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事 金毛LUCKY12歲

4月22日8：20 楊浦區水電新村2樓 LUCKY 金毛12歲

走到二樓的時候，女主人打開了鐵門，大約是一個60多歲的阿姨。她跟我說：麻煩你了。我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走進門，昏暗的客廳，並沒有開一盞燈。朝西的房間，在一早，幾乎沒有什麼陽光。一隻大金毛便側躺在地下，恍如平時睡著時那樣。我開啟工具盒，拿出遺體袋。此時，男主人也走進來了。原來，這就是剛才在樓下看到的那位老叔叔。

90多斤的大金毛，之前就想著可能我們標準的遺體袋不夠直接安放。於是便問女主人，有沒有剪刀，我把袋子剪開，用兩個一起裹好，再打算用封箱帶纏繞。

女主人遞了一把剪刀給我，好像是以前80、90年代的那種黑色鐵石剪刀，似乎已經有些鈍，剪起來略有些吃力。女主人說：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就……我問，它叫什麼名字。叫LUCKY。我蹲下身子，撫摸了一下LUCKY的毛，喃喃道：LUCKY，我要帶你走了。男主人說：昨天晚上我還帶著它出去晚上溜了一圈，那個時候還好好的。上來以後半小時，看到它眼睛閉住了，再一摸，不好了……我老婆那個時候就一下子哭出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說：請節哀順變。邊說邊把遺體袋剪裁開，鋪在了地上。我和男主人說：它有點重，能不能麻煩你和我一起搬運一下。於是，我從頭一側摟住它的肩膀，男主人抬起它的臀部，一起把LUCKY抬到了遺體袋上。

隨後準備用剪刀剪裁第二個袋子，男主人跟妻子說：去換一把好點的剪刀吧。女主人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塑膠剪刀，好剪了不少。剪裁完畢，再鋪上之前，我說：要不要，再剪一些它的毛，作為留念呢？她問我，那剪哪裡好呢？我說：要不就尾巴這裡的毛吧，還挺柔軟的。她便蹲下身子去剪了。

我開始用封箱帶慢慢地一圈圈地將它纏繞起來，女主人蹲在一邊怕拍LUCKY不停地說道：LUCKY，儂伐睬我了對伐，儂不要媽了對伐。眼眶裡早就已經溼潤了。男主人也自言自語地說：下躺伐會再養了，12歲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多的安慰有時候可能只是一種禮節，我想，此時他們需要的可能不是禮節。

遺體袋纏好以後，男主人拿出一片床單，就是我們常見的那種“國民床單”，他說：這是LUCKY天冷的時候蓋的被子，也一起給它帶走吧。我們便用床單給它包裹了全身，一起抬下樓去，因為實在太重，所以女主人也一起幫助，最後將它搬運上了車。

我說：你們再最後看看它吧。我將空間留給了他們，讓他們做最後的告別。女主人阿姨開始不住地流淚，一直在拍著LUCKY的身子，說，LUCKY，我們要跟你再見了哦，要再見了哦。男主人似乎是對著我，但可能更是無措地在喃喃自語：養了12年了，上次分量稱稱45公斤，人家都說我們養的很好，我一直給它弄很多種東西拌在一起的吃的，它很要吃，怎麼會突然什麼徵兆都沒就這樣走了……眼眶溼潤，可似乎是不想讓自己的妻子更難過，也似乎是不想讓躺著的LUCKY太不捨，淚水，停留在了那裡。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每一次，我們看到的，總是下著雨的玻璃窗。

清晨八點的陽光開始灑向小區，照在車上，透過天窗對映在車內。我和他們鞠了個躬，說到：現在，我真的要帶它走了，請你們放心，我會將它安全帶到它的歸宿。

上了車以後，我將車玻璃窗都搖下，慢慢地、慢慢地行駛，透過反光鏡，看到他們始終眼睛盯著我車的方向……

車子駛上中環，初夏的風溫柔地吹進車內，輕聲呼呼地與車子一起共振。LUCKY在後排，我一個人，在車內跟它說：LUCKY，我們已經上高架了，很快，就可以把你送到了。放一首歌給你聽聽吧，車內想起《GOODBYE， MY LOVE》舒緩的節奏。GOODBYE，LUCKY，你是幸福的孩子，你是你爸爸媽媽、姐姐的LOVE。

每一次，主人將寵物交到我手裡。每一次，都是我送它們這一生最後的一程。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但或許我們永遠不敢真正地面對死亡，或許我們永遠無法知道該怎樣與自己所愛的“家人”告別。

這是我們能為它們做好的最後一件事，這是我們伴隨它們走的最後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