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是什麼意思？

周江2022-01-23 00:12:03

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背飛雙燕貼雲寒，獨向小樓東畔倚闌看。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故人早晚上高臺，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北宋）舒亶《虞美人》

第一次讀到這首詞，令我驚豔了很久。慢慢咀嚼，口齒留香，回味無窮。那時身在小春城西昌的我總是很難見到大雪，想象著“雪滿長安道”是怎麼驚心動魄的美。

經歷過很多事情，再讀，讀到了作者內心的絕望和悲涼。詞作者舒亶，狀元及第，其才華自是無需贅言。作為在烏臺詩案中迫害蘇軾的小人，被喜歡東坡的人時刻銘記並批判。可是他的這首詞足以讓人忘記他的政治汙點。

這首詞寫於他政治失意（被罷免）的時候。他獨自一個人在京城，大雪覆蓋了整個長安城，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白色的世界。透過窗外，看著這大雪，他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大雪鋪滿了長安的道路，行人無法透過，這一幕讓他想到了他仕途的出路，人生的道路何嘗不是？新黨舊黨的相互傾軋，天子的拋棄，讓他成為了仕途的失敗者。他渴望一直身在長安，致君堯舜，流芳百世，可是一切卻變得不可能。雪落無聲，輕輕地落在地上，卻重重壓在他的心上。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吧，理想抱負都成了空談，人生還能有什麼作為，這一生只該伴著酒杯消度殘年。作為一個普通人，優遊卒歲，逍遙一生是一種享受。可是對他這種身負絕世才華的人來說，就是一種荒廢，一種失敗，就像美玉深藏名山無人知道。讀此詞，讓人感到命運的無常可以凝固一切，而詞人內心不甘的血流卻永在奔突，一種壓抑勃鬱之氣充溢紙面。

這句詞初讀是驚豔，是嚮往，再讀卻是悲哀，深沉的悲哀，感同身受的悲哀。但願世人只讀到他的表面美。

值得說明的是，此句很有可能受到李白《行路難》“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和韓愈“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的影響。

“雪滿長安道”這句詞抒發的是行路難的悲哀，雪在這裡不是美景的表現，而是壓抑摧殘的象徵，是人生道路重重阻礙的象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出版的《宋詞三百首》翻譯這一句詞，翻譯得非常精準到位：長安進身之路已被風雪塞滿。別的版本是直譯，讀者也就很難理解這句詞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