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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如明月皎皎

作者:由 多吃1.飯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22-04-06

燕國戰敗了,我被父皇派去大周和親。

若論嫡,我的母妃不過只是個美人,若論長,我上頭多的是姐姐,若論美貌,我尚未及笄,稚嫩的臉上還帶著些許嬰兒肥,暫時沒有半點美人的樣子,但若論原因,去了大周,並非是要嫁與皇子,只是世子而已,姐姐們的母妃都不願她們去那麼遠的地方受苦,而我的母妃早已薨逝,父皇兒女眾多,並不在意我,若不是這次和親,只怕是沒人能想得起我這個公主。

我就這樣踏入了和親的道路,嫁給了大周的寧遠侯世子,竇晏。

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溫柔到,我忍不住對他淪陷,甚至瘋狂的愛上了他。

新婚夜,他挑起我的蓋頭,伴隨著我如鼓聲般的心跳,撞進了一隻瀲灩的眼眸,他含著笑,給我遞上了吃食,我聽見他用好聽的聲音問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呆愣的看他,簡直移不開眼,他只是笑著敲了敲我的腦袋,我反應過來,低下頭小聲的回:“姜皎。”他唔了一聲,誇我的名字真是好聽。

新婚第二日,我按理去拜見他的母親。這位竇夫人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大周最尊貴的長公主,她雖已三十,但保養的如同二八少女。我向她福禮,她輕蔑的連個眼神都不給我。是竇晏說:“她不過是個小娃娃,母親何必為難她呢。”我這才被賜了座,喝上了茶,算是世子妃了。

皇上宣我入宮覲見,我走在官道上,看著如此氣派巍峨的皇宮,緊張到腿抖,路也走不好了,竇晏沒嫌我笨,也沒嫌我丟人,他不動聲色的扶著我,帶我去拜見了皇上皇后,又帶我回了府裡。

他知曉我不識字,並不嘲笑我,只是為我尋了許多字帖來,一筆一畫的教我寫,教我讀。他的名字實在是難寫,也許是我腦子也不聰慧,學了小半個月,我才會寫他的名字。他從來沒嫌棄過我笨,只是說:“皎皎不笨,是這字實在是太難了,你開蒙晚,能這麼快寫下來,我真是沒想到呢。”我的心裡,如蜜一般的甜,也不覺得自己是笨的了。

他怕我無聊,特地給我找了許多話本子來,又考慮到我現在習的字還不多,專門找了個給我讀話本子的小丫鬟,有時他得了閒,就親自念給我聽。他的聲音好像有魔力一般,總能讓我睡著了。

我總覺得這一切來的都不真實,想起來就總問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他說:“因為皎皎很好啊,皎皎是個值得我對她好的小公主。”我忍不住抿唇笑了,嫁給他以後聽到這樣誇我的話比我這十三年來的還要多呢!

有時候他會問我:“皎皎以前在燕國是怎麼生活的呢?”其實我並不想提,但我看見他的眼睛,就忍不住什麼都說了:“母妃孃家的官階並不高,母妃也並非是貌美之人,又不通詩書,並不怎麼得父皇的喜愛,艱難爬上美人實屬不易,後來有了我,情況也未曾改變什麼,父皇有太多的女兒了,並不缺我一個的。在我三歲那年,母妃又懷了小孩,但是因為難產,母妃薨逝了,連弟弟也沒留住。服侍的婢女本就不多,我母妃薨逝以後,他們大都另尋好主去了,照顧我的也就只有一個老嬤嬤,不過幾年前,嬤嬤也離開我了。我一個人過活也不至於難過,膳食和衣服都不用我操心,除了有些無聊,也沒什麼的。”竇晏很是心疼我,抱著我拍了又拍,像哄小孩一樣。

有時候,竇晏會帶我上街轉上一轉。大周實在是繁華的不得了,我看到什麼都覺得新奇的很,竇晏笑我沒出息,卻又把我看過的摸過的都買下來給我。

在我終於寫完千字文的時候,大周的軍隊也大勝而歸了,連那遼國的公主都被他們擄來了。此次戰役,有位女將軍立了大功,有人說,她求的賞賜是想嫁與竇晏,我只覺得五雷轟頂,難過的什麼也聽不見了,我不想有人來分竇晏,不想看見竇晏對別人好。

我生病了,日日躺在床上,別說吃食,連湯藥也吃不進了。竇晏沒來,一起子奴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還是漾梔下了令,讓她們掰開我的嘴,強灌了下去,怕我嗆住,她連忙來給我拍背,我問她:“世子呢?他怎麼不來?”她笑著哄我:“你生了病,夫人怕你過了病氣給世子,攔住他不許來呢,你快快好起來,等你好了,夫人就讓世子來看你了。”我知道竇晏是夫人的眼珠子,疼愛的緊呢,便也不作他想,在漾梔的拍拍裡睡著了。

我一連吃了幾天的藥,嘴裡都苦的麻了,也不見病好,又急又氣,忍不住把藥碗也摔了。只聽一道女聲從天而降一般:“合樂公主好大的脾氣,燕國的公主就如此教養嗎?”我沒吭聲,只看著眼前的夫人,靜等下文。竇夫人驕矜又優雅的坐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床上的我:“我兒昨日大婚,迎娶了戰勝的將軍李文悅做平妻。若非是你,晏兒也能娶他心愛的人為正經的世子妃了,本宮此次來是想告誡你,若你敢對文悅有任何不敬或者迫害,本宮也能讓你悄無聲息的死在這場病裡!”我不信她說的話,竇晏對我那麼好,想必他定是喜歡我的,怎麼會冒出個情投意合的將軍呢?我看著竇夫人被奴才們眾星拱月的扶出去,只覺得心口發麻。

我大概是被刺激到了,這病堪堪拖了兩三個月才好起來。竇晏一次也沒來過,我已經不再奢望他會來看我了。今日下了好大一場雪,我雖心裡難過,可對於我這個從未見過雪的人來說,這是何等的新奇,忍不住踏出門來好好看一看。院子裡的紅梅也開花了,白雪紅梅甚是好看,在這朦朧的大雪中,我看見一個男子向我走來,一步,兩步…直到他來我面前。

他有些不悅,語氣都帶著斥責:“病好些了嗎就出來玩雪。”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好向他福禮,他把我拽到屋裡,衝著奴才們發脾氣:“你們都是死的嗎?看見主子跑出去也不知道規勸!”奴才們都跪下來請罪,我張口想要說話,卻感覺嗓子被堵住了一樣,難受的緊。

待奴才們都走了,他扶著我在床上坐下,還是一如以前那麼溫柔:“皎皎,以後,我都陪著你,不會離開你半步了。”我想問他,我病的這些時候他去哪裡了?他真的娶了那個李文悅做平妻嗎?他心裡有沒有我?他知道我心悅他嗎?可是這些話,我都還沒問出口,一個女子便在侍女的攙扶下進來了:“找了好久,原來世子在這裡,我剛才肚子難受的緊,想來是腹中的孩子想父親了呢!”孩子?父親?我呆呆的看著李文悅的肚子,覺得喉中一陣腥甜。

竇晏走了,我看著李文悅挽著他的胳膊,笑語晏晏,甚至,我還感覺到她扭頭得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原以為上戰場的女將軍該是何等英姿颯爽、不拘小節的人物,卻不想女子妒忌起來,都一個樣。

說來可笑,以往我總希望自己能瘦下來些,像我的嫡姐一般端莊靚麗,如今我真的快快消瘦了,反而又高興不起來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春天也來了。漾梔勸我出去走走,我拗不過,就依了她。才出門,就看見一名男子正在撲蝴蝶,瞧這模樣跟竇夫人很是相像,漾梔告訴我,這是竇晏的長兄,府中的大公子,可惜,六歲那年發了高熱,燒成痴傻了。那男子扭頭看見了我,一溜煙的跑過來:“這是誰家的漂亮姐姐,陪我一起捉蝴蝶吧!這蝴蝶可漂亮了!”我忍不住莞爾:“我手腳笨得很,並不會捉蝴蝶。”他有些沮喪,不過又笑著對我說:“那我捉蝴蝶給你吧,這蝴蝶很襯你呢!”

之後的日子,都是竇意陪著我,我像當初竇晏教我那般,教竇意習字,他鈍鈍的,寫字總不得章法,有時候墨汁沾的到處都是,他哭喪著臉:“都是我太笨了!”我耐心的哄他:“意兒不笨,是你開蒙得晚,能學會這些,你已經很了不起了。”他這才開心的笑了,又拉著我去放風箏。

很快就又是冬至了,我跟竇意窩在這小屋子裡吃餃子,旁邊有侍女專門為我倆讀話本子解悶。竇意一邊吃著,一邊又含糊不清的吐槽話本子裡面的人,我忍不住發笑,他不過只有六歲孩子的心智,知道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嗎。

這時,漾梔急匆匆的跑過來:“世子妃!李世子妃難產,怕是已經不行了!夫人查到是你動的手腳,已經派人來拿你了!你快走!”我驚的站了起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竇夫人身邊的段媽媽已經帶著人來了。我被扭送到夫人面前,她坐在軟塌上,眼神裡像是淬了毒:“你謀害本宮的兒媳、本宮的孫子!你這個毒婦!本宮要將你碎屍萬段!”我無力的辯解,她卻已經給我定了罪:“人證物證俱在,無需再辯!來人!打她五十板子,扔出府去!”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已經架著我按在了木板上,我掙扎不得,直嘆今日自己要折在這了。

打到第十五下的時候,我就暈過去了,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趴在床榻上了。漾梔眼睛紅紅的,在旁邊照顧我。見我醒了,她驚喜的不得了,我按住她的激動,讓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我。她這才穩重些:“今兒過了早飯,李世子妃就發動了,快午時了也生不出來,世子就拿了夫人的手令去宮裡請太醫了。可是李世子妃轉眼就不行了,孩子一出生就是死的。夫人震怒,查到了咱們院子,有個小丫頭說是受您的指使,給李世子妃日積月累的下著藥,導致她胎大難產。您被打暈以後,是大公子護在您身上,這才免了。”我囁嚅了半天,才問:“世子呢?”漾梔垂下了眼眸,說:“世子聽聞您謀害李世子妃,說您如此惡毒,不配為世子妃,已然寫了休書,打算把您遣返回燕國。”我忍不住笑了,剛新婚沒多久的時候,竇晏說我習字習的努力,獎勵給我了一隻兔子,結果沒多久兔子就沒了,我哭了一個晚上,竇晏抱著我,小心翼翼的安慰我,說我真是天下間最難的善良的姑娘,如今,他查也不查,問也不問,就直接給我定了罪。原來人一旦變心,連以往的認知也都記不得了。

我現在住在竇晏的私宅,聽漾梔說,竇晏最近都沒理會我的事,一是他忙得很,沒空管我的去留,二是我的傷還沒好,不宜挪動。我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他還念著以往的情份,沒讓我帶著傷走。

等到我能下地慢慢走幾步的時候,又在漾梔那裡聽得了一件驚天的事情——寧遠侯府反了!我不敢相信,忙拉著她細說:“奴婢今天想上街買些物件供您賞玩,在街上聽到百姓們議論的,說是夫人她聯合被幽禁削爵的五王爺舉兵造反,世子知道訊息去阻攔,卻被夫人捅了一刀,聖上派出親兵壓制,念在與夫人的關係,夫人和世子暫時被關在侯府,擇日問罪。”我只覺得天旋地轉,強撐著吩咐漾梔拿了一些傷藥,又叫了腳程快的馬車,一路朝侯府奔去。

我知道竇晏的院子角落有個狗洞,那是我們倆當初無意間發現的,如今是我唯一進去看竇晏的通道。我讓漾梔在外面守著,我則從洞裡進去。一進屋,就看見竇晏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我不由得紅了眼睛,連忙把他的衣服都扒下,見傷口早已包紮過,這才稍微放下了心。他皺著眉頭,睡的並不安穩,我仔細的摸過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縱然他已經不愛我了,可是見到他不好過,我的心也疼的厲害。

侯府有了大罪過,底下的奴才也自知逃不過一劫,索性什麼活也不幹了,圍著夫人的院子叫罵。我日日照料著竇晏,期盼他能醒過來跟我說說話。可我先等到的不是竇晏的清醒,而是下令抄家的聖旨。一群官兵衝了進來,帶走了府裡的所有人。

竇晏終於醒了,可卻醒在了天牢裡,他質問我為什麼不走,我只說我沒來得及逃。我看到了夫人,她還是以前驕矜優雅的公主,看見我,也不問我為什麼在這裡,只緩緩的跟我和竇晏講她的過往,情動時,甚至會掉下淚來,我這才知道,原來高貴如她,遇到心愛的人時,也如我一般卑微。

三日後,侯府上下與菜市口斬立決。刀落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拉住了竇晏的手,然後和他一起死在了我及笄的這一天。

標簽: 竇晏  世子  夫人  母妃  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