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丨錢鍾書怎麼樣看待人生？

“圍在城裡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

——楊絳

《圍城》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世井百態圖，

人生的酸甜苦辣千般滋味均在其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錢鍾書先生將自己的語言天才併入極其淵博的知識，再新增上一些諷刺主義的幽默調料，以一書而定江山。

《圍城》顯示給我們

一個真正的聰明人是怎樣看人生

，又怎樣用所有作家都必得使用的文字來表述自己的“觀”和“感”的。

下文是我在閱讀《圍城》過程中，摘抄的讀書筆記。有興趣閱讀《圍城》原著的朋友，可在文末領取電子書。

1。忠厚老實人的惡毒，像飯裡的沙礫或者出骨魚片裡未淨的刺，會給人一種不期待的傷痛。

2。只有國文是國貨土產，還需要外國招牌，方可維地位，正好像中國官吏、商人在本國剝削來的錢要換成外匯，才能保持國幣的原來價值。

3。這一張文憑，彷彿有亞當、夏娃下身那片樹葉的功用，可以遮羞包醜；小小一方紙能把一個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蓋起來。

4。除醋以外，麵包、牛油、紅酒無一不酸。

5。許多人談婚姻，語氣彷彿是同性戀愛，不是看中女孩子本人，是羨慕她的老子或她的哥哥。

6。天生著一般女人要花錢費時、調脂和粉來仿造的好臉色，新鮮得使人見了忘掉口渴而又覺嘴饞，彷彿是好水果。

7。有許多都市女孩子已經是裝模作樣的早熟女人，算不得孩子；有許多女孩子只是渾沌痴頑的無性別孩子，還說不上女人。

8。不必去追求詩的意義，詩有意義是詩的不幸！

9。有個生脫髮病的人去理髮，那剃頭的對他說不用剪髮，等不了幾天，頭毛壓根兒全掉光了；大部分現代文學也同樣的不值批評。

10。難道我監禁你？還是你霸佔我？你闖進我的心/關上門又扭上鎖/丟了鎖上的鑰匙/是我，也許你自己/從此無法開門/永遠，你關在我心裡 （此詩為錢鍾書求楊絳翻譯，要“別翻得太好了”）

11。樹上聒噪的麻雀忽然會一聲不響，稍停又忽然一齊叫起來，人談話時也有這景象。

12。茶葉初到外國，那些外國人常把整磅的茶葉放在一鍋子水裡，到水燒開，潑了水，加上胡椒和鹽，專吃那葉子。

13。結婚彷彿金漆的鳥籠，籠子外面的鳥想住進去，籠內的鳥想飛出來；所以結而離，離而結，沒有了局。

14。有時候，“不再坐一會麼？”可以攆走人，有時候“再會”可以挽留人。

15。一切做長輩的都不願意小輩瞞著自己有秘密；把這秘密哄出來，逼出來，是長輩應盡的責任。

16。有人失戀了，會把他們的傷心立刻像叫化子的爛腿，血淋淋地公開展覽，博人憐憫，或者事過境遷，像戰士的金瘡舊斑，脫衣指示，使人驚佩。

17。從前愚民政策是不許人民受教育，現代愚民是隻許人民受某一種教育。不受教育的人，因為不識字，上人的當，受教育的人，因為識了字，上印刷品的當。

18。上海這地方比得上希臘神話裡的魔女島，好好一個人來了就會變成畜生。

19。女人不肯花錢買書，大家都知道的。男人肯買糖、衣料、化妝品，送給女人，而對於書只肯借給她，不買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這是什麼道理？借了要還的，一借一還，一本書可以做兩次接觸的藉口，而且不著痕跡。這是男女戀愛必然的初步，一借書，問題就大了。

20。我們一天要想不知道多少人，親戚、朋友、仇人，以及不相干的見過面的人。真正想一個人，記掛著他，希望跟他接近，這少得很。人事太忙了，不許我們全神貫注，無間斷地懷念一個人。我們一生對於最親愛的人的想念，加起來恐怕不到一點鐘，此外不過是念頭在他身上瞥過，想到而已。

21。從界化隴到邵陽的這四五天裡，他們的旅行順溜得想緞子，他們把新發現的真理掛在嘴上說：“錢是非有不可的。”

22。為什麼鬼不長大的？小孩子死了幾十年還是小孩子？不但鬼不會長大，不見了好久的朋友，在我們心目裡，還是當年的丰采，儘管我們自己已經老了。

23。拍馬屁跟戀愛一樣，不容許有第三者冷眼旁觀。

24。旅行最試驗得出一個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勞頓、最麻煩，叫人本相必現的時候。經過長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討厭的人，才可以結交作朋友。

25。科學家像酒，愈老愈珍貴，而科學像女人，老了便不值錢。

26。中國是世界上最提倡科學的國家，沒有旁的國度肯這樣給科學家大官做的。外國科學進步，中國科學家進爵。

27。從前大學之道在治國平天下，現在治國平天下在大學之道，並且是條坦道大道。

28。上帝懊悔沒在人身上添一條能搖的狗尾巴，因此減低了不知多少表情的效果。

29。一個人身心舒暢，精力充溢，會不把頑強的事實放在眼裡，覺得有本領跟現狀開玩笑。真到憂患窮困的時候，人窮志短，謊話都講不好的。

30。這正是中國的厲害，天下沒敵手，外國東西來一件，毀一件。

31。一個人地位高了，會變得糊塗的。事實上，一個人的缺點正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面的時候，尾巴看不見的，直到他向樹上爬，就把後部供大眾瞻仰，可是這紅臀長尾巴本來就有，並非地位爬高了的新標識。

32。話是空的，人是活的；不是人照著話做，是話跟著人變。

33。有雞鴨的地方，糞多；有年輕女人的地方，笑多。

34。古代中國人瞧不起蠻夷，近代西洋人瞧不起東方人，全沒有學生要瞧不起先生時那樣厲害。

35。你記著，切忌對一個女人說另外一個人女人好。

36。西洋人趕驢子，每逢驢子不肯走，鞭子沒有用，就把一串胡蘿蔔掛在驢子眼睛之前、唇吻之上。這笨驢子以為走前一步，蘿蔔就能到嘴，於是一步再一步繼續向前，嘴愈要咬，腳愈會趕，不知不覺中又走了一站。

37。熱烈的愛情到訂婚早已是頂點，婚一結一切了結。

38。一串葡萄到手，一種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種人把最好的留在最後吃。照例第一種人應該樂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裡最好的；第二種應該悲觀，因為他吃每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裡最壞的。不過事實上適得其反，緣故是第二種人還有希望，第一種人只有回憶。

39。“你真是愛我，不用我說，就會知道。唉！這是勉強不來的。要等我說了，你才體貼到，那就算了！”

40。你們男人全不是好人，只要哄得我們讓你們稱了心，就不在乎了。

41。開同學會都是些吃飽了飯沒事幹的人跟闊同學拉手去的。看見不得已的同學，問一聲“你在什麼地方做事”，不等回答，就伸長耳朵收聽闊同學的談話了。做學生的時候，開聯歡會還有點男女社交的作用，我在美國，人就就把留學生的夏令會，說是“三頭會議”：出風頭、充冤大頭，情人做花頭。

42。對任何人發脾氣，都不能夠像對太太那樣痛快。太太像荷馬史詩裡風神的皮帶，受氣的容量最大，離婚畢竟不容易。

43。在小鄉鎮時，他怕人家傾軋，到了大都市，他又恨人家冷淡，倒覺得傾軋還是瞧得起自己的表示。就是條微生蟲，也沾沾自喜，希望有人擱它在顯微鏡下放大了看的。

44。包涵對人生的諷刺和感傷，深於一切語言、一切啼笑。

我自己覺得年紀老了；有些事，除了我們倆，沒有別人知道。我要乘我們夫婦都健在，一一記下。如有錯誤，他可以指出，我可以改正。《圍城》裡寫得全是捏造，我所記的卻全是事實。——楊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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