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C字型發展的中國遊戲，如何突破策劃的慣性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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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遊戲陀螺 貓與海
導語：
C字型的軌跡變化下，中國遊戲正介於中國流與世界流兩大市場之間。這個時勢下的中國遊戲策劃，應該往怎樣的方向走？本期《大話策劃》欄目，邀請對話第一代中國遊戲開發者劉勇。
劉勇，金牌講師，外號“龜仙人”，零紀元創始人、龜派遊戲教育董事長。第一代中國遊戲開發者，從事遊戲行業23年，從事遊戲教育19年，被稱為遊戲業內最資深遊戲培訓老師。《征服》、《機戰》總監，騰訊研究院創辦人，騰訊“飛鷹計劃”負責人，中國第一批金牌網路遊戲策劃之一。
遊戲策劃崗位的變化，折射中國遊戲產業C字型的軌跡變化
遊戲陀螺：你從業超過20年，感受到遊戲策劃這個崗位有什麼變化？
劉勇
：這個問題我覺得感觸很深，從業20多年了，
我感覺中國策劃呈現C字型變化
——
第一個時期——20多年前中國遊戲最早起來的時代：
像《中關村啟示錄》《血獅》這樣的遊戲，還有早期模仿《天堂》以及一些歐美的遊戲，
那時中國遊戲和世界遊戲是同步的
，是輸送遊戲型的。
第二個時期——然後突然到《征途》的時候，拐過來了，中國遊戲與世界遊戲出現了軌跡的不同。
中國流：
世界流：
中國流和世界流到底有什麼不同呢，中國流注重的是營銷，而世界流它注重是遊戲性，有人說中國流的這些國產遊戲，其實它不是遊戲，但是同樣好玩，注重買買買的，反饋給你刺激。中國的國產遊戲和真正的遊戲中的差別，比電影和遊戲的差別要大得多，甚至是相反的。
第三個時期——中國流這樣走了一段很長時間，到現在又慢慢在騰訊《王者榮耀》出現之後又慢慢轉回了世界流，更注重遊戲性，所以目前它介於兩者之間，是明顯的C字型。
中國遊戲策劃最大的崗位變化也是隨著這幾個階段的變化而變化。
中國流與世界流策劃最核心的技能有根本性的不同
遊戲陀螺：不同階段，策劃最核心的技能有什麼不同？
劉勇
：中國流和世界流這兩個，它的技能不一樣，就像廚子和木匠，它的核心技術肯定不一樣。
中國流的核心是消費體驗
——而消費體驗的核心是節奏感，這就是中國流遊戲最大的特點，節奏感是什麼呢，就是使用者在什麼地方的時候他產生的消費的衝動、賣什麼東西是他所需求的、過程產生的強烈的消費慾等，這個跟遊戲性沒有關係，但這是中國遊戲最重要的東西。
世界流遊戲最核心的技能是見識
——他得玩各種所有的遊戲，他得見識各種各樣的遊戲型別。在中國，你要做真正的遊戲，最重要的是見識，不要閉門造車，我們還在追趕，很多人做遊戲都不知道遊戲哪裡好玩，沒有那種感覺，
而感覺是需要大量的積累才能造成。
遊戲陀螺：中國流是不是更注重數值策劃？
劉勇
：數值這東西在中國和世界都很重要，只不過他們乾的活不一樣——
中國流策劃注重的數值是經濟平衡
花了十塊錢的人，不允許打敗花了100塊的人，10元和100元的使用者體驗，他這個消費體驗應該是不一樣，如果10塊的人能打敗一百塊的人，說明你的消費體驗錯了，對於100塊的人來講，你賣給我的是殘次品，這屬於商業信用這出問題了，特別是遊戲中後期，一分錢一分貨。
我花了多少錢就該有多少錢的體驗
，這就是數值策劃在中國這邊必須要做到的事情，你一個沒花錢的使用者打敗了那個花了錢的使用者，這個屬於運營事故。
世界流也注重平衡，但那是遊戲中的職業平衡
比如說一個法師和一個戰士，兩個人pk時候兩個人勝率應該是55開，這樣一來他們在遊戲當中，他們兩個的存在感才會搭，王者榮耀就是典型的世界流，它每次的修改都是職業的資料嘛，它的目的是讓遊戲中各個職業的勝率和存在感是相當。這就是兩者作為數值來說同樣重要只不過側重點不同。
中國流與世界流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市場
遊戲陀螺：有人說也因為造就了中國流這樣一個環境，中國的遊戲可以創造比較大的價值，你覺得是不是這樣子？
劉勇：這個問題，一分為二來說，是創造了大的價值，但是這和遊戲無關，中國的遊戲其實還沒有興起，或者說從《王者榮耀》才慢慢開始興起。
這如同以前有個行業是繪畫，繪畫創造了攝影，從攝影又產生了電影，那麼當電影鋪天蓋地的時候，所以你不能用電影的標準來衡量繪畫這個行業，這兩個行業已經變成兩個行業了，已經沒有關係了。
所以說你回過頭來它是不是創造了一個產業，是的，但是這個產業與遊戲無關，中國國產遊戲，它帶了遊戲這兩個字，但這兩個是不同的行業。
遊戲陀螺：那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劉勇
：有錢賺當然好啊，這是兩個市場，中國遊戲面對的使用者群和真正遊戲面對的使用者群，是不同的，它是賺兩波人的錢，就像木匠賣傢俱，廚子賣菜一樣，它是賣給兩波人的，這是兩種需求，中國流遊戲面對的是那種買買買的使用者，而世界流遊戲面對的是玩遊戲的使用者，
這是兩個市場，這掙兩份錢當然比掙一份錢要好。所以中國很多人到現在為止都被遊戲這兩字，被中國產遊戲這兩字給困住了，國產遊戲是一個從遊戲中誕生的，全新的產業，就像那繪畫產生了映畫、電影一樣。
中外遊戲策劃的成長機制不同：國外注重關卡，中國注重客服
遊戲陀螺
：中外做遊戲的機制對策劃的要求與培養成長有什麼不同？
劉勇
：這其實就是中國流和世界流的兩種機制——國外做遊戲注重遊戲性，他們開始做遊戲，你該懂的都要懂，
所以策劃來說，你得程式出身
，慢慢這個情況在中國也比較注重了。
在國內，我個人認為，策劃還是要懂配表，還是要懂執行，還是要懂使用者後期的資料除錯。既要懂程式，也要懂執行，這兩個是共通的
。但歐美還有一個，
他要懂遊戲感。
國產遊戲幾個比較厲害的策劃，比如說雲飛——《魔域》的製作人，徐波——當年《夢幻西遊》的製作人，
都是從GM（客服）起家
——既懂得遊戲，面向使用者，又懂實現，從客服開始，比較容易起來。而
歐美那邊，側重遊戲性開始，所以他們所有策劃一上來的第一份工作是，關卡策劃，因為關卡特別容易做出遊戲性來，特別能看出一個人想法，關卡能培養出一個人的遊戲感覺，知道遊戲的套路。所以，國外新人都從關卡出來，而國內都從客服起來。這個差別很大。
遊戲陀螺
：這兩種模式投入週期、金錢是不是不一樣？
劉勇
：這兩種都沒有投入。因為客服和關卡策劃都是一來就給你發工資，你一來基本就是幹活，沒有說培養一說。
你認為的最好遊戲策劃
遊戲陀螺
：你認為最好的遊戲策劃，有哪些？
劉勇：世界界最偉大的策劃師是誰呢，也許有人說是宮本茂，而我認為是《文明》的開發者席德·梅爾。
《文明》都是他一個人開發的，這才叫獨立遊戲，並且沒人說這個不好玩，成了人類不可逾越的高峰，可以說封神了。
中國流最好的策劃是誰呢？我認為是以下幾位——一是史玉柱，開創了中國流遊戲；二是徐波或丁迎峰
，這兩人誰無所謂，以前韓國遊戲佔中國市場的百分八十，
而這兩個人硬生生的透過《夢幻西遊》和《征途》這兩款遊戲，把國產遊戲佔中國市場份額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
，所以這兩人是中國遊戲首功。
這兩人奠定了中國遊戲的基礎，而史玉柱則奠定了中國流，雖然中國流產生不代表一定是好事。行業的標準因他們而改變，他們這是典型的英雄造時勢。《王者榮耀》的製作人姚曉光站在騰訊的平臺上，利用騰訊使用者的需求，創造了《王者榮耀》，其實也很厲害，這則是另外一種的時勢造英雄。
中國遊戲不能逃避現實 “怎麼把遊戲做好玩，這就是現實”
遊戲陀螺：你認為講故事是不是做獨立遊戲策劃的一個核心能力？有些人認為，中國還是很缺講故事的能力。
劉勇：太強調講故事我覺得是走歪門邪道，是在逃避問題。
講故事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比如《仙劍》成功，《最終幻想》也成功了……但是最近出來的遊戲：吃雞、《王者榮耀》……講故事真的重要嗎？講故事不是遊戲的第一要務，遊戲性才是，講故事是電影電視劇的第一要務。
遊戲做得再好，
你就算做一幀一幀的沉浸式恐怖遊戲
，但這個是遊戲嗎？前幾天有個遊戲《隱形守護者》火了，你可能覺得他是在電影和遊戲之間，
那麼你覺得這樣的遊戲它能是遊戲性的未來嘛
？不是的，像《王者榮耀》這樣的遊戲才是。
當然我們也不否認會有天才，比如像韓國遊戲《亡靈殺手：夏侯惇》是一個人開發，取得驚人的成績，還帶來了全新的技術革命，但它只是一個奇蹟而已，而
奇蹟永遠不可能成為主流，永遠不能把一個產業寄託在一個又一個奇蹟上面
。而是要指望、落實到像《王者榮耀》、“吃雞’這樣的遊戲上去。
遊戲陀螺
：剛才提到說逃避現實，你覺得這個現實是指什麼呢？
劉勇
：就是遊戲本身，怎麼把遊戲做好玩，這就是現實。
預測接下來的趨勢
遊戲陀螺：這個引申到一個問題——去年整個市場高DAU、低ARPU值的遊戲越來越受歡迎，但是也面臨問題就是變現，特別不是頭部廠商他們做這個遊戲支撐不了這麼高收入，這個你怎麼看？
劉勇
：從2016年開始中國的遊戲已經開始慢慢的往世界流方向發展，但是還是那句話，不是此消彼長，而是一個新的行業慢慢出現，
《王者榮耀》起來後不會對國產遊戲形成影響，就像共享單車不會影響到美團一樣，這是兩個行業，它面對的是兩種不同的需求。
遊戲陀螺
：可能問題出在廠商他兩個事情都想做，而實際上它需要另外一批人來做，是這個意思嗎？
劉勇
：是的，這兩個是完全不同的行業。現在中國就是被這個思想給困住了。
遊戲陀螺：怎麼預測接下來的趨勢，世界流的市場甚至會比中國流遊戲市場更大？
劉勇：是的，即使在中國，世界流的產業已經超過中國流了。
你看《王者榮耀》一個遊戲所產生的價值，再加上吃雞遊戲，但是這種比較不是互相吃份額的，還是那句話這是兩個行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