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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不掉的它

作者:由 南山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22-03-05

千萬不要一個人去野河游泳,千萬不要去,因為你不知道那河裡有什麼東西,你更不知道它會不會纏上你。

我老家在西南的一個山區裡,群山林立,人們大多數都住在山腰上,因為山勢比較陡峭,山腳多為河流,只有在山腰才會多一些平地,村民生活用水大多數也有山泉可用。

山泉雖然可以滿足人們的日用,但終究還不是很寬裕,村上五十幾戶人家都指望著一口不到四平方的山泉水井,所以我們這些小孩子就一直想到山下的小河裡去游泳。特別是那個夏天,我七歲,天熱的可以燙死人,我看了看水窖裡的水,不多,根本不夠我用來洗澡,可是我又燥得慌,連續幾天的高溫,農村也沒有空調,連電扇也沒有,所以我就打起了下河洗澡的主意。家裡大人也沒少嚇我們,說了不少下河洗澡被淹死的故事,可我當時只想洗澡,看著山下的小河只覺得嚮往,而且大人們正在睡午覺,我下去洗個澡再回來也不會被發現,於是我說幹就幹,便攛掇了比我小一歲的堂弟往山下跑去,他自然也想去,況且還有我這個大哥帶著,自然不會拒絕。

七八歲的孩子就像一頭小獸,渾身都是用不完的精力,況且還是下山,我和堂弟一路連跑帶跳,不到半個小時便到了山腳。因為是在山區,我們所說的小河大部分地方也只沒到我們的膝蓋,這估計放在江南連小溪都算不上。

我和堂弟往水裡一撲,清涼的水浸滿全身,再把臉也沒進水裡幾秒,呼,那種清涼是真的爽,我們趴在水裡玩著,只覺得這趟來得值。

我在水裡躺了一會兒,便動了往更深處游去的心思,說是深處,其實也只是河流轉彎處沖刷出的一處三四平米的水域,那個地方上方有一塊青石板擋著陽光,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不過當時覺得頂多也就沒到我脖子而已。

於是我便狗趴著往那裡游去,到了深水邊緣的時候,我已經能清楚的感覺到那裡的水溫要比其他地方低不少,我當時只當是陽光照射不到的原因,也沒有在意,而且那時正是夏天,冰水也也只讓我感覺到涼爽。

我半躺在水裡,腳朝著青石的方向,那裡好像就是深坑所在,我也沒敢游去,畢竟我的水性也不是很好,只敢在淺水裡遊遊。冰涼的河水漫過我的胸膛,清冽的感覺充斥著我的身體,那種感覺,就如久旱逢甘霖,說得形象一點,就像你宿醉之後喝一大杯加冰的檸檬水一樣舒服,我就那樣躺在水裡,一開始是很舒服,可是慢慢的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因為這水太冰了,初時沒那麼強烈的感覺,但躺了半個多小時以後就感覺有點哆嗦了,手腳都有點麻木,於是我便準備起身去曬個太陽。

可是就在我翻身的那一刻,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我感覺我的右腳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更倒黴的是,我翻身的時候因為右腳的突然失控,我整個人撲到了水裡,那水雖然不深,但我整個撲到水裡的時候卻是足夠將我淹沒。我說過我的水性不佳,山區的孩子水性都差不多,所以我在水裡根本睜不開眼睛。只能閉著眼睛憑記憶往岸邊刨,兩隻手使勁地往水裡拍打。可是因為右腳被纏住了,所以我也感覺自己根本遊不動,於是我就用手往右腳腳踝摸去,我以為應該只是水草纏住了我,可是當我的手摸過去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嚇傻了,因為我好像摸到了一隻手,一隻跟我當時差不多大的手,黏糊糊的,好像還長著鱗片。我當時原本還有點鎮定的心一下子就崩潰了,不顧一切的撲騰了起來,可是撲我好久,我好像還是在原地,慢慢的,我的力氣一點點耗盡了,我不知是不是幻覺,看到了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對著我笑,不過他笑了一會兒卻突然惱怒了起來,對我瞪著眼,看嘴型好像是在咒罵著我什麼,我失去意識了。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只有一個畫面,就是一個小男孩對著我笑,他渾身溼漉漉的,就一直對著我笑,笑得我好害怕。

我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家裡的床上,家裡還多了好多人,窗外的天漸漸沉了下來,隱約還能聽到烏鴉的叫聲。二叔不知在和爸說著什麼,不過聽著好像是是他救的我,爸的臉色陰沉,我懷疑他等會兒要揍我,所以決定眯著眼再裝會兒睡,爺爺在砸吧這旱菸,菸圈在屋子裡上飄,飄到了屋頂。等會兒,屋頂怎麼趴著一個小孩子,他就像一隻青蛙一樣趴在屋頂,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整個頭僵硬的一百八十度轉了過來,對著我陰惻惻的露出了笑,嘴裡的舌頭長長地拖了出來。看到他的臉,我整個人都嚇得叫了起來,因為他就是我剛剛夢到的那個可怕的小孩子。

我的突然大叫驚動了一屋的大人,爸直接跑到我的床邊叫著我的乳名,我抬手指著屋頂的那個小孩,眼裡滿是驚恐,更是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了,大人們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們似乎並沒有看到什麼。這個時候,我一輩也忘不掉的恐怖畫面出現了,只見那個不知該怎麼稱呼的東西動了,他朝著屋頂邊緣爬去,然後朝著地上爬去,在這個過程裡,它的臉始終都對著我,長長的舌頭隨著運動甩來甩去,我嚇得渾身冒冷汗,根本不想再看它,可是眼睛就像被定住了一樣,移都移不開。

爸看著我的樣子,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倒是爺爺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把桃木劍,大喝一聲:“小南,髒東西在哪裡?”

我指了指我的床邊,沒錯,它已經爬到了我的床邊,那張恐怖的臉甚至都快湊到了我的臉上,我甚至都聞到了一股混雜著土腥味和魚腥味的令人作嘔氣味。

爺爺看到我手指的方向以後,臉色一變,嘴裡不知唸叨著什麼,便將桃木劍狠狠地朝它劈去。

“嚶~~”它似乎沒想到爺爺可以傷到它,所以這一下是劈實了,一股黑煙自它背部冒起,它被劈後便跳到了一旁,這次它的臉終於不是看著我了,它惡狠狠地盯著爺爺,如一個惡童一般。它不再看著我以後,我終於感覺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張嘴說話了。

“爺爺,它在那裡。”我馬上又指出了它的地方,不過這次它有了防備,沒能再奏效。

它還試圖朝著我靠近,可是每次都被打退,這時候爸也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了一些柳枝,跟著爺爺抽打著我指的方向,它許是覺得沒機會了,終於從後門消失不見了。

“爺爺,它走了。”看著它離開,我都心裡終於送了一口氣,剛剛雖然只經歷了幾分鐘,但我卻跟跑了幾公里山路一樣累,渾身都是汗。

窗外的天徹底黑了,屋裡的大人們卻沒有一個放鬆的,因為他們剛剛都看到了那冒起的黑煙,這件事情感覺不會就這麼快結束的。

那天晚上爺爺去找了他叔叔,我們村裡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我們都叫他老祖爺。他們在祠堂裡擺滿了各種符紙一樣的東西,還殺了一隻公雞,公雞無力的躺在一旁,脖子上的傷口還在躺著血,而那碗混雜了雞血的酒就擺在我前面。

“蘭氏祖先在上,今我蘭氏小輩蘭敬亭遭惡鬼侵擾,後輩無力清除,特請祖先賜下祝福,以顯庇佑。”

老祖爺捏著一張符紙在祖宗靈牌前恭敬的說道,說完便叫我在祖宗靈牌前跪下,然後他又捏著那符紙繞了我周身三圈,最後燃於我面前的那碗血酒裡。

“蘭敬亭,喝了。”

看著老祖爺嚴肅的表情,我一口將那酒喝了乾淨。記憶裡只覺得那碗酒很腥很辣,然後我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以後帶日子裡我再也沒有做過噩夢了,可是卻發生了另外一件事,讓我不得不離開了生養我的家鄉。

那是一個晚上,爺爺說他起夜的時候發現我正站在水缸前,他只當我是口渴了,便沒有多管,可他走了幾步卻發現我毫無動靜,頓覺蹊蹺,走過去一看,發現我只是對著水缸笑,嘴巴咧得很大,他從來沒有見過我這樣。我只是看著水缸,看了一會兒便走了回去,回去的時候似乎是發現了爺爺一樣,還發出了瘮人的咯咯聲。

第二天天一亮,爺爺便叫醒了我,可我卻對昨晚發生的事情毫無印象。

那以後帶幾天晚上,家裡人都會看到我晚上夢遊起來,對著水缸笑,瘮人的笑。爸媽都嚇壞了,又不敢叫醒我,只好守著我到天亮,終於在第七天晚上,爺爺又把老祖爺請來,老祖爺看了看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那小鬼纏上他了,我去問過了陳家了,那就是他們淹死的孩子陳知禮,敬亭去的那天正是他第七年的忌日,而且敬亭和他竟然正好是同月同日的生辰,看來他是盯上敬亭了啊。”

陳知禮?這個名字在我們這個荒野山村顯得格格不入,相比他的父母肯定也對他覬覦了厚望吧。

“這是我畫的安神符,讓敬亭時時戴著它,切記,尤其是在晚上和荒野水域千萬不要摘下。”

說罷老祖爺便拿出了一個黃符做成的掛墜掛在了我脖子上,掛墜繩子似乎是紅繩做成的,戴上以後我心裡也安定了許多,幾日來的心悸也沒有了。

往後的日子裡我再也沒有夢遊過,生活彷彿又平靜了起來,半年以後,我離開了故鄉,一是為了和父母去外地打工,二也是為了躲避那場噩夢,我想著去了外地,那小鬼再神通廣大也找不到我了吧。

離開了故鄉的日子過得安靜而祥和,在新朋友和大城市的刺激下,我很快就忘記曾經發生的恐怖,要不是脖子上的紅繩提醒著我,我或許都會懷疑那只是一場噩夢。我在異鄉的日子過得新奇而充實,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也從一個幼童長成了十四歲的少年。

“敬亭,老祖爺過世了,過幾天我們回去看看吧。”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夏天,我剛剛從外面打球回來,聽到爸爸說的這個訊息,我想起那個慈祥的老者,脖子上的紅繩摩擦著我的面板,變得很癢起來。

回故鄉的路程很長,我在飛機上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又回到了童年時候,有一對不認識的父母,他們好像叫我小禮,他們對我極盡百般寵愛,我的童年過得幸福而快樂。可突然夢境轉換了,我被溺在水裡,我拼命掙扎,可是這水卻似有千斤重,我弱小的身軀根本掙扎不開,慢慢的我的體力流失了,冰冷的河水開始灌進我的肺,我放棄了掙扎,在水裡睜開了眼,卻看到一個幼童對著我笑,笑得我渾身發顫。

我在飛機上一下驚醒了過來,摸了摸脖子上的紅繩,我的心裡才慢慢平靜了下來。飛機外逐漸浮現出了崎嶇的山景,故鄉快到了。

你見過死人嗎?我以前也沒見過,我以為見到了我會害怕,但是當我真的見到的時候,內心卻很平靜。老人穿著精緻的壽衣,享年八十五,也算是喜喪了。可是看著老祖爺斂過容的臉,我總感覺他似乎還有什麼事情沒有來得及告訴我。

雖然不是老祖爺的直系血親,但因為老人家救過我一條命,所以我也參加了他的守靈。我們幾個人跪坐在祠堂裡,往面前的火盆裡添著紙錢,那晚夜已經黑透了,可是我卻感覺不到害怕,因為善良的人即使化作了鬼魂也只會保護別人。

老人們都說子時是陰氣最盛的時候,而這個時候也是我最睏倦的時候。那個時候好像是十二點吧,我迷迷糊糊的聽到外面好像有像蛙又像貓叫的聲音,便揉著眼朝外面走去,其他人只當我要上廁所,便也沒有問。外面夜黑如漆,冥冥之中彷彿有什麼指引著我朝一個方向走去。我當時很困,精神也有些恍惚,所以沒有立刻察覺到不對勁,等我發現不對勁時我已經走到了老祖爺家門口的魚塘前。

看著幽黑恐怖的水面,我瞬間就害怕了,轉身就想往回走,可這時,一隻手竟然從水面伸出抓住了我的腳踝,那隻手看起來不大,力氣卻出奇的驚人,我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完全無法和它比,掙扎間我的半天腿便已經被它拖進了水裡。這個時候我想起來了我七歲時的那場噩夢,果然還是沒放過我嗎?我的心裡泛起一陣惱怒和害怕。

我被它一點點地往水下拖去,我想喊叫,卻發現嗓子就像被粘住了一般根本發不出聲音,隻眼看著冰冷的水漫過我的腰。絕望湧上了我的心頭,我想起了我在飛機上做的那個夢,或許那就是我的歸宿吧。我開始放棄了掙扎,腦海裡浮現我短暫的一生,多的是遺憾和不甘,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做,我才十四歲。

水快漫到了我的胸口,可就在水漫過我胸口符咒掛墜的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一道金光閃過,一位白鬚老者手拿一把桃木劍朝著水中的小鬼斬去,這次小鬼再也沒能躲過,化作一道飛煙消逝,老祖爺看著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慈祥,果然善良的人即使化作了鬼魂也還是會保護別人。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戴過紅繩掛墜了,因為那晚紅繩和符紙都碎裂成粉,再也掛不了了,不過我再也沒有遇到過那種靈異的事情,我彷彿又過回了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我二十一歲大三那年暑假幹了一個兼職,送外賣,每天都要送到晚上九點左右。有一天晚上接了一個比較偏遠的單子,路過一段剛剛拆遷過的地方,路上都是小石子,而且還沒有路燈,我十分小心的騎著車,可還是在一個大水坑前摔了一跤,連頭盔的砸得飛遠,電動車壓著我的右腿,要不是我及時剎車轉向,我這個時候說不定就已經掉進了這個不知道有多深的水坑裡。

我深吸一口涼氣,慢慢移開壓著我的車,這個時候我竟然看到離我不到一米遠的水坑裡竟然伸出了一隻幼童大小的手。

標簽: 老祖  爺爺  水裡  感覺  紅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