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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山彝鄉行散記

作者:由 晉谷 發表于 體育時間:2022-06-02

前言

正在吃中飯的當兒,接到王以賢老師打來的電話,說明天就動身出發去四川大涼山,問是否願意同行。“明天?”,“是的,明天!”王老師重複說著,並且解釋道,這個決定是有點唐突,因為涼山美姑縣彝族兄弟吉以拉千來電話說,彝族新年馬上到了,有不少民族的特色活動,是一個很好的採風機會,所以有點倉促,是臨時的決定,如果去的話馬上訂明天上午到成都的機票。“好吧,明天!”這個猝不及防的電話完全打亂了我的工作計劃,在思想鬥爭了幾分鐘後,我決定去了再說。

王老師是位攝影師,我是在他的新書作品集《搬出大山深處》宣講會上與他相識的,他先後五次深入大涼山深處,拍攝了大量珍貴的彝族山寨風俗等第一手影像資料,完整記錄了彝族人民在脫貧攻堅背景下的生活變遷,隨著有些高山上的彝族山寨的搬遷,一些老山寨的照片成為珍貴的歷史記錄。有機會跟著他去涼山採風,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在安排好了工作,打點好了行李後,第二天中午時分,已經落地在了成都雙流機場,我們在機場碰頭,同行的還有王老師的愛人馮老師,馮老師也很喜歡攝影,一對攝影伉儷,有著共同的愛好理想,我不由得心生敬佩和羨慕。不多時,吉以拉千兄弟已經驅車趕到了,將我們一行三人接上了他的皮卡車。吉以拉千兄弟結實的身材,黝黑的膚色,穿著件彝族風情的民族服裝,利索地將我們的行李搬上了車後座,驅車出發了。吉以拉千一路上給我們介紹起了美姑,美姑是涼山地區彝人聚居程度最高的一個縣,所以彝族風俗最濃郁,彝族風俗保留最完整,還有一個特色,從這個縣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來,就是美姑出美女,於是我對此次行程有了更多的期待。吉以拉千說成都到美姑縣還有六百公里路,到了涼山地區多是山區小路,道路崎嶇不平,大約還得走十個鐘頭,為了接我們,他昨天就到了成都。王老師來過多次,對路程狀況非常熟悉,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而我的心裡卻是七上八下。車過峨眉山下了高速公路後,就進入山區公路了,此時天色將晚,海拔也不斷升高,有些路段山霧繚繞,能見度極低,車就開得一會兒快一會慢,有時感覺前頭沒路了,一座黑坳坳的大山檔著,一個轉身眼前又豁然開朗,幸虧吉以拉千兄弟熟悉山路,東拐西拐地衝出了繚繞的雲霧。一路上還遇到裸露著山石的泥路,吉以拉千說這些路段都是被雨季的山洪水衝跨的路基,還沒來得及修復,如果你們是夏天雨水季來,那可得小心了,不過現在是秋冬季,沒有這樣的危險,聽到這,我適才鬆了口氣。一路有驚無險,晚十一點整終於到達美姑縣城,安頓好住處,洗漱完畢已是午夜子時,便沉沉睡去。

涼山彝鄉行散記

涼山彝鄉行散記

彝族幼兒園

第二天清晨一早吉以拉千就開車來帶我們去依覺果鄉阿尼木村。出縣城開車開了近一小時就到了依果覺鄉。

今天要去的阿尼木村是王老師曾經的主要攝影採風點,他上次來的時候,正趕上脫貧攻堅戰的關鍵時候,住在海拔三千米以上貧困線以下的彝族百姓統一搬遷到集中安置點,安置點由政府出資新建,坐落在半山腰上。所以王老師拍攝了大量珍貴的第一手影像資料,用影像留住了古老彝族山寨的風情風貌,彝人在這些古老的山寨裡祖祖輩輩居住生活了上百年,恰逢如今的盛世榮光,得益於脫貧政策,集體搬出過於破舊的老宅,住進新居,開始新的生活。那些古老的山寨人去樓空,一切可複用的材料全部搬出,只留得殘垣斷壁。王以賢老師的新作《搬出大山深處》留住了悽美的廢墟,記錄了一個時代的變遷。所以這次再度進山,他首先念念不能忘記的便是阿尼木村,他當時曾經為阿尼木村幼教點的全班小朋友們拍了一張舉著小手的照片,後製作成照片牆取名為《我的手乾淨(My Hands Are Clean )》收錄於影集。這次他也是有備而來,不遠萬里奔波勞累,背了兩大箱的作品集送給阿尼木村幼教點。並且,他準備將出版售書所得的兩萬元版權費捐贈給幼教點,想在冬天來臨之前,為孩子們買些越冬的衣物禦寒。

以依果覺鄉出發,延著彎彎曲曲的山路車又開車行進,一路上山路崎嶇陡峭,兩旁的山坡上一隴隴的梯田,莊稼已經收割,只留下些草杆矗立在田頭,有些山坡上,放養著零星的牛或者羊,還有一些馬,在山坡上散步吃草,悠閒得很。這樣又開了大約半小時,終於在翻過一個山坡轉過一個彎後,看到了向陽坡上的一幢二層樓房和樓房前的操場。下得車來,望見天空湛藍,白雲低垂,遠處的山坡上,一座座的房屋,一塊塊的莊稼,散落其間,更遠的群山盡皆臣俯在視野中。

操場上一群小朋友在兩名老師的帶領下在做操。娃娃們統一穿上了彝族民族服裝。應該是高原海拔較高的緣故,又值深秋,操場上秋風凜冽,孩子們的臉蛋上被秋風吹出了一片片的高原紅,委實可愛。

駐村書記是從西昌市司法局派遣下來的副局長,他向我們介紹,他已經在阿尼木村駐點二年多了,阿尼木村位於依果覺鄉東面,海拔有三千多米,全村轄三個自然村民小組,共一百三十八戶六百多人,建檔立卡貧困戶八十四戶,貧困人口四百二十九人,耕地面積六百二十餘畝,村民主要以種植蕎麥、野麥、土豆為主要產業。隨後老師將娃娃們召集回教室,王老師深情回憶了二年多前來村裡的拍攝經歷,如今看到小朋友們住進了寬敞明亮的新教室,心中無比高興,真心感受到了脫貧攻堅點的豐碩成果。他開啟影集,翻出照片,向小朋友們展示並詢問有你們認識的哥哥姐姐嗎。隨後鄉長也趕來了,會同駐村書記一起舉行了簡短的捐款贈書儀式。

說著說著便到了中飯的時間,小朋友們手捧著大號的不鏽鋼碗在操場上排好了隊伍,燒好的飯菜盛在兩隻不鏽鋼桶內,一隻盛飯,一隻盛菜,今天吃的是番茄炒蛋。老師依次為每個小朋友打飯菜,小朋友們打好飯菜後在操場上圍坐成一圈,席地而坐開始吃飯,老師在邊上管著,誰不夠吃,就為他添上飯菜。看見孩子們吃的熱乎得緊,我略感詫異,經老師一解釋才明瞭,圍坐成席是彝族人民的生活中的一種常見風俗習慣,或許他們早已習慣了不用桌凳吃飯的生活吧。

涼山彝鄉行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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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婚禮

這次我們的行程真是運氣好,一早吉以拉千說要帶我們去參加婚禮,今天是他遠房表兄家的侄子舉行婚禮的日子。於是我們一早就出發去到了吉以拉千的老家拖木鄉。新郎家的房子坐落山坡上,朝南一間平房,左右各有二間廂房,前面打了堵圍牆,形成一個小院子。房前的山坡上已經站滿了人,老人蹲在地勢高的山坡上,有些手裡牽著小孩子,有些一邊在抽菸一邊看著下面的鬧熱。男人們在宰羊,婦人們在做蕎麥餅、煮牛羊肉,還有些年輕小夥和姑娘們在扎堆聊天。新郎熱情的招呼我們在院子裡小板凳上圍坐下,我們表示祝福也隨了份禮。不一會兒,新郎搬來箱瓶啤酒來招待我們,又端上來一盆羊肉,一盆牛肉,一盆蕎麥餅和一盆菜湯,牛羊肉切成拳頭大的一塊塊,彝語稱之“砣砣肉”,吃得時候直接用手抓,味道鮮美。我們好奇地詢問新娘子來了沒有,新郎倌的兄弟說老早來了,並熱情的帶領我們去看新娘。只在在屋前的一棵柿子樹下,圍著一群人,走近一看,一位美麗的新娘正端坐在樹底下,地上墊著一堆蕎麥杆,她正坐在上面呢。只見新娘肌膚嬌嫩,朱唇粉面,桃腮帶笑,頭戴碩大的彩冠,身穿鮮豔的紅黑相間的彝族民族服裝,下身著黑白紅綠藍的五色長裙,身上披著藍色的“擦爾瓦”披肩,胸前掛著漂亮的銀飾,脖子上圍著金色的首飾,耳垂上掛著金色的耳墜。身旁圍著幾名少女,同樣穿著彝族服裝,掛著銀飾,戴著彩帽和吊著耳墜,原來是同新娘一起來的孃家的小姐妹。新娘子一直安坐在樹下,快近中午時分,要舉行背新娘儀式,新娘進屋之前腳不能沾地。背新娘的重任由新郎的兄弟來背,先用一根紅色的綢帶繞在新娘腰上固定住,然後新娘倒坐在他的背上,他緊緊攥住綢帶站起來緩步向山坡上新屋走去,一群人簇擁幫稱著緩緩將新娘背進屋裡去。進屋後,在正廳的屋中央,地上仍然堆著一堆蕎麥杆,放下新娘,新娘還是坐在蕎賣杆上,邊上小板凳上坐著位中年男子,是新娘的叔叔,他手中端著盤子,盤子上放著幾塊煮熟的豬肉,算是來送親的家戚代表。我們跟隨走進屋裡,跟著慶祝的眾人,調好的光圈,對準美麗的新娘連續按下了快門,定格這美好的瞬間。

新娘進屋後,山坡上也開始騷動起來,人們各自圍地而坐,十人圍成一圈,面前放著砣砣肉,蕎麥餅,菜湯,當然啤酒必不可少,對著啤酒瓶,也無需杯子,一口啤酒一口砣砣肉,大快朵頤得吃起來。酒足肉飽之後,還要舉行婚照禮的重頭戲——彝式摔跤。

選定山坡上一處較平坦的空地,兩邊各自站定了兩撥人,一方是新郎家的人,另一方是新娘家的人。雙方各自派出一名選手,分別用一根綠腰帶綁在對方腰身上,再將對方腰帶攥緊在手上,便於發力使勁。然後彎腰抵肩作勢博鬥狀,雙方尤自發力,或扭腰,或甩腿,或抱膝,蠻力巧力一起上,只要將對方摔倒在地就算贏。四周另派兩人護著,一旦鬥得激烈出了圈,就及時將比賽雙方拉回圈內,以免發生意外。幾個回合下來,雙方均有勝負,難分仲伯。比賽到精彩處,就爆發出陣陣掌聲和笑聲。在一旁觀戰的新郎吉以小龍見勢也按捺不住了,便脫下新裝,紮上腰帶上場參加摔跤比賽,聽吉以拉千說,新郎是個摔跤好手,參加過市裡摔跤比賽還得過冠軍,果不其然,一上場,就施展出騰挪閃躍的本領,不肖幾個回合,就將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對方摔在地下,於是全場又爆發出一陣掌聲。

聽吉以拉千介紹,按照彝式婚禮的習俗,新婚當天,新娘子天沒放亮就要起床梳妝打扮,梳妝時定要選定於一棵果樹下,寓意著婚後可以多子,新娘到了新郎家也不直接進屋,也要選一棵果樹,在果樹下搭個竹棚,供新娘休息,新娘腳不能沾地,所以地下會鋪個蕎麥杆,進新屋由男方派出壯丁揹回家。當日舉行婚禮儀式後,新娘並不會在新郎家住下,而是會返回孃家居住,這個回孃家的習俗彝語叫作“約拉古”,這樣又生活了少則幾月多則一年以後,雙方再擇日請送女方正式落戶到男方生活,正式開始過日子。在此期間,如果男女雙方悔婚,則要向對方賠償雙倍的彩禮錢,一般二三十萬不等。這種成婚後不落夫家的風俗也是彝族風俗的一大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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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村莊

這一日,我們一行人來到了特西鄉特西村, 特西村海拔高度二千五百米,是日天氣晴朗,秋高氣爽。將汽車停在馬路邊,我們下車揹著攝像機,就延著村口的小路拾階而上,小路的兩旁是農舍,有菜園,也有碼齊了的柴垛,還有塞滿了金燦燦玉米棒的竹棚。

走了不多時,迎面從山坡上走下來一個小女孩,揹著個竹蔞。王老師下意識的抬起相機,迅速調整了焦距,那女孩機靈得很,見勢便扭轉身子,向山上逃去了,並不時轉身揮手示意不讓拍。我們於是放下相機,招呼她別跑停下來,並走上前去和她攀談起來。她說今年十歲,讀四年級,在村裡的學堂讀書,說著還指向前方山腳下一幢白色的樓房,說那裡就是她的學校,我問她的名字,她說叫阿餘曲西,她的彝語發音我聽不準確,她就比劃著寫給我看。我們說明來意說希望到她家裡去坐坐看看,她說好的,就好客地帶我們往山上走。爬了一會兒,就到了阿餘曲西的家,她的家就順勢建造在山坡上,家門口有幾頭黑豬在哄地,幾隻母雞在啄食。阿餘曲西上去熟練地攥住豬尾巴,將它們哄走。隨後帶我們走進她家的院子,院子裡曬滿了玉米粒,她奶奶正在剝玉米粒。她奶奶說阿餘曲西的爸爸媽媽外出打工了,家裡只有她們孫女倆,種些玉米養些畜生。王老師的夫人從包裡拿出來零售和糖果分給阿餘曲西,阿餘曲西看看奶奶,奶奶微笑點頭,她就爽快地收下了。我們聊著天就相互熟稔起來,阿餘曲西就很配合我們,站在屋簷下讓我們拍照。拍完照後,她還主動提出來要帶我們去村莊走走。

走在村莊的山路上,路邊扎著籬笆,植被豐茂。有已經被秋風吹乾癟了的夏枯草,有已經結成絮花的蒲公英,看到渾身長滿小刺的藤蔓植物繞在籬笆上,仍是一片綠色,我正要用手去捉,阿餘曲西一把拉住我說,這個可碰不得,我問為啥,她說這是“咬人草”,會咬你的。我一驚感覺好奇,植物還會咬人?後來用手機上網一查,原來這種植物大名叫做“蕁麻”,之所以會咬人,是因那些表皮上的小刺含有蟻酸,一旦碰上,細小的刺毛便會斷裂釋放出蟻酸,刺激面板產生痛癢的感覺。知道真相後,我向阿餘曲西伸出了大拇指,表示感謝她的出手相救。

阿餘曲西隨後帶我們到了她家後山坡的玉米地,此時玉米已經收割,留著一茬茬的玉米杆矗立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片金黃的光。幾頭老黃牛坦悠悠地在吃草。阿餘曲西調皮的在地裡跑來跑去,王老師舉著鏡頭照相,她也願意積極配合。過了一會兒,阿餘曲西指著山坡上的一座石屋說,我帶你們去合西奶奶家。我們一起爬上這幾百米長的陡峭山坡,來到一座老屋前。阿餘曲西先進去報信了,不一會兒,從門裡探出腦袋,揮年示意我們進來。我們踏進老屋的院子,眼前站定著一位瘦小的老婦人,只見她頭上戴著紅色圍巾,身穿棕色短褂,雙耳垂著一副銀耳環,左手拿個菸斗,右手拿一打火機,笑眯眯地站立在院子裡招呼我們。她講的彝話我們也聽不懂,不過加上手勢和一旁阿餘曲西的解釋,可以進行一些簡單的交流。講著講著,老婦人進得屋裡,棒出來一個相框,相框裡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彝族姑娘笑盈盈地站在花從中的照片,她告訴我們這是她年輕時的照片。望著相片裡和相片外的人,不僅感慨歲月不曾饒過誰。臨走時,我在她手中塞了一百元錢,等走出去許久,回頭望去,老婦人依舊站在門口朝這邊張望。

有了阿餘曲西的帶領,我們從村莊這個逛到村莊那頭,不時有她的小夥伴一起加入我們的隊伍,走到後來,是越來越熱鬧,隊伍越來越大了。後來,在阿餘曲西的指揮下,一群小朋友在籬笆的前面排好了隊,都整齊劃一地比出了小手,作了個“耶”的姿勢,我用相機定格了這美好瞬間。

這時候太陽已經斜掛到山的西邊,灑下的陽光照在村莊上。往遠處眺望,山坡上參差錯落地散佈著農家小院,大片的田地裡玉米杆矗立著,反射出金色的餘輝;轉身向山上望去,但見更高的山上升起了雲霧,繚繞在忽隱忽現的山頭。我們見太陽西去,天色將晚,就和阿餘曲西戀戀不捨作別,準備下山去了。

在下山的途中,遇見馬路上駛上來一輛平板掛車,車上裝的是一片巨大的風車葉片,大約有百米多長,在小路上逶迤彎曲前行,向山上駛去,其它一切車輛都停下來為它讓路。平板車上另配一名遙控手,根據路型轉動風葉的角度。平時遠遠看見風車,感覺很美,沒想到近距離偶遇一片風葉,卻感到一種震憾之美。聽拉千說,在特西村的山頂,就在剛才看見雲霧的山上,四川能投集團在美姑縣投建的風力發電場,山頂風力資源豐富,是極好的綠色能源,另外一方面,也是國家投資涼山經濟發展,助力涼山脫貧攻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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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馬羊集市

這一日我們起了個大早,天矇矇亮就已經坐上了吉以拉千的皮卡車,準備出發去美姑縣大橋鎮趕場牛羊集市。

大橋鎮的集市每十天開一次,一般逢尾數為1的日子開,即每月1日、11日、21日才開,每逢開集市,彝人便從四面八方趕來。彝族新年是在十一月二十日左右擇吉日舉行,彝語稱“庫史”,所以這場集市是彝族年前的最後一場集市,也比以往更熱鬧。快到集市的時候,吉以拉千將車停下,說今天人肯定多,過了橋車就不好走了,他將車停在外圍,我們就驅步前行。

大橋位於美姑河上,所以就叫美姑大橋,美姑河是金沙江的支流。只見大橋下面水流湍急,浪花一路追逐著向前奔騰而去。過了大橋,人就多起來了,人們從四面八方匯聚趕來,這些來趕場的人,有些是開著貨車來的,車廂裡裝著牛羊或者馬;也有開著農用車、摩托車來的,也有趕馬車來的;更多的人是步行來的,年輕婦女揹著娃,年長一點的婦女揹著竹蔞,有的竹蔞裡裝著幾隻大公雞,有的裝滿了其它東西,穿著“擦爾瓦”披氈的男人來得時候牽著幾頭羊,也有揹著麻袋的,麻袋鼓鼓的不知裝著什麼。

在大橋右邊,有一塊開闊的山坡地,牛羊集市交易就開在這片山坡上。靠下面山坡是馬場,山坡中間地帶,聚整合群的是山羊,而靠近山坡高處,則是黃牛居多。遠遠望過去,在這遍山坡上,漫山遍野集合了牛羊和馬匹。牛倌馬倌羊倌蹲在牛馬羊群旁邊抽著煙,買客穿梭在山坡上下,或駐足觀看,或討價還價,加上有擺攤賣小吃的,整片山坡顯現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在市場上看過後詢價,一般一頭山羊的價格在上千不等,一頭成年的黃牛則要上萬元,馬匹根據成色大小一般五千到八九千不等。在彝人的觀念中,牛羊是最值錢的財產了,牛羊在彝族那可算是硬通貨,因為旦凡逢年過年,必須殺牛羊來用於祭祀,婚喪嫁娶也須以宰牛殺羊慶祝,家裡來了客人,也是用牛羊來招待。所以,彝人家裡擁有牛羊的數量多少,也是衡量一戶人家貧富的標準,能擁有百頭以上的牛羊是大多數彝人的追求目標。

我走到一個羊倌面前,但見他蹲坐在山坡的石頭上,頭帶藏青色頭巾,肩上披著“擦爾瓦”,背上斜掛著一個布袋,一手夾著根香菸,一邊抽菸一邊注視著來往人群,用目光捕捉可能的買家,另一手拿根羊鞭,在鞭子的作用下,身旁一群山羊擠在一起圍成一圈,山羊的角顯螺旋型彎曲,角相互牴觸在一起,緊挨在一起。我舉起相機示意要向他照相,他機警的擺了擺手,口中嘰咕著“錯落那很達”(漢語等一等的意思),我不明其意,以為他不同意,隨即見他放下羊鞭,從布袋中摸出一串瑪瑙耳墜鄭重地掛到左耳上,又整了整披肩和頭巾,端正了下身子,示意我可以拍了。我從尷尬的神情轉為會心的一笑,趕緊配合的將鏡頭對準了他,按下了一連竄的快門。

我一路走一路拍,大部分彝人對著鏡頭都神情怡然,他們顯然已經見慣了各路揹著長槍短炮的城裡人,有些人很願意和你聊天,聊他們清晨從山裡趕牛出發,聊他們還帶來中午甚至晚上的乾糧,也有些彝人不願你照相,所以你攝影之前最好要尊重他的意見,有些人開始不同意,你得也蹲下來坐在石頭上,遞根菸與他一起抽,他和你聊得開心了之後也會改變主意。此篇行記這幾天遲遲無法落筆的原因是我很困惑以何種視角下筆,是一個掠奇的的觀光客嗎?直到我蹲下來與彝人相視微笑的那一刻,我才豁然開朗,應該做一個參與者和體驗者,投入到彝人的生活中去,要做一個局內人而非局外人。

過大橋的左邊,那裡的人更多,走在裡面簡直就是摩肩擦踵,這邊人集市是買賣生活百貨的,看到馬路兩旁隨地擺開攤位,有賣吃的用的穿的,真得是應有盡有。我跟隨著王老師混在人群中向前移動,王老師舉著相機“咔咔”聲響個不停,我也被陣勢撩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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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掐指一算,來到美姑已經有四日了。我就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對大山裡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這幾日是早出晚歸,行走在山川、田野、村莊、集市,意猶未盡。王老師夫婦還計劃著美姑的行程結束後,開始規劃昭覺縣的行程了。

我們的彝族朋友吉以拉千這幾天也是任勞任怨,帶我們走遍了美麗的山坡,帶我們深入山寨彝民的家中,就讓我也花點時間來說說吉以拉千。

吉以拉千說彝族的祖先是北方塞外的遊牧古羌民族,南下後和當地土著部落不斷整合從而形成的民族。主要聚居在四川涼山地區,雲南、貴州皆有分佈,而美姑縣是涼山地區彝族同胞集聚程度最高的地區,全縣絕大部分居民都是彝族,不像其它縣,漢族彝族雜居,所以美姑最純粹的保留了彝族的民族特色和風俗。解放前彝族是由土司掌管,主要分成黑彝和白彝,黑彝是指掌握著權力資源的家族,相當於奴隸主,白彝是沒有資產的窮人,受黑彝支配,是黑彝族的奴隸。1956年後新中國對彝族地區進行了土改,彝族就直接從奴隸社會一步跨越直接進入社會主義。在涼山的彝族流傳著這樣一句諺語:“窮人家的孩子一層衣,寒風穿過,富人家的孩子十層衣,寒風也穿過”,反映的就是舊社會彝族人民生活寫照。

吉以拉千又說年輕時當過兵,退伍後曾經走出大山去大城市幹活,不過最終還是選擇回到涼山,回到美姑,他說他已經習慣了呼吸這涼山的空氣,習慣了喝這一口涼山的水。還調侃說他只要回涼山呆上一段時間,面孔膚色就會變得黝黑黝黑了,在外打工也是白皙得緊呢,可能是高原陽光紫外線強的緣故吧,不過他喜歡這高原的陽光照在胸膛上溫暖的感覺,太陽亮的純粹,被曬成麥色的面板感覺也很好。

吉以拉千又說美姑的交通非常不方便,來的時候你們也已經吃到這個苦頭了。不過現在已經在修建高速公路了,明年你們再來玩的話,從成都到美姑只消四個鐘頭就夠了。不過他又有了新的擔憂,交通是方便了,可會不會象其它的地區,融入現代化的社會更近了,民族的特色反而少了,傳統和現代真的如魚和熊掌般不能兼得嗎?問得有點深刻,我也不知如何應答,他就自問自答地說,想要富先修路,交通便利帶動經濟發展,尤其是我們的旅遊業,只要把我們彝族民族特色保留髮展,就肯定會吸引越來越多的遊客,傳統和現代相互促進,祖國各民族要各有各的美麗,各有各的顏色,那就是像一個大花園,爭奇鬥豔,百花齊放好得很,如果都漢化,那就無趣了。王老師也不僅有感有發,說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要去拍中國五十六個民族的風土人情,我表示雙手贊同,願意繼續眼隨他用筆記錄各民族的人物風土,就像王老師用鏡頭去記錄山川大地,過往與未來一樣。

後來回來杭州後,想到聽吉以拉千說過大山裡的很多孩子還缺少過冬的暖衣,我就鼓勵妻子將家中女兒閒置不穿的衣服挑選一下,打包了幾隻箱子,快遞給吉以拉千,希望給大山裡的孩子的冬天送去一絲絲的溫暖。幾天以後,我收到了吉以拉千發來的微信,“兄弟謝謝你,希望今後常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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