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池裡的鯉魚

唐南陽慧忠禪師聲名顯赫，受到玄宗、肅宗、代宗三朝的禮遇。他身邊有個很好的侍者，一天慧忠禪師叫了他一聲，他趕緊答應了，卻沒見要他幹什麼。不一會兒，慧忠禪師又叫了他一聲，他趕緊又走到了慧忠禪師面前，可是還是沒讓他幹什麼，直到第三次叫他，他也沒有想到慧忠禪師叫他的用意。

慧忠禪師只好無可奈何地對他說：你在我這裡很長時間了，我怕你因為沒有悟到什麼而說我辜負了你，那知道卻是你辜負了我的一片用心！有人不明白慧忠禪師的用意，就去問玄沙禪師，玄沙禪師說：“那還得問侍者自己。”而云居禪師則說：“如果侍者知道：那麼為什麼慧忠禪師說侍者辜負了他？如果侍者不知道，為什麼玄沙禪師說得問侍者自己？”趙州從諗禪師出來解釋，他說是：“如人暗裡書字，字雖未成，文采已彰。”

侍者只會被動應聲，絲毫不肯思考自我的存在，這樣的人能想到自己也有佛性？怎能擔負起自覺覺人的任務？侍者雖然是很平凡的，但每個平凡的人都可以成為佛的化身。任何人都不可以妄自菲薄，一切就看是不是想到要提升自己生命的境界了。而能不能認識到這點，確實需要靠他自己，所以玄沙禪師說：還得去問侍者自己。

有個養魚人講了一個故事：養魚池裡有兩條金色鯉魚，和別的魚一樣，養魚人每天為每條魚準備了足夠的食物，而且根據它們的需要，給它們補充必要的養料，還每天為它們調節水溫和供氧。所以它們除了每天相互間炫耀自己標準的體態和美麗的魚鱗外，就無所事事了。但當它們無憂無愁地長大後，面臨的卻是被送往市場，並最終成為人類食物的結果！

幸運的是，正在它們越來越惴惴不安的時候，一場洪水沖垮了堤壩，等洪水退盡後，一條金色鯉魚被衝到了河裡，另一條則留在了寺廟的放生池裡。

河裡的鯉魚拼命地掙扎著適應環境，雖然看上去不再雍容華麗，也瘦了許多，但它學會了自己尋找食物，並懂得了躲避漁網和釣鉤。而放生池的鯉魚則仍然和在養魚池中一樣。總會有很多人來餵它們許多餌料，所以它也仍然可以無所事事地活著。然而一些來自江湖中的野生魚類卻總喜歡欺負它，戲弄它，更糟糕的是過了初一、十五，食物就會大為減少，而被放生的魚、烏龜、螺螄之類的數量卻在不斷增加！

終於有一天，大魚開始吃起了小魚，一條大青魚竟然向動作遲緩的它發起了進攻，而且一口咬壞了他的尾巴！於是那些醜陋的鯿魚、泥鰍，甚至行動蠢笨的烏龜也來啃食它了。第二天又是一個熱鬧的廟會，然而人們再也見不到金色鯉魚的身影了。有人玩了一首俳句：可憐養殖魚，放生池裡難逃生。南無西天佛 ！

王陽明的“心學”要求學人先要立志做個聖人，一個人如果能夠站在聖人的高度，時時用聖人的標準要求自己，他就不會僅僅是個侍者，而如果不能明白自己生命的意義，那麼，就是處在放生池那樣的地方，那條鯉魚也沒有多少存在的意義。

原載《修好自己的這顆心》第四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