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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漫筆(6):普通人眼中的“古詩十九首”

作者:由 人世如塵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21-06-16

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打一動物

清朝的詩評大家沈德潛說,讀唐詩不更求其所從出,猶登山不造五嶽,觀水不窮崑崙也。這是追本溯源之意。文章也好,詩詞也罷,都不可能平地青雲,都是在前人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緣成熟,就出現了一段燦爛的文化。而中國的古詩(唐以前的詩歌),還不同於那些總顯得幼稚、顯得粗糙、顯得初級的奠基的文明或文化。古詩本身,甚至有連唐詩都無法比擬的自然曉暢、渾樸天成。許多的詩詞評家,包括有興趣的詩詞愛好者,都偏愛古詩,認為其意境、品格遠在唐詩之上。

在我看來,古詩佳處,的確有唐詩都不可比擬之處。這不是高下的問題,而是因時過境遷,風氣已變。錢謙益曾引滄溟論五言古詩說:唐無五言古詩,而有其古詩。這是極辯證、極現實的說法。一個時代就有一個時代的特點,有一個時代的文風。此非人力可強,也不必故意造作地回溯到以前,也不必常自欣羨古時的清真淡遠。時代在發展,能汲取那時的養分為現時所用,所借鑑,能不忘古賢,對他們尊重、敬仰、學習,成就自己時代的不朽篇章,這才是正確的態度,才是現實可行的做法。

首先應該提到的,是萬人稱賞、高山仰止的《古詩十九首》。詩三百以下,十九首的成就,向來沒有人懷疑過。清朝大儒王船山(王夫之)說它“該情一切,群怨俱宜。詩教良然,不以言著”。沈德潛說它“反覆低迴,抑揚不盡,使讀者悲感無端,油然善入”,是國風之遺;又說它“言情不盡”,“清和平遠”。南朝詩評家鍾嶸說它“文溫以麗,意悲而遠,驚心動魄,幾乎一字千金”。總之,十九首,盛譽難述。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此首可謂賦七夕之祖、之最,後來縱有劉遵的“

向光抽一縷,舉袖弄雙針

”,有蘇彥的“

歡燕未及究,晨暉照扶桑。……悵悵一宵促,遲遲別日長

”,有王慎的“

落月移妝鏡,浮雲動別衣

”,有張文恭的“

歡餘夕漏盡,怨結曉驂歸。誰念分河漢,還憶兩心違

”,有李賀的“

天上分金鏡,人間望玉鉤

”,有秦少游的“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有陳師道的“

想得兩眉顰,停針憶遠人

”,皆無法覆蓋此首相望不得盡情的憂傷。

古詩十九首之十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劉遵

七夕穿針

步月如有意,情來不自禁。向光抽一縷,舉袖弄雙針。

蘇彥

七月七日詠牛女

火流涼風至,少昊協素藏。織女思北沚,牽牛嘆南陽。時來嘉慶集,整駕巾玉箱。

瓊佩垂藻蕤,霧裾結雲裳。金翠耀華輜,軒轅散流芳。釋轡紫微庭,解衿碧琳堂。

歡燕未及究,晨暉照扶桑。仙童唱清道,盤螭起騰驤。悵悵一宵促,遲遲別日長。

王慎

七夕

天河橫欲曉,鳳駕儼應飛。落月移妝鏡,浮雲動別衣。

歡逐今宵盡,愁隨還路歸。猶將宿昔淚,更上去年機。

張文恭

七夕

鳳律驚秋氣,龍梭靜夜機。星橋百枝動,雲路七香飛。映月回雕扇,凌雲曳綺衣。

含情向華幄,流態入重帷。歡餘夕漏盡,怨結曉驂歸。誰念分河漢,還憶兩心違。

李賀

七夕

別浦今朝暗,羅帷午夜愁。鵲辭穿線月,花入曝衣樓。

天上分金鏡,人間望玉鉤。錢塘蘇小小,又值一年秋。

秦觀

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陳師道

菩薩蠻(七夕)

行雲過盡星河爛,爐煙未斷蛛絲滿。想得兩眉顰,停針憶遠人。河橋知有路,不解留郎住。天上隔年期,人間長別離。

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

”,“

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萬歲更相送,賢聖莫能度

”,皆是直說,皆是無奈光陰無常的生涯之嘆,平緩之中,自有韻味,自是動人。古人不專注於韻,而韻律天成;不用心於力,而力有千鈞。

古詩十九首之十一

回車駕言邁,悠悠涉長道。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

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

古詩十九首之十三

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

萬歲更相送,賢聖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

標簽: 古詩  十九首  七夕  河漢  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