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之門——046《謇》
下坎上艮怎麼讀
（原文）
艮下坎上，《謇》。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
九三 往謇，來反。 上六 往謇，來碩。（貞）吉；利見大人。
六二 王臣蹇謇；匪躬之故。 九五 大謇，朋來。
初六 往謇，來譽。 六四 往謇，來連。
釋讀：
艮下坎上，《謇》。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卦文）
《彖》曰：《謇》，難也；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
《謇》之時用大矣哉！
《象》曰：山上有水，《謇》。君子以反身修德。
《卦象》：艮內坎外。指喻此卦論述，‘施教’之‘難’。
《艮》卦為卦之體，《教學之典》。
《坎》卦為卦之用，《難典》、《勞典》、《義典》。
《卦名》：《謇》。謇，諫也，諫諍。
教之難，諫諍也；面陳上司之過失也。
《卦辭：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
“利西南，不利東北”者，進諫之事，利於陰行之，不利於陽行之也。
利於隱秘其行，不利於張揚其事也。
“利見大人”者，大人善於納諫；小人難於受諫也。
貞吉者，儀其宜也，揚人之善而諱人之惡；無過舉也。
進諫當合於為臣之禮儀也。
《謇》者，進諫也。教之所難，在於諫諍。
《說文》諫：證也。《徐曰》閒也。君所謂否，臣獻其可，以閒隔之，於文言柬為諫。柬者，多別善惡，以陳於君。
《廣韻》諫諍，直言以悟人也。
‘諫言’，多是些與上司意見相左的言論。
故謂之‘言難言’，《謇》也。謇，難言也；正言也；直言也。
‘進諫’，難行之事；故謂之《蹇》。
《謇》卦，進諫之道也。
《謇》卦，《楚簡》作《訐》，《說文》：訐，面相厈罪，相告訐也。《玉篇》攻人之陰私也。《廣韻》面斥人以言也。《論語》惡訐以為直者。
《謇》卦是就‘諫諍’而發的討論。
就其事而言謂《謇》；言難言也。就其事之行而言，謂《蹇》；行難行也。
東北，陽氣興起，陰氣衰止之位；西南，陽氣衰止，陰氣興起之位；時之始終也。
古人認為：陽氣起於東北，終於西南。陰氣始於西南，終於東北。
西南，陰行之始也。東北，陽行之始也。諫諍之事，不宜行於大庭廣眾之中，而應行於單獨相處之時，是以謂之“利西南，不利東北”也。
“利見大人”者，大人善於納諫也；小人難於受諫也。
非大人不能進諫；非大人亦不能納諫。故曰‘利見大人’。
貞吉者，儀，宜也。儀宜者，進諫當合於為臣之禮儀也。
貞，儀也，正也。吉，宜也。
《彖》曰：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
初爻、三爻、四爻，合於進諫之禮節。
上爻，失節於為臣之儀。
初六 往謇，來譽。
《象》曰：往謇來譽，宜待也。
初爻，志之要。初六，巽爻；本柔。權衡而進退之。
‘往謇，來譽’者，入則諫君之過，出則譽君之美也。
往，往入。來，出來。‘往謇’，入而進諫之謂也。
譽：稱譽。
“成王謂君陳曰：‘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後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後之德。’臣人鹹若時，惟良顯哉。”《尚書》
六二
王臣蹇謇；匪躬之故。
《象》曰：王臣謇謇，終無尤也。
二爻，形之要。六二，離爻；明哲。
‘王臣蹇謇；匪躬之故’者，勤於王事，秉公無私也。忠心款款之形也。
匪，非也。躬，身也，私也。故，緣故。
王臣難其難，志在王業；無私心也。
王事故多難也，其群臣不顧其身而進諫諍之言，終宜於王事之成也。
王臣，大人也。大人不顧自身之厲害關係而進諫之，是盡忠之行也。
《周易注》曰：執心不回，志匡王室者也，故曰"王臣謇謇，非躬之故"。
易曰：「王臣謇謇，匪躬之故。」人臣之所以謇謇為難，而諫其君者，非為身也；將欲以匡君之過，矯君之失也。君有過失者，危亡之萌也；見君之過失而不諫，是輕君之危亡也。夫輕君之危亡者，忠臣不忍為也。《說苑》
夫諫者，所以匡君於正也。《易》曰：“王臣謇謇，匪躬之故。”人臣之所以謇謇為難。而諫其君者，非為身也，將欲以除君之過，矯君之失也。君有過失而不諫者，忠臣不忍為也。《臣軌》
餘固知謇謇之為患兮，忍而不能捨也。指九天以為正兮，夫惟靈脩之故也。《離騷》
《象》評之：‘王臣謇謇，終無尤也’者，王者之臣，皆灼見明智，當位敢諫，則王政終無過尤也。《周易注》曰：志在匡弼，匪惜其躬。故曰“王臣謇謇，匪躬之故”。輔臣以此，終無尤也。
孔子曰：「昔萬乘之國，有爭臣四人，則封疆不削；千乘之國，有爭臣三人，則社稷不危；百乘之家，有爭臣二人，則宗廟不毀。父有爭子，不行無禮；士有爭友，不為不義。」《荀子》
何獨樂斯之謇謇兮？原蓀美之可完。《楚辭》
九三 往謇，來反。
《象》曰：往謇來反，內喜之也。
三爻，節之要。九三，艮爻；得道。得《謇》之節也。
‘往謇；來反’者，入則諫君之過，出則詭言以對。人臣之禮節也，大忠似佞。
反，猶言‘詭’。入則諫政其失，出則詭言其事，是出入反言也。
‘往謇來譽’，‘往謇來連’，是其反也。
往入則諫君之過失，出來則歸咎於己，人臣者進諫之節也。
晏子使於魯，比其返也，景公使國人起大臺之役，歲寒不已，凍餒之者鄉有焉，國人望晏子。
晏子至，已復事，公延坐，飲酒樂，晏子曰：“君若賜臣，臣請歌之。”歌曰：“庶民之言曰：『凍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散我，若之何！』」歌終，喟然嘆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為至此？殆為大臺之役夫！寡人將速罷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遂如大臺，執樸鞭其不務者，曰：“吾細人也，皆有蓋廬，以避燥溼，君為壹臺而不速成，何為？”國人皆曰：“晏子助天為虐。”晏子歸，未至，而君出令趣罷役，車馳而人趨。仲尼聞之，喟然嘆曰：“古之善為人臣者，聲名歸之君，禍災歸之身，入則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則高譽其君之德義，是以雖事惰君，能使垂衣裳，朝諸侯，不敢伐其功。當此道者，其晏子是耶！”《晏子春秋》
昔賢臣之事君也，入則造膝而言，出則詭詞而對。其進人也，唯畏人之知，不欲思從己出；其圖事也，必推明於君，不欲謀自己造。畏權而惡寵，晦智而韜名。不覺事之在身，不覺榮之在己。《臣軌》
《象》評之：往謇來反，內喜之也。（自喜之，不欲人知也。）
《禮記》曰：“善則稱君，過則稱己，則人作忠。”
六四 往謇，來連。
《象》曰：往謇來連，當位實也。
四爻，行之要。六四，巽爻；本柔。進退也。
‘往謇，來連’者，入則諫君之過，出則擔當其事也。
《管子》雲：能上盡言於主，下致力於民，而足以修義從令者，忠臣也。
連：輦也。‘連，輦’古今字。《說文》輦：輓車也。
‘輦’的動詞意義是‘多人挽之使車行’。如同縴夫之拉船，拉車稱輦。
‘來輦’猶今言‘來抬轎子’。
入則提意見，出來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不可因政見不同而撂挑子，不去履行自己的職責。
彘之亂，宣王在邵公之宮，國人圍之，邵公曰：“昔吾驟諫王，王不從，是以及此難。今殺王子，王其以我為懟而怒乎！夫事君者險而不懟，怨而不怒，況事王乎？”乃以其子代宣王，宣王長而立之。《國語》
《象》評之：往謇來連，當位實也。
入則諫君之過失，出來繼續抬轎子；人臣當處之位也。
或言，位，處也。當處實者，往則當據實而諫，出則當處實而輦。
九五 大謇，朋來。
《象》曰：大謇朋來，以中節也。
五爻，成之要。九五，坎爻；剛正之士。敢於直言者。
‘大謇，朋來’者，輔弼之臣眾也。
君主聖明，則多諫諍之臣矣。其主明者，其臣刻也。
‘大謇’者，諫於大事也。‘匪躬之故’也。‘解國之大患，除國之大害’也。
‘朋來’者，同門畢至也。（同門曰朋。）同門猶言同僚。‘王臣謇謇’也。‘能比和同力，率群下相與強矯君’也。
《說苑》雲：君有過不諫諍，將危國殞社稷也，有能盡言於君，用則留之，不用則去之，謂之諫；用則可生，不用則死，謂之諍；有能比和同力，率群下相與強矯君，君雖不安，不能不聽，遂解國之大患，除國之大害，成於尊君安國謂之輔；有能亢君之命，反君之事，竊君之重以安國之危，除主之辱攻伐足以成國之大利，謂之弼。
《象》評之：大謇朋來，以中節也。大節之諫，眾賢畢至；諫之大成也。，中，忠也。‘大諫朋來’，忠臣之節義也。
濟濟者，誠莊事斷也。多士者，多長者也。周文王誠莊事斷，故國治。其群臣明理以佐主，故主明。主明而國治，竟內被其利澤，殷民舉首而望文王，願為文王臣；故曰：「濟濟多士，殷民化之。」《管子》
上六 往謇，來碩。（貞）吉；利見大人。
《象》曰；往謇來碩，志在內也。利見大人，以從貴也。
上爻，務之要。上六，兌爻；失道。
‘往謇，來碩’者，入則進諫；出則實話實說。失人臣進諫之節也。
‘（貞）吉’者，‘往謇來碩’之宜，只在於貞吉，儀其宜，諱其惡也。
“利見大人”者，遇其人也。弗遇其人則不宜實話實說也。
卦辭雲：利見大人；貞吉。（依卦辭，利（貞）字）。
‘碩’釋為‘實’。古碩讀為石，古本碩也寫作石。石，實也。
‘往謇來實’者，入則諫君之過，出則實話實說，失進諫之節也。
《諫》之大節，在於隱密。‘內喜之’而已，不欲人知也。
不當洩其言也。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
為臣之禮，‘進諫’當‘往謇來譽’、‘ 往謇來反’、‘ 往謇來輦’。
大人，人品高尚之人，德高望重的當位之人。
‘謇’、‘蹇’，皆是會意字。謇，言於內而塞於外。蹇，行於內而塞於外。
‘諫’，會意加形聲。言之於內而約束於外。左內右外；柬，束也；分別而束之。
‘諫、謇、蹇’三字的本義，皆含有《諫》之禮節，不可‘往謇來碩’矣。卦辭雲：利西南，不利東北。利於陰諫也，不利於張揚也。
《謇》，聖人之難與人言者也。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論語》
初爻四爻，地道之要。《謇》之基礎。
“來反”，隱匿其行也；“來碩”，張揚其事也。
“往謇”宜陰不宜揚。
《卦辭》雲：謇，利西南，不利東北。
《彖》曰：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
二爻五爻，人道之要。《謇》之人事。
“謇謇”，“朋來”；主聖則臣直也。
《彖》曰：利見大人，往有功也。
三爻上爻，天道之要。《謇》之原則。
“來譽”，“來輦”，人臣之本份也。
“來碩”，失《蹇》之道也。
“貞吉，利見大人”，亦可以正邦國矣。
《彖》曰：當位貞吉，以正邦也。
初爻與上爻同功。
志基於“來譽”；戒慎於“來實”。
二爻與四爻同功。
“匪躬之故”，是以有“來連”之行。
三爻與五爻同功。
節於“來反”；
成於“朋來”。
無自矜其能，無自伐其功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