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事丨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圖/文：若惜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只要能見證她的笑顏，即便有時只能遠遠地看著，也足矣。
——楔子
彼岸花
丨盼君來
“吱呀”一聲，木質雕花窗被一雙橫亙歲月洗禮的手輕輕推開。
陣陣花香裹挾著些微冷氣撲鼻而來，稀疏柔軟的冬陽灑落了一地的璀璨。
她伸長胳膊輕扶花瓶，眼角的魚尾紋都漾滿溫柔笑意。
牆上的指標指向六點四十分，離他過來送食物的時間越發近了。
她又將陽臺擺了一排他每日清晨送來的花重新擺好，連心情都跟著亮堂；餐桌上的堅果擺好後又被她換成了軟一些的水果，堅果廢牙；廚房的熱牛奶還煨著，清香四溢又暖胃。
這三年來，是她過得最快活的時光了。
每日清晨的早點和蔬果以及短暫相聚，漸漸成了她穩穩的期盼。
少年相識，後又離散，總算老年重聚。
他從不和她講他這些年的過往，卻總要聽她嘮家常，說生活的瑣碎，而後笑的傻氣。
時光彷彿又回到了他們初識久遠到似萌芽初現的韶光。
韶華易逝，流年難駐。
她芳華不再，他也已白了發，溝壑遍佈他曾英俊的臉。
但她仍記得年幼時的溫暖、牽掛，以及如今溫馨的守護。
丨憶往昔
兒時的他，似乎永遠是自己偉岸的依靠。他會留了媽媽從老遠買給自己的零食，只為她愛吃；他會在她犯錯捱罵後一邊嫌棄她笨，一邊又變戲法似的遞給她一隻新編的草螞蚱；他會在她小短腿邁的太慢落後時駐足回望，耐心等候。
陽光恰好，而他的淺笑卻勝過驕陽。
十幾歲時，他跟著家人離開了裝滿他們童年溫暖的地方，這一去就是五十年——直到三年前，他毫無預兆的回來。
花葉永不相見
人們常說，忘記一個人的最好方式是認識一個新的人並開始新的生活。
她終是沒熬過家人的以死相逼。
長輩之約媒妁之言，一紙婚約將兩個原本毫無瓜葛的陌生人綁在了一起，相敬如賓，禮貌的近乎疏離。
泛黃的記憶流轉，如一樹的秋葉，風過，便了無痕跡。
丨落空
爐子上的牛奶少了又添，牆上的指標也劃過了約定時間，指向了八點。
她撫了撫突然有些鈍痛的胸口，感嘆著：人老了，老毛病總時不時侵擾。
直到時針指向九點，熟悉的近乎刻在腦子裡的門鈴聲也沒有響起，她甚至多次開啟門，卻終是空無一人。
她從最初的自我安慰，到慌亂不安，有些遲鈍的腦袋被不好的預感塞滿。
他從來不曾遲到，七點半，這三年多從來不曾更改，可今天是怎麼了？他也老了，肯定是睡過頭了吧，那麼就允許他偷一次懶好了，就像小時候她為了睡懶覺總來不及吃早餐，而他卻記下了，總要帶雙份。
可是這三年來，哪怕他有事，也會提前說一聲。
思前想後，她終於下定決心走出這個三年多不曾賣出的門。
她打了一通電話，喊來鄰居一個好心的姑娘，幫她跨過道道門檻，成功坐著輪椅出了門。
記憶中的街道早已變了模樣，突如其來的恐慌令她不辨方向。
原來，她早已習慣他的存在。
她在寒風中四顧，不合時宜的過季衣物令她更顯單薄。
突然，她聽見了電視機播放新聞報導的聲音，循聲望去，竟看到了鏡頭裡的他倒在血泊裡，雖遮去頭部和大半個身子，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恆久不變的淺灰色裝束……
靜待一季花開
丨失約
當他跟著母親搬來的第一天，看到梳著羊角辮笑得傻氣的她，便認定要把她當做妹妹來保護。
如他所願，童年時光，她如一個跟屁蟲般總也甩不掉，卻總能讓他無奈的笑，而後死心塌地去護著。她會笨拙的被路邊他輕巧躲過的坎兒絆倒，卻總忍住淚水自己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追過來，生怕被丟下；她會在他捱打後給他貼創可貼，將自己的小零嘴勻給他吃，笨拙地逗他笑，儘管他不怕疼；她會雙手捧著不小心跌落巢穴的小鳥懇求他放回……
她的出現似乎讓他痛失父親的陰霾漸漸消散，冰冷而疏離的嘴角也漸漸有了弧度，可這樣的快樂卻沒能持續很久。
十幾歲時，母親改嫁，他被迫離開。
短暫的美好，也戛然而止。
成年之後，終獲自由的他四處打聽，卻聽到她即將嫁做他人婦的訊息，他忍痛獨自去了更遠的地方。
牽掛如信仰，能夠讓一個曾如行屍走肉的人變得有目標有活下去的勇氣，儘管只能遠遠的。
中年時期，獨身多年的他大病一場，耗掉了終年積蓄，卻仍只牽掛她。
又三十年，他似一片落葉飄零，回了他最牽掛的故地，卻聽聞她幾年前喪偶，亦無一男半女，晚來悽苦。
他四處求人終於找了一個臨時工，每天早晨六點起來為她挑選最新鮮的蔬果和她愛吃的飯菜，七點半準時送到她手裡，偶爾短暫寒暄，而後趕赴工廠做些零活，雖被特殊照顧卻依然有些吃力。
殘陽如血
天氣越來越冷了，他如常去蔬果市場為她挑選今日最新鮮的蔬果，而後去早市買了熱騰騰的飯菜。
過馬路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火急火燎的從他身旁經過，撞得瓜果掉落了一地，他急了，趕忙去撿，卻不顧這是轉角的馬路中間。
刺耳的喇叭聲，他聽不到，尖銳的急剎車，他聽不到，周圍的一切聲音他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他只看到了手邊他追了好久的最後一個果子，而後笑著撿起。
時間靜止，這笑容終究只能定格在這一刻。
遠處的初陽悽美如血，透過清晨的薄霧彌散開來，染紅了整片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