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位置:首頁 > 詩詞

《他的女主角是惡毒女配人設》—— 佳麗的父親是城府深成的宰相,母親是詭計多端的後宅之主,哥哥是縱情肆欲的小人,在這樣宅門下長大的心狠手辣的她卻成了他的心尖寵。

作者:由 愛喝奶蓋的獅子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22-01-21

“顧珣,你輸了。”

顧恃身著玄衣,金龍點綴,稜角分明的臉龐如雕刻般冷峻,黑眸流轉幽深,眉梢滿是對眼前男子的不屑。

顧珣用沾滿鮮血的長劍抵住地面才勉力支撐自己不跪倒在地,不用屈辱地跪倒在這個逆臣的腳下,他的臉上沾滿了塵土,凌亂的髮絲伴著熱血糊在臉上,華服殘破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不斷地滲出鮮血。

看著眼前已經落到如喪家之犬的地步,卻任然是一副高高在上,自恃清高模樣的顧珣,顧恃在心頭積年累月的仇恨噴薄而出,抽出腰間長劍,一劍封喉。

“不……”

一聲絕望地哀鳴在顧恃身後傳來,徐婉兒從宮門處穿過長殿跌坐在顧珣的面前,難以置信地看著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顧珣。

“阿……”

那聲阿珣終是叫不出口,是她害死了他,利用了他對自己的愛最後置他於死地。

徐婉兒攥緊衣裙,抬頭斜眼,淚眼婆娑地死死盯著一臉漠然的顧恃,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答應給過我,不會殺他的,為什麼?為什麼?”

徐婉兒最後幾乎是吼叫出來的,那質問聲在空蕩蕩的大殿內迴響,倒在冰冷琉璃磚上意識模糊的顧珣這一刻才知道,為什麼顧恃可以一路勢如破竹的攻打到皇城,原來是來自自己用生命在保護的人的背叛,真是可笑,但是他不該怪她,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人們都說人在彌留之際會想到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而此刻顧珣腦海中浮現出的不是他百般溫柔相對的婉兒,而是那個長相豔麗,心如蛇蠍的女子的容顏。

顧珣心中苦笑,為什麼是她?那個滿口謊話,工於心計,心狠手辣的女人,他應該恨她才是,他從小所受到的仁義之教告訴他,他應該恨她,她做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應該讓他恨毒了她才是。

可到了人生最後一刻,他才看清自己的心,他厭惡的從來不是她,他真正厭惡的是那個明知道不該愛卻還是不知不覺愛上她的自己。

至今還記得與她的最後一面,一身正紅如火的長袍,如鮮紅欲滴的玫瑰般嬌媚,即使她的陰謀詭計被當眾戳穿,她還是那般不服輸,不知錯,輕蔑說道:“我是和親公主,你們要將我如何,能將我如何?你們是打算不顧兩國和平了嗎?”

當時他親自下旨將她幽居於朝陽殿。

“顧珣,若不是我將你當做我的夫君,我未必會輸。我從來不欠任何人,更不欠你,你沒資格這樣對我?”

她的話誰聽了都覺得,她對顧珣是深情不壽,可佳麗如狐狸般狹長的眼角彷彿染上了鮮血般,眼裡充滿的是不甘,摻雜著些許疑惑,不安,卻沒有絲毫愛意。

顧珣退出朝陽殿,大門“咯吱”一聲,在他的身後合上,將他們隔絕在兩個世界,劉珣目視著天邊的流光溢彩的晚霞,心念:她一生所愛的從來都是權利地位,所以她可以為了這些假裝她愛自己,自己也曾一時被迷惑過。對,只是一時的迷惑罷了,自己愛的是婉兒。

內心中一遍遍的重複著,自己愛的是婉兒,是婉兒,最後騙過自己的真心。

三年前。

昭安的二皇子顧珣出使江寧國,原是來迎娶江寧國唯一的公主劉雨時以結秦晉之好,可是劉雨時公主突然惡疾,年紀輕輕就病逝了,於是江寧國就將魏丞相獨女魏佳麗封為慶安公主嫁予顧珣。

“我不要嫁,為什麼偏偏是我?”

佳麗將聖旨重重摔在地上,目眥欲裂,雙手死死抓緊父親的胳膊,哀求的望向父親。

“父親,我上次見到公主她還生龍活虎的,怎麼一要和親就突染惡疾,分明是她不想嫁,她不要嫁,憑什麼要我嫁?”

佳麗的母親心中雖然憤懣皇上的安排,但是到底比女兒沉得住氣,急忙撿起被女兒扔在地上的聖旨,吩咐下人都退到房門外。

魏丞相拍拍女兒的手,他的子嗣微薄,年過半百才得了一兒一女,又怎會捨得讓女兒遠嫁他國,但是此事太過蹊蹺,從皇上下旨到宣讀,竟然沒有走露半點風聲出來,實在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甚至懷疑能做到半點風聲不露的恐怕只有當今的聖上了,如果事情果真如他所料,那除了自己的女兒像公主那樣一命嗚呼,否則是必須嫁到他國了。

“夫君,我們就這一個寶貝女兒,你可要想想辦法?”

丞相夫人恨不得將手中的聖旨撕碎。

“放心,容我想想辦法?你們先回自己屋裡。”

“父親。。。”

佳麗還想繼續說什麼,卻被一旁的母親攔下,眼神示意佳麗不要再說了。

佳麗又怎會不明白,父親若是有辦法一定會幫她,可父親雖然疼愛她,但是誰也不能與他的前途官運比擬。

“是,女兒告退。”

佳麗轉過身去,用力推開房門,眼神裡迸發出一道道凌厲如刀的目光,看著小姐從房中出來,翠兒連忙跟上小姐的腳步,卻不敢靠近,翠兒只感覺小姐周圍有著無形的怒火,稍微靠近一點也許就會被燒得灰飛煙滅。

佳麗抬腳踹開自己的房門,大步跨進屋內,手臂一揮,桌上擺的青瓷茶盞悉數落地,茶水飛濺,陶瓷杯子被摔得七零八落。

佳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唇緊抿,她的目光所及之處,像是要被燒出一個洞般,翠兒縮在門口,連大氣都不敢出,將頭垂的儘可能的低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即便這樣,還是沒有逃過。

“翠兒,你像個木頭站在那裡做什麼,這些碎掉的茶碗是等著本小姐收拾嗎?”

佳麗目光刷一下落在翠兒身上,翠兒仿若被雷劈中一般,渾身上下因為害怕抖得如篩糠,立刻蹲下身徒手去撿碎掉的瓷片。

佳麗看著慌慌張張如驚弓之鳥的翠兒,緩緩起身,一步一步邁向翠兒,嘴角扯出一抹妖異的笑,抬腳重重踩在翠兒的手背上,感受瓷片扎進他人血肉的痛快。

“啊~小姐,翠兒知錯了,翠兒真的只錯了。”

翠兒因為疼痛蜷曲起身體,整個人匍匐在地面上,牙齒緊緊咬著下唇,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佳麗的腳又在翠兒的手背上蹍了碾,倏然收腳,彎下身子,抽出隨身攜帶的綿薄手帕,輕輕擦拭翠兒額間細密的汗珠,眼裡滿是憐惜。

翠兒看著佳麗瘦身來時,下意識想要去躲,最後還是定在原處,她瞭解小姐,要是躲了必然還要遭罪。

“知道錯了就好,讓管家請大夫瞧瞧,你知道我身邊離不開你。”

翠兒朝著地面磕了響頭,怯怯回到:

“是,小姐。”

翠兒捧著正在不斷溢位鮮血的手,不敢將血滴下害怕會弄汙了小姐房間的地面,顧不上疼痛,急忙逃出房間。

“等等,叫一個丫鬟進來收拾一下。”

翠兒一腳踏空,身形一晃,如墜冰窟。

“是。”

一個時辰後,一位渾身是血,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丫鬟從丞相的後門被運出,扔在了荒山野嶺裡。

“啪”丞相將筷子擲在桌上,臉色鐵青,眉頭緊皺,怒氣衝衝的眉毛向上挑,今日向皇上提及女兒的婚事,還未來得及多說,皇上就下令讓女兒明日進宮學習規矩,一個月後出嫁。

回到家,自己的乖女兒竟然躲在屋內連晚膳都敢不陪自己這個父親一起食用,簡直膽大包天,看來實在是將她寵過頭了。

魏遙被自己父親嚇得一顫,只顧低頭吃飯,在家中他誰都不怕唯獨怕父親,他聽說妹妹的事情自然也是心疼的,但是這皇上都下旨了,已經無法挽回了。

看著埋頭吃飯,一言不發的兒子,魏遙更是氣不打出來,想自己也是經綸滿腹,怎麼會生出這麼個草包,佳麗倒是有點小聰明,原來是想將其嫁給皇子以鞏固魏家在朝中的地位,等自己百年後,或許佳麗還能幫襯著哥哥。

現下這些都成為了泡影,魏家的未來變得撲朔迷離,前途未卜。

“吃吃吃,除了吃喝玩樂你還會些什麼?”

魏丞相朝著魏遙怒斥道。

魏遙眼看這怒氣要引到自己身上了,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隻會吃喝玩樂,急忙解釋道:

“我也是顧及妹妹的,其實我覺得這婚事對於妹妹來說不錯。”

“哼,我倒要聽聽怎麼個不錯。”

魏丞相氣急,簡直想要甩他幾個耳光,將其打醒。

魏遙吞了吞口水,眼珠子轉來轉去,說道:

“我聽說那昭安的二皇子長得一表人才,與妹妹甚是相配,性格更是像團棉花,從來不與人置氣,父親雖然佳佳是我妹妹,但是你還不知道佳佳那性格,這城裡哪家受得了啊。”

“外貌相配,性格相配,我還是高估了你了。”

魏丞相簡直要被這個傻兒子氣笑了,竟然還指望他能說出什麼事關朝政大局的利害關係。

“父親我還未說完,那昭安國的男子一生止可娶一位妻子,若是要無故休妻可是要半條命的,上到皇帝下到百姓無一不是。父親你想,妹妹是被封了公主嫁過去的,對於我們來說本來就是無上榮光,再加上妹妹美貌,若是真得了那二皇子的心,將來我們魏家肯定更加風光。現在朝中兩位最有可能成為未來皇帝的皇子都有王妃了,妹妹嫁過去說好聽點是側王妃,說不好點就是妾,並且這兩位誰將來會成為皇帝還是未知數,而父親你只有一位女兒,壓錯寶可得不償失,嫁給那個二皇子可不一樣,那可是結秦晉之好,不管將來誰登基,都禍不及魏家。”

魏丞相老謀深算的眼中露出一絲精光,上下掃了一眼魏遙,終於露出了一點欣慰的微笑,緊繃如寒冰的臉慢慢化開。

其實,今日進宮魏丞相看到皇帝的態度就大概知道自己的女兒是非嫁不可了,思索前後,最後所想竟然與魏遙的想法大致相同,果然還是自己的血脈。只是,如何才能說服女兒自願嫁給昭安國二皇子才是最緊要的。

父子之間的談話一字不落全都落入,一直躲在門外的佳麗耳中,佳麗眼中閃爍著亮光,露出詭異的微笑,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轉身回自己房間,路上哼著小曲,甩著手帕。

佳麗用特製的小鐵杵攪拌著燃盡的香灰,細細回味著著哥哥說的每一句,哥哥雖然不著調,但是這次說得有幾分道理,當時接到聖旨氣憤,只是覺得公主不要的東西卻要強加給我,但現在想來除了遠離故土以外,並沒有什麼不妥。抗旨倒的確是自己不該了。

“咚咚”

“佳佳,母親給你帶了愛吃的點心,讓母親進來好不好?”

佳麗知道母親是來當說客的,大族家的孩子,父母愛你你便是掌上寶,而愛你的前提就是你將來是顆有用的棋子。

佳麗使勁全是的力氣往大腿根一掐,立即紅了雙眼。

“母親,進來吧。”

丞相夫人將食盒放在桌上,掀開蓋子,馬奶糕的香氣溢位來瀰漫在整間屋子裡,夫人一直不敢看自己的女兒,她這一輩子不就是為了這雙兒女嗎?可是最後還是要眼睜睜看著女兒嫁入他國,或許一輩子都見不著了。

“母親,我想見父親。”

佳麗紅著眼眶,像個柔弱的小白兔,整個人軟綿綿的,拉著母親的手來回晃動,就像回到小時候朝母親撒嬌要糖果的樣子。

“佳佳,你要知道你父親的難處。”

“母親,我明白的,所以帶我去見父親吧。”

佳麗見到魏丞相立刻撲向父親的懷裡,發出小聲的嗚咽。

到底還是自己寵了多年的親生女兒,魏丞相輕輕撫順著佳麗的背,但絲毫沒有動搖將佳麗嫁給顧珣的決心。

“父親,女兒想通了,女兒願意嫁給昭安國二皇子,女兒不想父親為難,更不願父親生氣。”

佳麗抬頭看著魏丞相,眼睛掛著淚珠,鼻尖也是通紅的,說話的聲音還帶著哭腔,就是這樣一個傷心欲絕的小姑娘,到現在還是想著自己的父親,魏丞相心中泛著歉意。

佳麗再次將頭埋進父親的懷裡,不再是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眼裡格外平靜,心想:母親說過,女人的眼淚對於良心未泯的男人最為好用,既然一定要嫁,那就讓父親帶著對自己最大的愧疚嫁出去。

翌日,佳麗一大早就隨教習嬤嬤進宮了拜見了太后與皇后,被安排住在了千秋殿。

“李嬤嬤,你覺得丞相之女如何?”

太后端坐在榻上,混沌的眼珠閃過一絲清明,悠悠開口。

“佳麗小姐長得明豔動人,自然是極好的。”

李嬤嬤站在太后身側,低垂著頭緩緩開口。

“那性格你覺得怎樣?”

太后有些懶散的靠在矮几上,漫不經心的詢問著。

“奴婢,怎敢對主子評頭論足。”

李嬤嬤仍然矗立在一旁,一動不動。

“你跟了我多年,就不必說這些拐彎抹角的話。”

太后瞥了一眼李嬤嬤說道。

“佳麗小姐表面上知書達禮,但老奴在她眼裡看不到半分敬畏之意。看來關於佳麗小姐的坊間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皇帝的想法,我是越來越不清楚了。將佳麗嫁過去到底是想兩國交惡還是交好了。”

太后揉了揉眉心,無奈的嘆氣。

在宮中度過十幾日的佳麗儼然已經將自己當成了公主,她享受著宮人們的簇擁,高高在上的感覺對她來說十分受用。

由於心情舒暢,佳麗也很少會表現得像在宰相府那樣毒辣,臉上總是掛著溫和的微笑,人畜無害的樣子極具欺騙性,只要佳麗願意她可以將人騙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可是,能入佳麗眼的沒有幾人,沒有幾人值得她騙。

五月正是穿暖花開的日子,御花園的花爭奇鬥豔的開著,佳麗駐足在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花前,捧著牡丹花,附身細細嗅著花香,正當佳麗起身,耳邊傳來女子的低語聲。

“聽說昭安國二皇子今日就到了,真羨慕姐姐你被安排到接待二皇子的晚宴名單中,姐姐容貌上佳,說不定還能被二皇子看中,娶回去當個王妃呢?”

“你不要開這玩笑,我哪裡比得上丞相之女呢?”

兩個小宮女在花園不顯眼的一隅,交頭接耳的交談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浩浩蕩蕩的一群人。

翠兒攥緊了袖子之下的手,臉色煞白,大氣都不敢出,垂眸瞟了一眼身側的佳麗。

佳麗臉上蕩起一抹笑,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死死盯著那兩個宮女的後背,淬滿了毒像是要將其生吞活剝了,隨手這下那傲立枝頭的牡丹花。

“的確,是比不上,蒲柳之姿也配。”

佳麗邊說邊走向兩個宮女,兩個宮女聽到聲音後,整個人嚇得差點靈魂出竅,齊齊跪地。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咦~走進這麼一看,的確是有點好看呢!”

佳麗一手拿著牡丹花,一手掐著那被說頗有姿色的宮女的雙頰,力氣大到宮女的臉都有些變形,佳麗左右端詳著眼前的宮女,輕笑出聲,將牡丹花插到那宮女的髮間。

“戴上這朵花,看起來更好看了。”

宮女忍著雙頰傳來的劇痛,絕望的閉上雙眼,嘴唇嚇到發白,她感覺脖間架了一把刀,隨時會落下。佳麗將宮女的頭掰向另一個宮女,笑顏盈盈地問道:

“你看,她是不是比剛剛好看許多?”

另一個宮女感覺周身的溫度驟降,渾身忍不住打著顫,想要說話,可是連自己的牙齒都跟著打顫,不聽使喚,明明到現在這位慶安公主都沒有發怒,可就是覺得自己裡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不回答我,是覺得不好看咯,讓我想想是哪裡出錯了。”

佳麗若有所思一會兒,表情豁然開朗,像是真的找出那裡出了錯。

“啊!對了,這牡丹紅豔,而你的臉上脂粉過淡了,牡丹花顯得有些喧賓奪主了。”

說著佳麗鬆開鉗制宮女雙頰的手,指向另一個宮女,輕快地說道:

“你幫幫她好了。”

被指的宮女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佳麗是何意思。

佳麗一臉笑意,看向翠兒,說道:

“翠兒,示範一下。”

翠兒走到頭插牡丹花的宮女面前,一掌扇了下來,毫不留情,宮女臉上立刻顯出五指印,嘴角甚至滲出一絲血跡,伴著響亮巴掌聲消弭出現的是佳麗銀鈴般的笑聲,她笑得前仰後合,沒了平常的儀態,對著身後的一群宮女太監說道:

“你們看,的確好看許多了,翠兒退下吧。”

然後轉向那宮女,變臉般收起笑意,冷冷地說道:

“現在知道怎麼做了嗎?”

宮女略有些為難的看著身旁的姐姐,顫顫巍巍舉起臂膀,猛然拍下,接著縮著腦袋,瞄了一眼站在身前的女修羅般的佳麗。

“繼續。”

只聽到佳麗毫無起伏的說著兩字。

宮女只好硬著頭皮,不斷地扇著姐姐的巴掌,被扇宮女的臉一點點變紅變腫,最後變得面目全非。

“住手。”

在佳麗看得快要盡興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擲地有聲卻又溫柔的聲音,這聲音似春風般柔和又似冬風般凌冽。

聽到有人阻止,佳麗完美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紋,不滿從裂紋中不斷溢位來。

佳麗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顧珣背靠暖陽一步一步向她走進,光暈籠在他的身上,使得佳麗一時間不能看清他的長相。

顧珣在距佳麗三尺處停下了腳步,佳麗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在腦中迅速搜尋著有關這個人記憶,可是一點都沒有,看著他貴氣逼人,佳麗心中已經有了猜想,果真如哥哥所言,有著與自己相配的好皮囊,看起來沒事什麼脾氣,但是自己給未來夫君的初印象看來不太好呢 ,不過誰在乎呢?

“我勸你,不要過問本公主的事情,這個婢女蓄意勾引本公主的未來夫君,其罪當誅,我只小懲大誡罷了,若是這樣都不行,以後下人豈不是敢騎到本公主頭上。”

佳麗又是擺出一副笑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顧珣,滿目溫情。

顧珣從一開始便目擊了整個過程,這兩位宮女固然有些許錯,但是說到底不過是少女懷春開了一些過分的玩笑,並不見得真的這樣做。

可是眼前的女子,明明長得眉目如畫,杏眼桃腮,一笑就要將冰凍的山川融化,卻表裡不一,做著與她外貌完全相反的事情,若是自己不出手,她怕是要活活打死這個宮女,人命在她眼裡就如草芥,沒有半點同情之心。這難道就是自己未來的王妃嗎?

“在下昭安國二皇子,懇請公主高抬貴手。”

顧珣不卑不亢的,面無表情的說道。

“原來是未來夫君,既然未來夫君給你們求情,那好吧,你們就在此處跪到明日,這事就算了。”

“公主~”

顧珣看著此刻跪倒在地,面如白紙的兩個宮女,還想說些什麼,就被佳麗打斷。

“未來夫君是覺得我罰輕了是不,那我再想想如何懲罰她們?”

佳麗往前邁了一步,拉進她與顧珣的距離,一雙眼睛撲閃撲閃透著天真無邪,若不是看見剛剛她懲罰下人的樣子,真的會被她欺騙到。

“不是。”

聽到這裡,顧珣知道這該是這慶安公主的底線了,他如今到這裡就是求取兩國和平,不管這位公主品性如何,樣貌如何,她都是他未來的妻子,這個是命中註定的。

佳麗沒想到這位皇子竟然這麼容易就妥協了,正如哥哥所言,像團棉花,真是無趣極了,不過,自己也不喜歡不順著自己的。

“以後的日子就承蒙未來夫君照顧啦。”

說著,佳麗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對於她也是一樣,她不用管對方愛不愛自己,相貌如何,她嫁的是對方的身份,地位,權利,尊榮。

接下來的幾日,除了非得碰面的場合,佳麗和顧珣十分有默契的不見彼此,顧珣在自己的房間閉門不出,而佳麗依舊享受著公主的待遇,吃好睡好,不過一個月身體就豐腴不少,氣色也變得白裡透紅,轉眼到了出嫁的日子。

“停車,停車……”

佳麗掀開馬車帷幕,衝著隊伍前面騎馬的顧珣怒吼道。

隊伍沒有因為佳麗的吼叫聲而停止前進,這一行為無疑不是觸怒到了佳麗,“啪”一聲車伕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佳麗也是揉了揉手心,她扇過許多下人,但是頭一次遇到臉皮這麼厚的,震得她手心發麻。

佳麗狠狠剜了一眼駕馬的車伕,也因為佳麗的一巴掌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顧珣看了一眼他的貼身侍衛清河,清河點頭示意,騎馬掉頭來到佳麗的馬車邊,詢問道:

“公主有何吩咐?”

佳麗心氣不暢地回道:

“我累了,要休息。”

“公主,我們立下一個驛站還有半個時辰……”

又是一巴掌,佳麗硬生生打斷了清河接下來要說的話,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說了我現在立刻馬上要休息,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清河還維持著被扇時候的姿勢,整個人久久不能回神,根本不敢相信剛剛自己被扇了的事實,他可是昭安國二皇子的貼身護衛,從來沒有敢這樣對待他。

這一幕同樣落到了顧珣眼裡,他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心念:果然是刁蠻任性。

直到顧珣來到清河身邊,清河才回過神來。

“公主為何事如此動怒?”

顧珣壓下他眸中的不悅,平靜如水的看著因為憤怒而雙頰泛紅的佳麗問道。

“我要休息。”

重複了三遍這句話的佳麗早已失去了耐心,已是忍耐到了極限。

“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下個驛站了。”

顧珣一字一句的說著,比起此刻怒目相對的佳麗,他不急不緩的樣子更顯得儒雅,好像世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褪去他的外衣。

還沒等清河反應過來,佳麗又賞了他一巴掌,清河瞪了大雙眼,看了一眼顧珣又看了一眼佳麗,緊緊按著腰間的佩劍才勉力不戳穿這個潑辣的公主,並深深吸了幾口氣來紓解此刻鬱結的心情,為什麼我說的時候打我,現在二皇子說了還是打我,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佳麗和顧珣目光交錯,對視良久,最後還是顧珣避開了視線,吩咐隊伍就地駐紮,顧珣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因為此等小事和這位公主糾纏。

“你,還不蹲下,伺候本公主下馬。”

佳麗看著清河,理直氣壯地吩咐道。

清河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狗奴才,這裡還有別人嘛!”

正當清河猶豫著要不要放棄尊嚴給這個傲嬌公主當腳蹬時,顧珣翻身下馬,一把攔住站在馬車上的佳麗的腰,將她抱下了馬車,隨即鬆開佳麗,一字未言的離去了。

佳麗因為剛剛突如其來的舉動,心臟砰砰的跳動,看著顧珣離去的背影,突出三個字:

“神經病。”

清河也跟著顧珣一起來走開,離開時伸手揉著自己的遭受磨難的雙頰,腹誹道:這哪是什麼公主啊,簡直就是行走的打臉狂魔嘛,太恐怖了。

翠兒找了一塊樹蔭,將鵝絨般柔軟的毛毯墊在青蔥的綠草地上,拿出儲藏好的果盤,佳麗斜著身子靠在翠兒的腿上,一邊細細品嚐美食,一邊享受著翠兒的按摩來緩解舟車勞頓。

清河看了一眼一臉享受的佳麗,又看著因為她一個人而導致不能好好休息的隊伍,滿臉嫌棄的搖搖頭,心念:毫無人性。

顧珣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佳麗,微風習習,搖曳著佳麗鬢間的碎髮,他不懂明明看起來如此美好的女子,怎麼就生了一副蛇蠍般的心腸。

佳麗根本沒有注意別人向她偷來怎麼樣的目光,或許她是察覺到的了,但是她並不在意。

正當佳麗愜意的曬著暖陽,感受夾雜花香的微風時,身後的林間傳來了不合時宜的女子微弱的呼救聲,佳麗不經皺眉。

顧珣和清河聞聲進入樹林,不一會兒,兩人毫髮無損的從林間出來,只不過身後跟著一個小尾巴,一位柔弱不能自理,灰頭土臉卻難掩清麗的落難女子。

女子有些羞怯的看著救了自己的顧珣,佳麗看到這一幕來了興致,擺出看戲的嘴臉,只見女子跪在地上,雙眸含淚,可憐兮兮地說道:

“小女子無以為報只好……”

“只好什麼,以身相許嗎?”

佳麗沒有起身,只是換了一個姿勢趴在翠兒腿上,整個人看上去懶洋洋的,幾縷陽光透過樹蔭灑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落入林間的仙子。

被救的女子這才注意到衣著華美的佳麗,自卑的低下頭,小聲說道:

“蓮兒自知身份地位,怎敢以身相許,只是甘願為奴為婢伺候公子。”

佳麗坐起身子,聳了一下肩膀,歪頭看著衣衫襤褸的女子,眼裡全是鄙夷之色,在丞相府的時候,從小她就跟著母親看著父親的妾室興風作浪,這點小心思還不夠看,若是那女子說出以身相許,或許自己還能佩服她的膽色,可惜,這話一出,佳麗瞬間恢復看戲臉,沒了興致。

不過,既然這個叫蓮兒的要自貶身價,這個佳麗到覺得自己很擅長,於是,說道:

“可惜,你連為奴為婢都不夠格,能伺候我們的奴才都是層層選拔的,不是路邊隨便什麼阿貓阿狗就能行的。夫君,你說是吧。”

蓮兒一聽臉上有些掛不住。

“這有些銀兩,你自行離去。”

顧珣沒有搭理佳麗,拿出一些碎銀子遞給蓮兒。

蓮兒望著那些銀子,怎麼也不可能伸手去接,哽咽地說道:

“蓮兒在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這世道哪有我一女子的容身之地,求公子收留我吧。”

顧珣面露難色,他只是想救人,但是並不需要奴婢,並且他身邊從來不許女子近身,雖然那個慶安公主的話難聽了些,但是話糙理不糙,眼前這個女子的確沒有資格成為婢女,宮中婢女都是官家女子,有清白的出身戶籍,的確是經過幾個月的訓練,層層篩選出來的。

顧珣看向身邊的清河,眼神示意他處理這個麻煩。

清河則是抿著嘴,一臉慌亂之色,心想:讓我殺人追蹤什麼的我在行,可是女子之事我也不懂。

佳麗也休息夠,察覺天色漸晚,她可不想露宿荒野,看著眼前這一主一僕拿這痛哭流涕,死纏爛打的女子毫無辦法,眼看要耗上許久的樣子,慢條斯理的整理一下衣冠。

顧珣看著朝自己一步步走來的佳麗,看著她一臉笑意,就預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因為上一次她這樣笑的時候,就將一位宮女打成了豬頭。

佳麗一把將顧珣的胳膊攬入懷中,頭靠在他的肩上,感覺很親暱的樣子,顧珣身體本能有一絲牴觸,想要掙脫佳麗的束縛,這時,有股熱氣拂過耳廓,只聽到佳麗輕聲說道:

“我也不樂意靠近你,大家都忍忍吧,誰讓你給我惹了狗皮膏藥回來。”

“夫君,你看她多可憐,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她一個女子獨自一人如何安身立命,反正我們已經救她一命,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佳麗的下顎抵在顧珣的肩上,距離顧珣的臉頰不到一掌的距離,顧珣側頭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能看見她臉上細碎的絨毛,顧珣對上了佳麗的小鹿般的眼睛,一時有些失神。

又是這樣的不諳世事的眼神,又是這樣漫不經心的語氣,若不是那宮女那紅腫的雙頰此刻還歷歷在目,他真的要相信,她正在說服自己救下眼前的女子。

他覺得佳麗就像個迷,越是想要解答,越會被捲入迷中。

蓮兒聽到這些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君,你不記得了嗎?管家的攤子兒子至今娶不到媳婦兒,我們可以將她帶回去給他做媳婦。”

佳麗煞有其事的說著,轉過來真摯地看著蓮兒問道:

“我們的管家還是有些積蓄的,這樣你也算有依靠了,怎麼樣?”

蓮兒聽到他們要將自己帶回去給一個攤子做媳婦,瞬間嚇傻,支支吾吾說道:

“是公子救了我,我也應該侍奉公子才是。”

“此言差矣,管家對我們一直忠心耿耿,他的兒子也是為了救夫君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夫君每每思及此景,總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你若是想報恩,這就是對夫君最好的恩。”

佳麗睜著眼睛,一本正經的胡編亂造,一旁的的清河看著滔滔不絕講故事的佳麗,嘴巴長得都能裝下雞蛋了,心中為未來王妃豎起了大拇指。

從小時候,顧珣的夫子就教育他為人要正義,果敢,剛毅,善良,而眼前這個巧舌如簧,口燦蓮花的女子,簡直就是夫子所說的典型反面教材,他活到如今見過許多人,但是很少有人能與好的詞語一點都沾不上邊的,不,也不是,她的確很美。

夫子說過:越美麗的人,越善於用自己漂亮的皮囊掩蓋醜陋的心。

顧珣轉過頭不再看佳麗,心想:自己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所以慶安公主讓你失望了,我永遠不會被你所迷惑。

佳麗完全無暇顧及顧珣內心的想法,以及一旁清河的目瞪口呆,她只想戲耍眼前不知進退的女子,以及能夠快點啟程。

“你不願意嗎?”

還沒等蓮兒回答,佳麗接著說道:

“其實,我們也不是挾恩圖報之人,現在我就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你和我們回去給我們管家當兒媳婦,第二個,就是現在速速離去。”

佳麗有些期待她的回答,若是她真的跟著回去,她倒是不介意這個叫蓮兒的這樣無名無分的跟著顧珣,男人嘛,有幾個女人很正常。

“蓮兒突然想起還有一房遠親可以投奔,就不麻煩公子了。”

說完,蓮兒低眉順眼的看著佳麗和顧珣兩人,像是等待什麼。

佳麗自然是知道她在等什麼,無非是剛剛的銀子,可惜,她不是顧珣這個傻子,救了人不要報酬還倒貼的,於是她眨巴眨巴眼睛,略帶好奇的問道:

“你還不離開嗎?還是說你後悔了想要留下來。”

聽到這話蓮兒不敢再耽擱,連忙起身離開。

看著蓮兒逐漸消失在視線裡,佳麗甩開顧珣的手臂,嫌棄的拍了拍碰過顧珣的地方。

看見佳麗如此嫌棄的模樣,顧珣竟然也小孩子脾氣的偷偷拍了拍佳麗碰過的胳膊,一順不順的看著她。

“她沒有銀子,你這樣不好。”

顧珣似乎想起什麼,有用他平緩的嗓音說道。

佳麗沒理他,轉身上馬車,暗暗罵了一句:

“神經病。”

經過這件事情一折騰,隊伍行進了半個時辰,抵達他們也要暫住一晚的驛站時已經到了酉時,天空漆黑一片,有幾顆星星零碎的點綴在夜幕上,驛站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在夜色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牌匾上落滿了灰塵,木製的大門泛著陳舊的色澤微微敞著,透過門縫可以看見裡面簡單擺放的桌椅。

佳麗剛下馬車,只是看了一眼這驛站,眉頭已經擰成了麻花,渾身上下都十分抗拒,一步都不想靠近這個驛站,她從來沒有住過如此破爛的地方。

佳麗眼見顧珣抬腳就要進驛站,立即伸出手臂攔住他的去路,滿是嫌棄的問道:

“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在這裡過夜吧。”

顧珣停下腳步,往後退了一步,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直視著前方,開口道:

“你也可以選擇其他地方,不過這已經是附近最好的住所了。”

說完,顧珣站在原處像一尊雕像一樣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內心覺得若是此刻他離開,這個慶安公主必然又要弄出許多么蛾子。

“你看看這裡,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佳麗指著驛站,反諷道。

顧珣不知有沒有聽出佳麗語氣中的諷刺,解釋道:

“這裡當然是人住的,此處地處錦州和峽州交匯處,每日來來往往的商販都會在此處落腳。”

佳麗聽完後心中鬱悶,可是環顧四周後發現,這裡不似京中繁華,不過酉時路上已然沒有幾個行人,除了驛站這兩盞燈籠散發著昏暗的光,整個街道都黑漆漆,空蕩蕩的沒看起來像是一座鬼城,讓人後背發涼。

顧珣就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佳麗神色忽明忽暗的變化,看著佳麗吃癟的表情,連自己的心情在不覺間都變舒暢了很多。

看著佳麗的小表情,顧珣心中突然有了底氣,不再與她多說一句話,提步走進了有些陳舊的驛站。

等隊伍的人都進了驛站後,只剩下佳麗和翠兒還站在驛站門前不想邁進,在一番天人交戰後,佳麗甩了甩手帕捂住口鼻進入了驛站。

驛站的小二引著兩人到她們的房間,推開客房的門,房內只有一張簡易的木製小床,淡藍色的床幃攏在床的兩側,看起來十分乾淨整潔。

但是在佳麗的眼中這和乞丐住的地方沒什麼兩樣,一旁的小二招待過各色各樣的客人,從佳麗一個細微的表情就深知這位客人不好惹,所以不動聲響地退出門去。

“翠兒,將這裡裡裡外外擦拭一邊,床上的東西全都扔掉換成我貼身用的,還有燃上從家中帶著的特製香料,然後親自去後廚給我準備些吃的。動作快點。”

佳麗站在房間裡,一步都不想移動,指揮著翠兒說道。

翠兒先打了一盆水,將桌椅仔仔細細擦拭了三遍,讓佳麗能夠坐下,接著到車內取來香料,被套,在屋內點上佳麗慣用的香料,將客棧房內的床單被套都換了一遍,還沒來得及喘氣,又徑直走到後廚為佳麗準備吃的。

很快,佳麗的面前就擺上了兩菜一湯,聞著熟悉的香料氣味,看著喜愛的吃食,佳麗不悅的臉上總算是放鬆下來,優雅地用著攜帶的玉篤將飯菜一口一口,細嚼慢嚥地吞下。

“咕咕~”

舟車勞頓,片刻沒有休息的翠兒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叫聲。

佳麗停下筷子,斜眼看著翠兒,翠兒二話沒說,雙膝跪地,求饒道:

“奴婢知錯。”

“餓了?”

佳麗問著,翠兒低頭不語。

“今日我累了,你先將剩下的菜撤了吧,等會兒給我送點熱水,我要沐浴。”

佳麗放下筷子,起身往床邊走去,竟然好脾氣的沒有扇人耳光,甚至格外開恩,變相的給翠兒可以吃飯的時間。

翠兒鬆了口氣,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碗筷,離開房間。

夜深了,萬籟俱靜,佳麗的房門外傳來細細碎碎的響動,一隻小竹管捅破窗戶紙伸進佳麗的房內,一股迷煙噴了出來,咔噠一聲,反鎖的門從外面被推開,一個身穿夜行衣,蒙著面的男子走了進來,來到佳麗的床邊,月光下只露出雙眼的蒙面男子眼角染上了不懷好意的笑,而床上的佳麗絲毫沒有反應。

男子將佳麗扛在肩上,小心翼翼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就這樣偷偷摸摸將佳麗帶出了驛站,出了驛站的黑衣人加快了腳步,隱入了離客棧不遠的樹林當中,沿著一條不能分辨足跡的小道,往山上跑去。

被黑衣人扛在背上的佳麗由於腦袋下垂充血,睡夢中感覺暈暈乎乎,腦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的感覺,想要睜眼卻又感覺特別疲憊,雙眼皮直打顫。

黑衣人行至半山腰,佳麗隨著黑衣人奔跑時的起伏,在他肩上顛得難受,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只看見翻轉的樹影,原本略帶睡意的雙眸瞬間清明。

雖然暫時還弄不清楚什麼情況,但是這個場景足以嚇死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佳麗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她已經害怕到失語的地步,想要呼救,嗓子卻像堵了一團棉花,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在極大的求生欲的驅使下,佳麗飛速轉動著大腦,暗暗告訴自己不要慌,在冷靜下來之後,她才慶興自己剛剛沒有喊出來,否則自己恐怕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佳麗用餘光瞟了一眼扛著自己的男子,男子體型粗壯,如果硬來必然不是他的對手,只可以採取趁其不備,一招致命的辦法。

很快佳麗鎖定了目標,死死盯著男子裸露出來的脖子,悄無聲息地將垂下的手摸向自己髮間唯一的髮簪,髮簪被輕輕拿下,萬千髮絲如瀑般散開,專注於奔跑的男子根本沒有注意到此刻他肩上的女子細微的動作,更沒有察覺到在黑暗中有一雙蛇蠍般毒厲的眼睛盯著他的脖頸。

佳麗牢牢握住手中的金簪,這是她唯一生的機會,她不再躊躇,抬起胳膊,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對著男子的脖子紮下去,一股熱血從男子脖間滋出來,滋到了佳麗的臉上,佳麗像是魔怔了一樣,緊緊閉著雙眼瘋狂地朝男子脖間刺下去。

男子根本來不及反應,脖子間的疼痛讓他無法繼續扛著佳麗,他雙手捂住脖子,可是於事無補,溫吞的鮮血不斷從他的指尖溢位來,源源不斷。

佳麗跌坐在地,純白的衣服上濺滿了血點,身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屁股上的疼痛迫使她從瘋魔的狀態清醒過來。

黑衣男子滿臉驚詫,像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敗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手下,他瞪大雙眼,面目猙獰的朝著佳麗一步一步地蹣跚走來,鮮血糊在他的臉上像極了索命的惡鬼。

佳麗雙手緊緊攥著簪子,渾身顫抖著,此刻她雙腿發軟,根本無法從地上爬起來,只能坐在地面上往後身後不停挪動。

黑衣男子失血過多,倒在佳麗面前不斷抽搐,一雙眼睛就在黑夜中看著佳麗,有些死不瞑目。

林子裡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喚醒了還在驚亂惶恐中的佳麗,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靠著大樹蜷曲著身子,腦袋埋在膝蓋間,飛速運轉著大腦。

她藉著扶大樹的力,支撐著站起來,朝著人跡稀少的小徑走去,她沒有受傷卻感覺渾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腳步虛浮,她害怕這樣黑漆漆的夜晚,害怕獨自漫無目的,沒有盡頭,沒有方向的走著。

小徑越走越窄,此刻佳麗的左側是陡峭的山壁,右側則長滿齊腰的雜草的一個陡坡,佳麗扶著山壁小心翼翼走著,但是由於光線暗淡,沒有注意腳下的石子,腳一崴仰面順著陡坡滾下,後腦猛地撞在了石柱上,昏死過去,齊腰的雜草和朦朧的月光配合著掩蓋了佳麗的存在。

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響像是念咒語,腦後隱隱作痛,佳麗眼睛眯開一條縫,發現不遠處有火光,好似還有一行人圍成了團,正準備呼救,可是她的第六感卻阻止了她的行為。

佳麗撐著一隻胳膊,用掌心揉搓著自己的太陽穴,想要緩解不斷傳來的痛感,片刻後,她的眼睛才逐漸聚焦。

這才發現,那一群人不是什麼正常人,那群人在用生人祭祀,他們將一位目光呆滯如木偶般的女子放在石床上,石床被曾經沾染的鮮血浸潤成了暗紅色,只見一位臉上畫滿咒文的老嫗拿出一把長刀,刀光一閃,劃開了女子的喉嚨,即便這樣石床上的女子仍然面無表情,神色空洞,絲毫沒有掙扎,就這樣佳麗親眼見證瞭如殺雞般用活人祭祀的全過程。

佳麗捂住嘴巴,縮在草叢裡,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儀式沒有持續很久,那群人將死去的女子放入棺槨中後抬著棺槨離開,看著那群人離開,佳麗還是不敢從草裡出來,她害怕那群來路不明的人回來。

佳麗又在草叢裡躲了許久,剛準備起身離開這個鬼地方,卻聽到了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佳麗的心臟也隨著這腳步聲的逼近瘋狂跳動,佳麗整個人都貼緊地面,可是無濟於事,一隻大手撥開了掩護佳麗的雜草。

清河撥開雜草只看到縮成一團的女子,背影看起來像極了那個懟天懟地,囂張跋扈的公主,於是略帶試探,稍有疑惑的小聲詢問。

“公主?”

佳麗聽到熟悉的聲音,緩緩抬頭,清河背對著月光,臉上籠著一層陰影,佳麗分辨不清他的五官,但是從身形和衣著可以看出他應該是隨行的的護衛。

月光如白色綢緞般柔軟的撒在佳麗的臉上,她臉色慘白,臉上沾滿了泥土灰塵和試圖胡亂擦乾淨卻沒能擦去的血跡,不知是今夜的月光太柔和還是此刻佳麗的眼神太過可憐,清河竟然感覺眼前的公主褪去了全身的刺,眼中沒有了往日的犀利,給人一種支離破碎的美,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圈入懷中。

清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撇開視線,故作鎮定地握住腰間的劍鞘。

只見林間一男子站著,一女子臥倒在地,兩人尷尬的對視著。

佳麗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可是,因為自己剛剛崴了腳又從山坡上滾落下來,渾身都在喧囂著痛苦,根本無力支撐而身邊的護衛卻像個木頭人一樣,眼睜睜注視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嘗試站起來的全過程,卻絲毫沒有想要扶自己起來的覺悟。

“我腳崴了,你過來,扶我起來。”

佳麗說著朝清河伸出一隻胳膊。

佳麗的胳膊懸在空中舉得有些發酸,可是那侍衛仍然是一動不動。

清河看著佳麗朝自己伸過來的手,說道:

“男女授受不親,這於理不合。”

“喂,那現在難道要我們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嗎?”

佳麗憤怒地甩下自己的胳膊,恢復以前盛氣凌人的樣子說道。

清河這才想起放在胸前的訊號彈,但是不論他怎麼找都沒有在胸前摸到之前放的訊號彈。

“公主,公子應該就在附近,屬下去尋公子過來,你在這裡稍等片刻。”

清河心想:這林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不及時通知主子,主子搜錯了方向,怕是一時半會兒可能找不到我們。

說著清河轉身就走。

“你是腦袋被驢給踢過嗎?將我一個受傷不能動彈的弱女子獨自留在這危機四伏的林子裡。”

佳麗在清河的背後怒吼道,若是現在她沒有受傷,她保證賞他兩巴掌,給他醒醒腦。

清河聞言停下腳步,不禁腹誹:真的是好一個弱女子,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自己,讓自己找到她。

“你要是趕走,本公主回去後把你大卸八塊。”

看見清河停下的腳步,佳麗威脅道。

清河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暴打這位公主的衝動,扯開一個假笑轉身走向公主,順勢蹲下,好聲好氣地勸說道:

“公主,以你現在這種情況還是不要威脅人的好,還有如果屬下現在不找公子過來,我們怕是要在這裡等到天亮了。”

佳麗看著清河一臉自己在無理取鬧的樣子,深知他肯定會留下自己,於是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好吧,不過有個東西要你帶給二皇子,你靠近點。”

佳麗態度放軟,朝著清河勾勾手指說道。

清河一臉狐疑,心中莫名覺得其中有詐,但還是俯身靠近一點。

佳麗瞅準時機,雙臂一揮一把抱住清河的脖子,她才不會在意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她只知道若是清河離開,或許下一秒那些祭祀的人就會去而復返,自己也將會落得那個被抹脖子的女子一樣的下場。

佳麗的動作來得猝不及防,清河毫無防備順著佳麗的力氣差點摔在她的身上,還在即使將雙手撐在佳麗的兩側,手指扣住地面,手上的青筋突起,這一瞬間他竟然忘記了掙扎。

“什麼狗屁男女授受不親,現在我們授受有親啦。所以趕緊扶我起來,帶我一起走。不然我告訴二皇子你非禮我。”

佳麗在清河的耳邊無賴的說著。

清河只感到耳邊有股熱流劃過,耳朵像是著了火般滾燙,腦子也只剩下嗡嗡聲,昭安男子只能娶一個妻子,也只會與慕愛之人有肌膚之親,親密之舉。

而此情此景,自己竟然與主子的未來妻子抱在一起,清河頓覺五雷轟頂,使出渾身力氣推開佳麗,佳麗被一下子推開,重重摔了回去,清河手腳並用的往身後挪,看向佳麗的眼神變得驚恐不安,像極了被惡霸調戲的良家婦女。

佳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清河,心裡鬱悶不已:怎麼找到自己的是個傻子。

“喂,你看我們抱也抱了,你現在扶著我起來,我們一起去找二皇子,然後等看見二皇子你再將我鬆開,這樣就沒問題啦。”

佳麗頭一次這麼有耐心,和顏悅色地哄騙人。

清河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面對這赤裸裸的威脅,只好屈服,扯著佳麗的一隻胳膊將她拽離地面。

“你輕點兒。”

被拽疼的佳麗,抱怨道,心念:要不是現在有求於你,看我回去不把你皮扒了。

佳麗嘗試著邁了一步,沒成想她腳崴得如此嚴重,只是一步,她的腳踝處就傳來肌肉撕裂般的疼痛,眼淚情不自禁地在眼眶中打轉。

“嘶~疼。”

佳麗的整個力量重心都靠在清河扶著的那隻手上,清河看著因為疼痛臉皺成包子一樣的佳麗莫名的想笑,心笑道:活該。

佳麗苦著臉,咬緊牙關,再次邁腿,疼痛再次席捲全身。

“就像我們這樣走,走個半年都下不了山。”

清河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調侃道。

佳麗正準備破口大罵,轉念又想到一個注意。

“誒,你身後好像沾了什麼東西。”

說著,抬起崴到的那隻腳,用一隻腳蹦躂到清河身後,像兔子一樣刷一下跳到了清河的背上,清河瞬間感覺到背上壓下來的重量,要不是常年習武,差點雙膝跪地。

佳麗的胳膊再次摟上了清河的脖子,連清河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很自然的微微彎腰能讓佳麗更好地靠在自己背上不至於滑落下去,自己的雙手也自然而然搭住了佳麗的雙腿。

“這下應該可以在半年內下山了。走吧。”

因為自己的小計謀一次次實現而一臉壞笑的佳麗,連說話的語氣都是前所未有的俏皮。

清河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無奈地搖搖頭,往山下走去。

即便山路崎嶇,但是清河的步伐穩如磐石,佳麗伏在他的肩頭眼皮開始打顫,一股睏意來襲,原本緊緊抱住清河脖子的胳膊垂了下來,隨著清河走路時悠悠晃著,清河感覺背上的人在緩緩滑落,心中嘆息道:自己累死累活,有人還能安然入眠,又想到這個公主之前扇自己的兩巴掌,越想越氣,不能讓她如此舒服。

“公主,公主。”

清河連叫兩聲,佳麗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正宗的公主醒醒,你這樣我沒法揹你啦。”

清河又喊了兩聲。

“啪”

睡夢中的佳麗抬手又給了清河“一巴掌”,不同於她清醒時的樣子,這巴掌很輕很輕,更像是羽毛輕輕劃過的臉頰的感覺,癢癢的,同時佳麗還囈語道:

“你才不正宗,你全家都不正宗。”

清河有理由懷疑這公主是不是在裝睡,睡著了還不忘打人和罵人,清河這下是真的被這個公主折服了,心念:男子漢大丈夫不與女子計較。

清河顛了一下,將快要滑落的佳麗順勢靠向他背的上方,也因為這個動作,佳麗的臉頰幾乎要和清河的臉頰貼在了一起,清河能清晰的聽到佳麗平穩綿長的呼吸聲,佳麗黑長柔順的頭髮自然垂落貼在清河的脖間,林間吹來微風,微風撫弄著長髮,不知撥動了誰的心絃。

清河從脖子到耳朵都染上了紅暈,像極了月下揹著少女漫步林間情竇初開的少年。

不遠處的林子裡出現星星點點的火光,清河才恍如驚夢般清醒,停下腳步,小聲喊道:

“公主,醒醒,公主,醒醒。”

佳麗自幼在丞相府時作息就十分規律,面對清河這麼小聲的叫喚聲,佳麗根本無法從睡夢中醒過來,甚至像只慵懶的小貓一般將頭埋在他的頸間。

看見火光逐漸逼近,清河只好鬆開托住佳麗雙腿的手,單手扶住搖搖欲墜的佳麗,就在這時,顧珣才看清兩人,疾步走了過來,後面跟著一群舉著火把的侍衛。

顧珣看著雙目緊閉,一臉狼狽,渾身血跡的佳麗,心中一緊,嘴角透露出他的不悅,他不知道這不悅從何而來,他上前一把將佳麗抱了起來,佳麗自然地靠在他的懷裡,在柔柔的月光下看起來格外乖巧恬靜。

“她受傷了。”

顧珣看向清河問道。

清河感覺原本依靠自己的重量瞬間消失有些不適應,連顧珣的問話一時都沒有察覺。

“清河?”

顧珣喊著清河的名字,清河才反應過來。

“回主子,公主只是腳扭到了,沒有受重傷,現在只是睡著了。”

清河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種失落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強烈,隱隱的,似塵埃落地般看不清道不明,但它就在那裡。

顧珣抱著佳麗走了一路,清河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落寞的影子躺在地上無限拉長。

抱著的姿勢似乎沒有揹著舒服,佳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美的臉,感覺很熟悉,佳麗抬起垂在一側的手,輕輕拂過顧珣的劍眉星目,露出她平日沒有的嬌憨,喃喃說道:

“真好看。”

顧珣因為這個蜻蜓點水般地撫摸而渾身一怔,有些迷茫的看著懷中的女子,只見佳麗像個孩提一樣天真爛漫朝自己笑,隱約還聽到她誇自己好看,她倒是越來越讓人搞不懂了。

清河將這一幕看得清楚,心裡不自覺的冒酸水,為了不讓情緒蔓延,清河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疼痛讓他制止了不該有的情緒,他默唸著:罪過罪過,一定是自己多年不近女色才導致的怪象。

無論夜晚有多黑暗,當東日初升陽光照射整個大地時,一切在陰暗裡的罪惡都蕩然無存。

佳麗感覺自己昏昏沉沉的,不知是夢是醒,周圍一切都是她所不熟悉的,沒有華美的床幃,精細的木雕花紋,以及輕薄卻溫暖的蠶絲被,還有一張不認識的臉出現在視野裡,十分礙眼。

“啪”

剛剛甦醒的佳麗再次扇了一巴掌,綠兒見小姐悠悠轉醒,只是想要上前服侍卻沒想到會捱上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嚇得她雙膝跪地,她被二皇子調遣過來時就對這位公主早有耳聞,原本總覺得傳言不可信,現在簡直後悔死自己的決定了,這下既不能親近二皇子,恐怕不日自己就被折磨致死了。

顧珣算準了時間來看望佳麗,想著總歸是金枝玉葉,從小錦衣玉食,還是自己未來的妻子,昨晚經歷這樣的事情肯定是驚魂未定,不能棄之不顧,可就在推門前,顧珣就聽到了熟悉的巴掌聲。

清河為顧珣推開房門,眼前的景象正如自己所料。

綠兒見是二皇子進門,兩眼放光,瞬時轉變成楚楚可憐的樣子,剛準備開口訴苦,顧珣對著她簡短的說道:

“退下去吧。”

綠兒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

清河站在一旁,趁顧珣不注意的時候偷瞄著坐在床上的佳麗,她休息了許久,臉色的確要比昨晚有氣色多了,但是比起之前見到的生龍活虎,朝氣蓬勃的樣子差多了。

“看來你恢復的不錯,還有力氣打人。”

顧珣對於佳麗隨時隨地隨手毫無理由動手打人的習慣實在是不置可否。

“我剛醒,那奴才就突然冒個頭出來,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歹人,這才下意識出手的,你不要亂冤枉人。”

佳麗拍了拍自己心臟的位置,繪聲繪色地描述道,說得倒像是真的一樣。

清河被佳麗裝乖賣萌的樣子吸引住了,根本挪開眼,明明知道她在扯謊,竟然覺得甚是可愛。

與神志迷亂的清河不同,顧珣心中始終牢記夫子所教的懲忿窒欲,遷善改過,大道之行,天下為公云云如是,勸誡道: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以後不要胡亂打人。”

佳麗想要張嘴反駁,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內心卻憤憤不平,從小到大都沒人這樣說教過自己,不過是責罰一個下人罷了,自小她就看見父親,母親,哥哥這樣對待下人,從來沒人指出這是錯的,真是囉嗦死了。

“我知道了,我的丫鬟翠兒去哪偷懶了,竟然敢讓別人代勞。”

佳麗不情不願地回答道,又一想到翠兒這丫頭沒在旁伺候,更加遏制不住內心的怒火。

“她應該是與你一同被擄走了。”

“什麼,那你們還不趕緊救她?”

顧珣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佳麗,她為何會做出如此反應,她不是時長責打那個翠兒的丫鬟嗎?她不是不將奴婢看做是人嗎?她應該坦然接受,然後毫不猶豫拋下她的婢女離去才對,這才應該是她,眼前這個心繫丫鬟生死的人不該是她。

顧珣腦補著或許佳麗真的是有苦衷的,或許她內心是善良的,她的心狠手辣只是她的保護色。

佳麗卻想著:那丫鬟可不能死,這麼多年就屬她用著最順心,為了營救翠兒多死幾個侍衛,換得自己將來的舒心日子值得很。

她不在乎什麼所謂的主僕情誼,她又不是沒給翠兒月錢,翠兒伺候她本就是天經地義,她想讓翠兒活的唯一原因就是暫時沒人能代替翠兒,並且翠兒的命是她的,只能她來取。

再者,雖然綁架自己的人被自己親手了斷了性命,但是讓她遭受這些痛苦的罪魁禍首還好好活著,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這怎麼可以。

“我已經派人去搜尋了,但你要知道我是昭安國的二皇子,不是江寧國的,為了一個丫鬟大張旗鼓的搜尋,會被居心不良之人說成謀逆。”

顧珣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是有三六九等的,但是他作為高位之人需要有仁愛之心,需要寬厚待人,現在是丟失了一個丫鬟,但他也派人出去尋找了,若是今日還是找不到,那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那若是找不到,又該如何?”

佳麗敏銳地捕捉到顧珣言語中的閃爍,質問道。

“我們回去的行程都是算好的,耽誤不得。”

顧珣目光有些閃躲,並沒有正面回答佳麗的問題,因為他內心處認為此事不該草草了事,那是一條人命,一條鮮活的生命,就在昨日那人還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但是這裡不是昭安,萬事他都得小心謹慎,或許他的稍不留神,就會給昭安帶來滅頂之災。

“翠兒不回來,我哪也不去。”

佳麗語氣堅決,眼神堅定,就這樣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顧珣。

又是漫長的沉默,似乎自佳麗與顧珣第一次見面起,他們就沒說上幾句話,即便說話也是怒目相對,言語中總是夾槍帶炮。

這時佳麗腦中閃過了昨晚年輕女子被獻祭的畫面,靈機一動,若只是綁架了個丫鬟,即便交由地方縣令調查,只怕也是敷衍了事,但是組織活人獻祭行巫蠱之術那就必須徹查到底了。

“我想起來了,昨日我摔下山坡,看到有一群人好像在舉行什麼儀式,這個儀式要用少女獻祭,或許與我和翠兒的綁架有關。”

佳麗說著的同時滿懷期望的看向顧珣,心裡卻想著:一定要讓那群人死無葬身之地。

顧珣從未感受到過佳麗如此熱切的目光,突然有些愣住,他彷彿在佳麗眼中看見了她對那些無故枉死少女的哀痛以及為想要為她們鳴冤,主持公道的熱忱,她眼裡燃燒的熊熊烈火與她妖冶的眉眼相映成輝,讓她具有了渾然天成,獨一無二的魅力。

顧珣反覆思考著少女獻祭此事的可信程度,畢竟這事情是由眼前這個慶安公主說出,她可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雖然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要分析清楚再做打算,可是他的心卻搖擺不定,他甚至覺得在佳麗說出少女獻祭的時候,他就輕易地,不加思考地相信她說的話。

“若真如此,那也該由當地知縣來處理此事,我們無權干涉。”

顧珣言語間流露出一絲猶豫。

“不,你的確無權干涉,但是作為江寧國公主的我卻有責任查明真相。”

佳麗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鞋還沒來得穿好就疾步走到顧珣跟前,拉住他的衣角輕輕拽了拽,目光灼灼地望著他,試探性地問道:

“你會幫我的,對嗎?”

顧珣被佳麗突然掀開自己被子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忙避開視線,只是感覺有什麼逐步向自己靠近,停在了自己的身邊,而自己的右手衣角被什麼小心翼翼地拉扯著,顧珣用餘光瞟了一眼佳麗,一不小心又對上她殷切的目光,突然心跳加速,腦子也空了好幾秒,她難道是在向自己示好,她這是在求他,他一直以為那隻棲身梧桐的鳳凰,從來不會低頭的。

顧珣覺得雖然佳麗是自己的未來妻子,但終歸還未成婚,現在這樣於理不合,於是抽回拽在佳麗手中的衣角。

見到顧珣此番舉動,佳麗默默收回懸空的手,垂頭喪氣,看起來十分落寞,可心裡卻想著:為什麼,自己明確地感受到了顧珣的動搖,母親說過,當男子搖擺不定時,只要你向他示弱,那就成了。

在佳麗左思右想都搞不懂的時候,顧珣走到了衣架旁,拿起掛著的外袍披在了佳麗身上。

這時佳麗才回神,愣愣地看了一眼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顧珣,顧珣正仔細地幫她整理披在她身上的外袍,輕輕柔柔的,恍惚間,佳麗回到了她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父親雖身居高位,整日忙裡忙外,但是從來不會對她疾言厲色,無論她犯了什麼錯,總是溫和地笑著,替她整理凌亂的頭髮和穿著,只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麼最多在此地多停留三日,我會寄信給皇上秉明情況。”

顧珣收回手,將手背於身後,淡淡說道,令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佳麗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轉過身,說道:

“那你出去等我,我整理好後我們一起去府衙。”

佳麗聽見背後響起輕輕地關門聲,忽地吐了一口濁氣,一隻手撫上胸口,心想:為什麼,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

佳麗,顧珣和清河三人抵達了府衙門前,府衙門上的牌匾已經斑駁掉漆,門下的石階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看起來是常年沒有修葺過了,三人在門前對視了一眼,心中瞭然。

三人出發前,顧珣就派清河稍微調查了一下當地的嚴縣令,傳聞這個嚴縣令可以稱得上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甘為百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父母官,因此也深受周圍百姓愛戴。

三人走入堂內,只看見一個白髮蒼蒼,面容有些蒼老的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案桌前,案桌上泡了一壺茶還冒著熱氣,好似早就做好了迎客的準備。

“下官恭迎,昭安國二皇子,恭迎,慶安公主。”

嚴縣令謙遜有禮地朝兩人作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眼角顯出細微的皺紋,看上倒有些平易近人,只是在看到佳麗時,嘴角的笑意一滯,眼睛閃過一絲不明的幽暗,不過很快就被掩蓋過去。

三人在嚴縣令表明身份時具是一驚,這嚴縣令不過三十又五正值壯年,怎麼會看起來像是耄耋之人。

顧珣想起了一些有關嚴縣令的事情,或許這與他正值壯年卻滿頭白髮有所關係,心中不免有些動容。

“不必多禮,縣令可知我們為何事而來?”

“下官猜測是因為公主侍女被人綁架之事。”

嚴縣令回答道。

“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們懷疑這次綁架事件與巫蠱之術有關。”

顧珣直接言明來意,仔細觀察著知縣的表情,他隱約覺得這件事與知縣有關。

果然,聽到巫蠱之術後,知縣變得有些神色不安,肢體都有些僵硬。

見到知縣如此惶惶不安的樣子,顧珣追問道:

“看來嚴縣令是知情人。”

嚴縣令面露難色,眼見事情瞞不住,重重地嘆息,說道:

“你們且在此稍坐片刻,我取件東西過來給你們看看。”

顧珣看了一眼身旁的清河,在嚴縣令離開大堂時,清河也跟了過去。嚴縣令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走進大堂臨間的耳房,房內只有幾個書架,書架上堆滿了案卷,有些案卷落滿了灰塵,嚴縣令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抽出一宗案卷,案卷光潔如新,像是經常被人拿出來查閱。

嚴縣令背對著清河又搗鼓了一會兒,只聽見“咔噠”一聲,似乎有什麼響動從嚴縣令那裡傳來,清河正準備上前一探究竟,只見嚴縣令轉身,手持著卷宗,說道:

“你們想要知道的都在這裡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大堂,佳麗早就等得沒有耐心了,叉著腰在堂內來回踱步,不停朝門口張望,在嚴縣令進來的一剎那,她便注意到嚴縣令手裡多了一個東西,不顧三七二十一,上前就奪了過來。

手中的卷宗被毫不客氣地奪走,嚴縣令也沒有露出不悅的神情,倒是一旁的顧珣看見佳麗此番無理的舉動,朝著嚴縣令略表歉意,在嚴縣令示意無礙後,走到佳麗身邊,檢視卷宗。

看到卷宗後,顧珣不自覺地鎖緊眉頭,神色變得十分嚴肅,甚至讓人感覺這個總是溫文爾雅又有些剛毅古板的人似乎在生氣,事實上,顧珣的確生氣,他沒有想過事態會如此嚴重,不過最讓他氣憤的是他自己,他差點因為自己的一點點私心,就讓此事一直髮展下去,現在他倒有些感謝佳麗的堅持。

卷宗上登記了三十三名失蹤女子的姓名,最早失蹤的女子是在三年前一月,最近失蹤的女子是在今年十月,如果這些失蹤的女子與活人祭祀有關那麼這就不單單是一份失蹤名單,更是一份死亡名錄。

這麼多條無辜的生命,顧珣攥緊了拳頭,略帶慍怒地語氣問道:

“雖說不清楚江寧國的律法,但是已經有這麼多人失蹤未被找回,此事不應該上報才對嗎?”

嚴縣令苦笑道:

“在失蹤人數為十人時,下官曾上報過,結果了無音訊。”

嚴縣令頓了頓,繼續說道:

“束在下冒昧,二皇子難道不懂得官場之道,這些女子都是貧寒人家的孩子,沒有人願意會為對自己毫無利益的事情花心思。下官一直在追查此事,但是由於人手有限,事務繁忙,所以迄今為止找不到半分頭緒。”

顧珣努力按下心中洶湧的情緒,他自知雖然嚴縣令對此事有所隱瞞,但是嚴縣令所說的話讓他無法反駁,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做到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呢,如果嚴縣令所說屬實,那他才是最不該怪罪之人。

“停停停,你怎麼把自己辦事不利還說成了大公無私了,什麼人手有限,事務繁忙,我看是你能力不足,所以才沒有頭緒。”

佳麗才不管已經死了多少人,她只知道現在這個縣令除了提供一個沒用的名單外什麼有用的訊息都沒有,於是出口懟道。

不知道是怎麼了,聽到佳麗這樣子咄咄逼人,顧珣反倒是不生氣,他怒氣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他不僅不覺得佳麗蠻不講理,甚至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好像每一次佳麗都有屬於她自己的歪理。

自從昨晚開始,佳麗無論是說話還是有其他行為都會吸引清河的視線,清河覺得她這張揚跋扈的樣子有些可愛,就在清河收回視線時,注意到同樣看向佳麗的顧珣,他覺得顧珣眼裡沒有了初見佳麗時的厭惡,反而有一種欣賞的感覺。

標簽: 佳麗  顧珣  清河  翠兒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