且家裡承包了幾塊魚塘和幾塊地,地理位置也不錯,便攛掇盧百萬花重金辦一個相對更加規模化的農家樂,不過盧百萬並沒有聽從沈書記的建議,因為他常年在外跑運輸,對老家的情況並不瞭解,他心裡沒有底。

於是沈書記賭氣,便自己開辦起了“萬竹苑”農家樂,沈書記的弟弟擔任主廚,沈書記的兒媳婦擔任大堂經理,“萬竹苑”農家樂便風風火火的辦了起來,集餐飲、休閒、KTV、住宿於一體。也許是沈書記人脈廣泛,也許是沈書記商業眼光獨到,萬竹苑的生意非常紅火,據沈書記自己介紹,每月純利潤能達到3萬元。

萬竹苑辦起來後,盧百萬也發現這條路果真是個財路,也就根據沈書記當初的建議,把農家樂辦了起來,命名為“漁翁亭”,藉助地理和硬體條件優勢,生意也很不錯。漁翁亭辦起來後,萬竹苑的生意倒是受到了一些影響。此後,萬竹苑和漁翁亭作為山節村最熱門的農家樂吸引著縣城和周圍鄉鎮的人。

這只是沈書記的小試牛刀。沈書記算是子午縣比較成功的商人,早年跟著子午縣首富金不換做礦石生意,積累下了身價,當時城關鎮和鳥語花鎮大部分富人都在跟著金不換做生意,直到金不換資金鍊斷裂,破產倒臺。早期撤出來的,如今還活躍在子午縣的商界,比如高節村的沈千里、長白村支書尚可喜和採石村支書王世充,他們都是早年跟著金不換一起發家致富的,如今身價都在幾千萬元。而那些反應遲鈍的,就跟著金不換一起破產了,過著債臺高築的日子,最典型的就是沈千里的助手,原高節村主任。

據不完全統計,沈千里目前在子午縣的業務範圍包括園林花卉種植、土木工程承建、茶館、農家樂、不鏽鋼裝飾門店,以及幾間門面出租。不過,原扶貧辦主任老侯對沈千里較為不屑,說沈書記以前是靠跟著金不換開礦廠起家的,結果有幾次被發現以次充好,不僅負責賠償,而且被要求退股走人,沒想到因禍得福,反而得以在金不換這條大船沉沒之前置身事外。

這間“萬竹苑”農家樂算是他最近的一次創業,也許是花卉苗木生意不景氣,沈書記便將花卉苗木培育基地變成了農家樂的一部分,我也曾經在萬竹苑裡面就餐過好幾次:一次是原扶貧辦主任老侯過生日,宴請扶貧辦的同事們;一次是高山村文書周芷若家裡請人建新房的答謝宴,我們雖沒有出力,也受邀參加了;一次是高節村主任宴請鳥語花鎮涉農幾個辦公室;一次是萬竹苑開張大吉,大家前往祝賀。

對於這種上下級單位之間的人情往來,我相信對於很多人初入職場的人而言都是難以抉擇的煩惱,以至於直到現在我都這種事情都還是很矛盾,遇事仍會不知所措。

第一種選擇:參加此類聚會。

從嚴格意義上講,存在服務與被服務的關係,這就是違法紀律的。你非要說自我圓場,說是朋友情誼,其實只是在自欺欺人,我們不是白左,既然是討論問題,我們還是認清現實,那就是如果拋棄互相的職務關係,大家大機率並不會聚到一起吃飯。

第二種選擇:不參加此類聚會。

基層是個複雜體,它的複雜表現在人是複雜的,這裡的“人”既包括群眾,也包括同事,也幾乎包括社會上你能遇見的所有人,導致你永遠無法透過一成不變的執行檔案上的規定來解決一個問題。在基層,原則很重要,變通也很重要,變通並不一定意味著妥協,只代表殊途同歸。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一個弱小的個體在這個複雜的人情網路中想推動很多事情,當個聖人是不現實的。

當然,你還可以說出很多種選擇方案,但總歸繞不出參加與不參加的範疇。基於上述考慮,我一直以來的選擇是,領導參加,我就參加,領導不參加,我就不參加。因為我在扶貧辦的工作時間最長,所以我一直以來對於這類事情的標準是,辦公室主任老侯參加,我就參加。相當於該不該參加這個問題,讓老侯來做決定。

在寫了2450字後,我終於要切入本篇故事的主題了。因萬竹苑的環境確實不錯,就是蚊子多了點,飯菜可口,價格也較為合適,所以我曾經請父母兄嫂吃過一頓飯,故事就是從這個飯局開始的。

2019年,那時我已經在鳥語花鎮工作四年有餘,爸媽去中都市看望妹妹,歸來的途中,便讓哥哥開車送他們來子午縣,順道看看我。那時正是週末,臨近飯點,我便需要盡地主之誼,我的想法很簡單,儘可能吃檔次感高一點但物有所值的,以使父親覺得他這個公務員兒子生活還過得不錯。

於是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萬竹苑,苦於沒有萬竹苑的聯絡方式。這時候我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直接打電話給沈千里書記,心想,沈書記不就是萬竹苑的真正老闆嗎?於是電話寒暄了幾句,說明需要一桌飯菜,不要太多,但要好吃,一個小時後我和家人會來就餐。

沈書記在電話裡應承下來。

一個小時後,爸媽和哥哥嫂嫂載著我開進萬竹苑,我先帶他們周圍看了看,介紹了這是農家樂我們山節村書記的產業,以及山節村的一些典故。老闆娘(沈書記的兒媳婦,日常打理農家樂的直接管理人)通知飯菜已備齊,可以開飯了,我們開始就餐,飯菜味道不算很好,但是也不差,父親大人還算滿意。

我感覺此次宴請已達目的,便到櫃檯結賬,結果老闆娘死活不肯收錢,我和老闆娘你推我讓幾分鐘,老闆娘始終不肯收錢,也不告訴我飯錢到底是多少,只說這是沈書記吩咐過的,一定不能收錢。我回頭看了看,覺得再爭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便不再爭了,心想著趕明兒遇到沈書記,親自給他200元,這頓飯200元應該是虧不了他。

走出萬竹苑大門,哥哥靠近我說道:“弟弟,不錯呀,連你都有這種待遇了?”

我心裡煩躁極了,便不耐煩地說道:“沒有,我算什麼狗東西,怎麼能有這種待遇。哎呀,我哪天遇到沈書記把飯錢直接給他!”

回去以後,想想,似乎在政府當眾給沈書記飯錢似乎更加不合適,私下約出來專門給似乎也不合適,我確實不擅長這種事情,思前想後,最終這頓飯錢還是沒有付給沈書記。沈書記也從沒提過這件事,也並不央我幫忙,我這種身份不可能幫他什麼忙,似乎一切都沒發生過,也許這種事對他而言已經習以為常,我心裡也漸漸平靜下來。

不過我從此以後,也再沒去過萬竹苑,有幾次請朋友吃飯,本想請朋友們去萬竹苑,想了想,也作罷了,換了家飯店。不過我內心對這次沈書記的熱情款待始終是心存感激的,只是覺得這樣的款待,於我,於他,與工作,都比較尷尬,尤其不適合我這種性格的人。

後來跟花花講起這個故事。花花說,其實當時你在網上搜一搜,就能搜到萬竹苑的服務電話,結果你居然直接打電話給沈書記,沈書記自然不會收你的錢了。

我說道,當時也是為了圖方便,我並沒有萬竹苑的電話,而手機裡剛好有沈書記的電話,沈書記就是萬竹苑的最終老闆嘛!想著就直接打電話給沈書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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