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既然殺不死,為什麼拍電影還需要學習?
天賦當然是殺不死的,可是為什麼拍電影還是需要學習呢?
《穿Prada的惡魔》裡,有一個場景我非常喜歡。
安妮海瑟薇看不出兩條藍色的皮帶有什麼差別,覺得這種吹毛求疵很不可思議,發出嗤笑。時尚女魔頭對穿著藍毛衣的她,說了這樣一番話。
“
這藍色價值幾千萬,花了數不盡的心血。滑稽的是,你以為是你選擇了這個顏色。事實上,卻是這屋子裡的人幫你從一堆衣服裡,挑出了這件絨線衫
”。
電影作為視聽藝術,年紀雖輕,但是自身敘事方法的突破與革新,也經歷了漫長的過程,伴隨著技術的發展,和無數電影人的辛勤實驗。
開場對環境交代的推拉鏡頭,手持鏡頭上搖表現節奏的頓點,圍觀群眾的反映鏡頭,車輛追逐中的快速剪輯,機位的高低錯落,敘事時間巧妙地覆蓋了故事時間(不然我們就要用一年的時間坐在電影院裡看一個時間跨度為一年的故事),等等等等。
這些敘事手法價值連城,花了數不盡的心血。滑稽的是,你以為是你選擇了這些鏡頭。事實上,卻是無數電影人幫你從無數表達的可能性中,篩出了這些可以準確傳遞情感、交代資訊的視聽手法。
這就是為什麼拍電影需要學習:無論是去專門的電影學院讀書,還是自己結合看片與實踐精進。
1960年,《驚魂記》裡,希區柯克在一個固定鏡頭內部,靠演員身體的猛然前傾,攪動了觀眾的情緒;2000年,王家衛在《花樣年華》中,也讓張曼玉在固定鏡頭中身體前傾,帶來情感的波動。(特寫鏡頭的運用和“狼來了”的故事)
同樣的手法,一個帶來驚悚的感覺,一個傳遞了無望與苦悶。
這就是鏡頭語言奇妙的寬廣與可能性
。在這之間,40年的時間流逝了。
學習拍電影,除了學習視聽語言的表達,更重要的是,學習一種
謙卑的態度
。
我們使用的任何一種敘事方法,都不是孤立地來自於我們天才的頭腦。我們永遠站在無數前人的肩膀上。
這些前人,有希區柯克這樣的電影大師,更有無數默默無聞,已經被歷史遺忘的電影人。
每次拍片,都想要更精進,都想要用更好的方法,把故事和情緒傳遞給觀眾。電影藝術的敘事手段,就是在這無數的冥思苦想中,一點一點精進到現在。
你以為拍攝“火車進站”的盧米埃爾兄弟,手裡就拿了一本手冊,上寫“不要越過180度線”嗎?
永遠覺得還不夠好,永遠覺得還可以精進一點,永遠覺得有下一次要補足的遺憾。無論是故事,還是講故事的方法,總想留下一點什麼,給觀眾,給以後的藝術家。
無論是文學、繪畫、雕塑,還是電影,藝術家們都懷抱著這種戰戰兢兢的心情。
電影是一種特別的藝術。它可以帶來巨大的名和利。但是在名利面前,千萬不要迷失自己,不要過度膨脹、抱著“殺不死的天賦”,去鄙夷前人,仇視同儕。
無論“科班出身”,還是“非科班出身”,電影就是電影。好的電影永遠是“good story, well told”。
天賦非常重要。但是沒有不斷學習精進的意識,沒有謙虛平等之心,電影也只不過是追名逐利的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