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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書的名家(五)

作者:由 狼自北方 發表于 曲藝時間:2021-12-15

評書的名家(五)

劉榮安這個人,長得身軀矮小,好像《施公案》的灶王爺。他有兄弟叫劉榮魁,會說“大瓦(wà)刀”(評書界的人管說《永慶昇平》的調[diào]侃兒叫使大瓦刀,因是書之第一人物馬成龍當過瓦匠,會使大瓦刀。在康熙私訪月明樓時救過駕,故此他們評書界說書人管《永慶昇平》調侃兒叫大瓦刀),久在東三省,永不回平。他們昆仲原都是飯館跑堂的。劉榮安因為嗜好評書,專愛聽白敬亭的《施公案》,他就說了評書。當他初次說書時,也未拜認師傅,在宣武門外賃了個場子,貼報兒就說書,他那報上寫的是劉海泉,頗招評書界人不滿。按著說評書的支派,那個劉海泉的海字輩數最大。當初,清中葉時有肇弘六者,系清室黃帶子,按弘字輩與乾隆帝一輩,他的藝名叫肇海鳴,專說《明英烈》,頗有聲望。到了清末時,評書界中早沒了海字輩的藝人了,有人瞧見票友下海的敢貼報叫劉海泉,焉能願意?就找了老說書的去攜他傢伙。攜是個行話。攜傢伙時,是伸手將手巾往醒木上一蓋,小管籮一扣,扇子往笸籮上一橫。如若拜過師傅,有門戶說書的不怕這個,他拿起扇子說套詞贊,拿起笸籮說套詞贊,拍下子醒木,說完了詞贊,照樣說書。那來攜的人就沒有辦法,道句辛苦而去。如若不會說這幾套詞贊,就沒有師傅,沒門戶,那來攜的人就將扇子、手巾、醒木以及所掙的錢都拿走,並且還不叫說了。那早年吃生意飯沒門戶是不成的。到了如今,沒有門戶的藝人,沒有師傅的藝人,很多很多。如若有人來攜傢伙,那在法律上是不容許的,和他打官司,至輕也打個詐財的罪名。那劉海泉見有老說書的來了,他真伶俐,趕緊請安叫師爺。那老說書的被他恭維得不好發作,只說:“你趕緊找門戶,認了師傅再說。”他諾諾應聲。從那天起他就不說了,也見不著劉海泉的報子啦。他後來託人疏通,拜群福慶為師,藝名就叫劉榮安,他還是個大徒弟,師兄弟十數人,都叫他大師哥。他出藝雖早,口齒不大清楚,嗓音也不大,說得又不精彩,二三十年了也沒成名,終日奔波,所掙的錢僅夠衣食之用。藝人不成名的也是很多呀!

北平為說評書發源之地,所說的書《包公案》、《於公案》、《施公案》、《東西漢》、《精忠傳》、《隋唐》,穿插緊湊,道活(輩輩相傳的評書)秘本,口傳心授,頗有精彩,故有百聽不厭之妙。“串花”是評書界的侃兒。北平的俗語呼乞丐為花子,《濟公傳》中的主角是濟公,因為他形如乞丐,和化小緣的一樣,行話管說《濟公傳》的就叫“串花”。早年以陳茂勝之徒“一聲雷”陳勝芳說得最好,其次為張霈然,若文嵐吉、高福山等輩皆平庸無奇。評書大王雙厚坪在世時也常演“串花”,發託賣像,形容最好,當場能抓現眼,詼諧百出,真有“翻堂的包袱兒”。什麼叫翻堂的包袱兒哪?江湖藝人,不論是哪行,在臺上把人逗笑了,調(diào)侃兒叫“抖包袱兒”。多好的書料也不如好包袱兒有價值。若是抓哏、抖包袱兒沒有人笑,調侃兒叫“悶了”,藝人必窘,當場難看,實是頂瓜(江湖人管可怕調侃兒叫頂瓜)。若能把全場的書座兒全都逗笑了,那調侃兒叫“翻堂的包袱兒”。單絃中隨緣樂、德壽山,相聲裡萬人迷,評書界雙厚坪都有此拿手活兒。雙厚坪故後,其徒楊雲清摹仿,只有一二。其餘的別說翻堂的包袱兒,就是素包袱兒也多不會使。在清末的時候有評書界怪人士殿城(現在北平說評書的品正三即其子也),能說《隋唐》、《聊齋》、《濟公傳》,專拱(使)“蔫包袱”,幾句不要緊的事,使人發笑,頗有叫座兒魔力。自雙厚坪、士殿城故去之後,說“串花”的藝人能繼雙、士之後者,只有劉繼業一人而已。

日前在東安市場仁義軒見有說《濟公傳》劉繼業海報,約有下午三時,劉即登臺。視其人身軀瘦小,臉面微麻,調侃兒說“梅花盤”也,約三十餘歲。“夯(hāng)頭(嗓子)”有限,噴口(嘴皮子上的功夫)最好,遠近適宜。我原是略聽一會兒就想回頭,不料彼之藝術娓娓動聽,引人入勝,樂而忘倦。他抖的包袱兒接連不斷,葷、素、蔫三樣皆有,還有翻堂包袱兒,實勝於相聲。不怪座兒擁擠,實是其才靈敏,藝術高超,與眾不同。直到掌燈時終場而歸,途遇友人高君,偶談劉藝。據高君說:“劉繼業久居西城新街口一帶,其父系棚行人,曾開布棚鋪。自民初至今,布棚一行受了淘汰,繼業即拜士殿城為師,學演‘串花’,後又得了道中秘本,能說至五雲陣、小西天,同業人無有能及其藝的。其藝術之高,能以評書陶冶人情,感化社會人心。四九城均有叫座兒魔力。為人勤儉,無嗜好,不奢華。侍父最孝,十數年紅運,置有薄產,小有積蓄。年前彼接有匿名信,受匪人恫嚇,遷居數次,不敢貼劉繼業海報,擰了萬兒(江湖人管改了名兒調侃兒叫擰了萬兒),改叫劉中軒,蓋其人膽小心細也。不料書座兒不知劉中軒為誰,皆裹足不往,很受相當影響。由今春就休息靜養,未能登臺。現在有友人相邀,始在東安出演,因受過擰萬兒的影響,他的‘幌幌(huàng)’(江湖人管海報兒叫幌幌)也書名劉繼業了。”

陳榮啟為人憨直,系評書界說《施公案》陳福慶之子,拜群福慶為師,先說《施公案》,後說《精忠傳》。在民國十年前後,評書界人才濟濟,本領弱者受擠,無法掙錢,紛紛出外另謀生路;後起之人,有老前輩擋著,不易發展,也都出外另謀生路。陳榮啟乃評書界後起之秀,能說袍帶書《精忠傳》,短打書《施公案》,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民國十年前後,往大連、煙臺、營口、天津、東三省等地獻藝,到處受人歡迎。在北平雖沒立住腳兒,在外穴(xué)大轉(zhuàn)(即在外地掙了大錢了)了。自民國十八、九年始歸北平,願侍高堂,不願遠行,又趕上評書界的前輩名角潘誠立、張智蘭、田嵐雲等都去了世,後起無人,缺乏人才之際,在北平獻藝,四九城各書館,都能叫滿堂座兒,足見北平人士歡迎他了。他為人怪癖,不願在各書館說書,專喜愛在天橋。他在爽心園前佔了個場兒,與他師兄許榮田說前後場書哪,前場許榮田說“醜官”(《施公案》),後場陳榮啟說“丘山”(《精忠傳》),還真叫座兒,有愛聽評書的,快去聽吧。

在天橋城南商場的南邊,有個評書場兒,說書的藝人叫郭品堯,他是一年四季不挪地方,長期的上那場兒,無論春夏秋冬,總上滿堂座兒。他所說的書有《粉妝樓》、《五代殘唐》、《飛龍傳》、《施公案》等。他說的幾部書都不是北平的評書界道活,也不是書局裡賣的墨刻兒(書),評書界的人探討過幾次,才知道他說的那些書是竹板書改的。據某江湖人說,郭品堯是北平人,曾在清末拜馮昆治為師,學說相聲,起名郭伯全。他在外省改唱竹板書,改名郭鑫德。後又在天津拜福坪安為師,改說評書,更名為郭鶴鳴。按著北平評書界傳流的支派,與說《水滸》的蔣坪芳、徐坪鈺、劉鶴雲等是同門人。不料,郭到北平時,評書界的南北兩派正起內訌爭持不決之時,他投南未入北,幾與本門人決裂;便在天橋上地(說書),概不聯絡,獨樹一幟,不進書館。他所說的雖不是道活(輩輩相傳的),系竹板改造,也有些人歡迎。外江派的評書演員,能在北平久佔的,只有郭品堯一人。亦曰:郭亦人傑矣哉。

苗闊泉是梨園行人,自少年嗜好評書,專喜愛聽大小黑臉兒(評書界管《三俠五義》即《包公案》那部書調[diào]侃兒叫大黑臉兒、管《小五義》那部書調侃兒叫小黑臉兒,大小黑臉兒乃指包文正的黑麵也),拜金華為師,學說大小黑臉兒,進了評書界。雖沒登峰造極,也成了二路角色,久在彰儀門、報國寺、山澗口、西安市場上館子,能叫七八成座兒,頗為不弱。他除了這幾處之外,受同業人們排擠,就沒有館子可上。苗闊泉也有志氣,他除了這幾處館子他上,別處約他還不去,沒有館子便上天橋打個場兒,露天講演。別看他上明地(露天演出),較比在書館還多掙錢。故此說,有真本領的人是不怕排擠的。

隨著這些大帥們打來打去的,閒散階級的人日日見少,聽評書必須有閒工夫,閒人少了,說書的座兒也受影響。那位說,北平的閒人有的是。我說那不是閒人,是失業的人,他們雖閒著,吃飯還困難哪,哪有錢去聽評書?聽評書的閒人,是有資格的閒散人物,不是沒有錢的閒人。各評書館的座兒全都減少,開館子的維持不住的已有數家,其餘的都是扎掙勁兒,勉強支援。評書演員有許多的都往天橋找地,這就使得夏天天橋的評書場兒要比往年多得很哪!有些說書的藝人還想不開,認為在天橋上地(說書)是寒磣,還不肯去上明地。其實,早年的評書演員都是在大街的路旁拉場子,露天講演,在天橋上明地何足為辱?掙錢養家便算好手,何分彼此?我很希望說書的藝人迎合聽主,往天橋上地,來個說書的大比賽,倒是熱鬧。好聽書的人們乘此機會,又逛天橋,又聽評書,不可錯過這個好機會。

上述的均是摘錄雲遊客的《江湖叢談》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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