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讀宋史】009篇：杯酒釋兵權，權力的等價交換

趙匡胤前後在位共十七年，死的時候只有五十歲。

在去世前，趙匡胤曾想一鼓作氣，把北漢也滅掉。不過他的突然離去，使得進攻北漢的軍事行動被迫中止。

也就是說，

趙匡胤並沒有真正完成全國的統一

。

雖然功虧一簣，但是我想，絕不會有任何人去否定趙匡胤的功績。況且，趙匡胤的功績遠遠不止這些。

比如，他在進行統一戰爭的時候，為了鞏固和加強中央集權，還創立了一整套被後代奉為圭臬［niè］的“祖宗家法”。

而這裡的“祖宗家法”，說白了就是如何讓打下來的江山，能夠千秋萬代傳下去。

我們都知道，中國古代的皇帝，既是國家權力的所有者，又是最高行政長官。皇帝為了能獨享政權，就必須消除在人事安排和制度設計上對他權力構成威脅的因素。

趙匡胤當上皇帝后，總結威脅皇權的兩大根源——

禁軍將領和地方藩鎮

——於是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把這兩方面的權力，都置於皇帝的控制之下。

宋代武將鎧甲服飾復原圖（當代／劉永華）

其中，削奪禁軍將領的軍權，表現為

加強君主專制

；收取地方的權力，表現為

中央集權

。兩者的實質都是

加強皇權

。

在加強君主專制方面，首先要解決的自然是兵權問題。

宋朝理學家範浚在《五代論》一文中曾指出：“兵權所在，則隨以興；兵權所去，則隨以亡。”

這說明，五代政治局面的變化中，兵權是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如果沒有兵權，趙匡胤就不可能從殿前都點檢的位子爬到皇帝寶座。

因此，宋朝甫一建立，

趙匡胤就吸取後周滅亡的教訓，加強對禁軍的控制

。

但趙匡胤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所以在處理禁軍將領兵權的問題上，他是慎之又慎。

建隆二年（961），趙匡胤鑑於當時已控制了局勢，開始著手採取一些措施。

殿前都點檢慕容延釗和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由於一直在外守邊，不方便進行直接免職，趙匡胤就利用二人進京述職的機會，分別解除他們禁軍主帥的職務，讓其到外地當節度使。

其中，殿前都點檢一職，因趙匡胤在當皇帝前曾擔任過，從此不再設定；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的職務，則由與趙匡胤關係更近的石守信兼任。

宋代武士復原圖（當代／劉永華）

起初，趙匡胤以石守信等人都是自己的把兄弟為由，不想太為難他們。

但是趙普卻持反對意見，說：“我相信這些人都會忠於陛下的，可他們的部下就不好說了，如果也貪圖富貴，擁立其做皇帝，他們還能把持住嗎？”

趙匡胤一聽這話，頓時醒悟，遂下定決心把禁軍兵權問題徹底解決。

同年七月，有一日晚朝結束，趙匡胤突然對石守信、王審琦等一幫禁軍系統的將領說：“大家先別走，兄弟們好久都沒聚過了，今天我請客，我們來個不醉不休。”

石守信等人都很高興，他們記得上次與趙匡胤喝酒還是在兵變之前。

現在趙匡胤做了皇帝，居然還能紆［yū］尊降貴，與他們以兄弟相稱，實在太給面子了。

就這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聊得都很盡興。趙匡胤喝了不少酒，眼睛有些矇矓，他舉起酒杯，忽然嘆了口氣，說：“唉，最近有些失眠。”

石守信等人也已進入微醺狀態，但是當聽到趙匡胤的嘆息後，立馬酒醒大半，忙問：“怎麼了，大哥，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趙匡胤搖搖頭，說：“我最近老在想一件事，就是我要沒有你們的幫助，肯定坐不到現在這個位子上，我對你們是充滿感激的。可皇帝也不好當，有時真感覺還沒有做個地方官快樂，現在愁得我啊，整宿整宿睡不著。”

石守信等人沒想到趙匡胤會這麼說，有些蒙了，不知如何接茬，可又不能什麼都不說，就只好硬著頭皮問原因。

趙匡胤見對方已經入彀［gòu］，繼續說：“其實也沒別的，就是我發愁想做皇帝的人太多了。”

石守信等人見趙匡胤話裡有話，皆大驚失色，趕緊跪下叩頭說：“陛下何出此言？現在天命已定，還有誰敢起異心？”

趙匡胤又嘆了口氣說：“我對諸位兄弟自然是完全放心的，怕就怕你們的部下利令智昏，也想要富貴，然後把黃袍披在你們身上。到時形格勢禁，恐怕你們即使不想當皇帝，也已身不由己了。”

這話一出，

石守信等人立馬意識到自己已經受到猜疑，事情變得很嚴重，弄不好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一時間都驚恐起來，酒不僅全醒了，而且感到頭皮發麻，冷汗直冒，渾身顫抖，於是紛紛懇求趙匡胤給他們指出一條“可生之途”。

趙匡胤見魚兒都已上了鉤，沒必要再賣關子了，便緩緩道出自己的想法：“人生苦短，那些想要富貴的人，不過是為了多弄點錢，能夠每天花天酒地罷了。諸位不如把兵權移交出來，去下面當個封疆大吏，然後多買點良田美宅等不動產，給子孫營建一個萬世不移的產業。這樣一來，君臣無猜，上下相安，皆大歡喜！”

石守信等人見趙匡胤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若再不識抬舉，就會自討沒趣，紛紛俯首聽命，感謝聖恩。

杯酒釋兵權（近代版畫）

第二天一早，

石守信等人像是約好了似的，上表稱病，請求解除兵權

。

趙匡胤心領神會，立即頒佈詔令恩准他們的“請求”，安排他們到地方任職。

同時，為了進行安撫，趙匡胤還與這些人結成姻親，把守寡的妹妹嫁給高懷德（原殿前副都點檢），把女兒嫁給石守信和王審琦（原殿前都指揮使）的兒子，等等。

這就是歷史上的所謂

“杯酒釋兵權”

。

“杯酒釋兵權”是趙匡胤軍事改革的大手筆，在整個事件過程中，他沒有效仿之前一些君主用殺戮功臣的辦法來解決問題，而是

透過和平手段，不傷君臣和氣就解除了大臣的軍權，在一定程度上穩定了宋初的局勢

，具有很大的借鑑意義。

但是，我們也需要看出，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政治策略的運用成功，乃是

以犧牲國家和百姓的經濟利益為重大代價的

。

宋代士大夫、仕女服飾復原圖（當代／劉永華）：圖中士大夫的冠根據李公麟《維摩演教圖》中的形象描繪，服飾（包括布鞋、仕女的直襟夾衫）根據江蘇金壇、福建浮倉山宋墓出土的實物復原。

例如石守信到地方後，“專務聚斂，積財鉅萬……人多苦之”。

而趙匡胤對此則一般是聽之任之，因為在他看來，功臣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們專注於發財，就不會想著去造反，所以他不怕功臣貪汙，就怕功臣上進。

結果，從趙匡胤開始，

武將掠取土地、經營牟利的風氣逐漸盛行，對宋朝經濟和社會發展造成了很壞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