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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忘懷的愛戀

作者:由 知乎使用者eAUDSG 發表于 寵物時間:2023-01-23

陽光透過窗紗照射到石膏上,我因為走樓梯不小心摔斷了腿,已經在醫院裡躺了半個多月。雖然我才二十歲,對這點外傷根本不在乎,可是哥哥和嫂子卻嚇壞了,他們堅持讓我在醫院裡好好養著,直至徹底痊癒才能出去。起初,我有點不甘心就這樣束縛著,到處是消毒劑的味道,我很不適應。不過這裡的病房,安靜,舒適,而且還有漂亮的護士在照料。沒過多久,我漸漸習慣了。除了腿部打著石膏行動不便外,其他的還挺讓我滿意,我隔壁床的大哥發了句感慨:”好想這麼一直待下去。”結果遭他老婆一頓毒打,我們幾人都樂開了花。

醫生已經查完房,病房裡只有我和隔壁床大哥兩個人。我們正躺在床上聚精會神地看電視上播放的一部戰爭片。

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輕輕地打開了。一個漂亮的女孩手捧著一束百合花走了進來。我和我的病友都扭頭朝門口看去。梳著馬尾辮的她羞澀地站在門口問道:“哪一位是夏初迪?”

我舉手:“我。”

“你好,我叫周葉子。”說著,她雙手舉起百合遞給我,臉上見出一抹緋紅。

我愣愣地接過她手裡的花,看著她,半天沒有言語。她面部清晰的輪廓,鑲嵌著兩對迷人的酒窩,微笑的樣子撲閃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淡黃色的連衣裙穿在她的身上,顯出一份溫柔和親密。一股芬芳的香味撲向我,分不清是花香還是她香。

“請問,我們認識嗎?”愣了半天,我終於擠出了一句。

“啊,你忘了嗎,你還寫信給我的。”

“寫信?我好久沒有寫過信了。美女,你確定不是認錯人了?”我內心這麼想著,倒是不希望她會認錯人。

“哦,好像寫過,但是不記得了,我一住進醫院就把好多事情給忘掉了。剛才我還在和我哥嘟囔我侄女的生日是哪天來著。”

“難道你不是夏初迪?”說完,她翹起嘴巴問我。

“我就是夏初迪,可我想不起來在哪認識你的。”

“我們是在聊天軟體裡認識的,我是玲瓏瓢蟲啊!”她睜大眼睛,露出一臉驚喜。

“啊?”原來她就是那個我認識了有一年多的”玲瓏瓢蟲”,所謂寫信其實指的是我發給她的那些資訊,我頓時臉紅羞澀地低下了頭。

“要不要我們重新打招呼,井底冰王子。”

就是在那天,我正拿著手機和玲瓏瓢蟲聊得火熱,走樓梯時突然踩了空,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好在手機並沒有摔壞。她的瓢蟲頭像在手機螢幕裡一直抖動著,問我怎麼了。我實話告訴她,我摔傷了。而且我還給她拍了張我的腿部受傷的照片。因為住院的關係,護士姐姐一直叮囑我不要老是用手機,我不怎麼聽勸阻,直至把我的手機給沒收了,交給我的家人保管,說是等到我做完複查才能給我使用。看在護士姐姐諄諄教導而且對我悉心照顧的份上,我最後聽了她的話。所以最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動手機,也不知道玲瓏瓢蟲最近怎麼樣了。沒想到,她居然找到了這裡。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好像沒有告訴你我住在哪家醫院吧。”

“這個嘛,是秘密哦,以後你會知道的。”她笑嘻嘻地看著我,擺出一副神秘的樣子。

我撓著頭,始終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告訴她的,而且她還知道我的真名叫夏初迪,真是怪事。

“難道是我稀裡糊塗的摔倒的那天,在聊天軟體裡告訴你的?”可我想起來那天我只是發了一張摔傷的圖片給她,並沒有說其它的。

“哈哈,你慢慢想吧,花已經送到了,祝你早日康復!”說完,坐也沒坐,她就朝我擺擺手,噔噔噔地跑出了病房。

我拿著一束花,木然地呆坐在床上。

“這女孩真漂亮啊!”隔壁床的大哥一臉的嫉妒,目光尾隨著她離去的影子。

我望著還在輕輕搖擺的病房的門,想著她離去的倩影,沒有理會大哥的酸溜溜的話。

幾天後,哥哥夏伯原和嫂子帶著他們的六歲女兒茉莉又來看我。哥哥和嫂子都到醫生辦公室詢問我的病情進展,只留下侄女茉莉在病房裡陪著我。此時隔壁床的大哥已經睡著了,茉莉拿著畫筆在我的石膏上開始塗鴉。

“叔叔?”茉莉翹起小臉看了我一眼。

“嗯?”

“最近有沒有姐姐來看你啊?”

“姐姐?哪個姐姐。”

“應該是一個很聰明的姐姐,她自己這麼說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坐直了身子,瞪著眼睛看著我這古靈精怪的侄女。

“你說的那個姐姐叫什麼名字啊?”我試探的問她。

“不知道,好像叫什麼毛毛蟲吧。”茉莉一邊在石膏上畫著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

“玲瓏瓢蟲,那位姐姐是不是這麼給你說的?”

“玲瓏瓢蟲,那是什麼意思?”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我沒有回答茉莉提出的問題,而是急迫地想弄清楚這幾天一直困擾我的那個驚喜。

“在叔叔的手機上認識的啊。”她若無其事地說著,依舊在我的腿上畫著一隻小鴨子。

“原來這樣啊。”定是我的手機交給嫂子保管又被這小丫頭給拿去玩了,”那你是不是告訴姐姐,叔叔叫什麼名字了?”

“嗯。”

“還告訴姐姐,叔叔就在醫院裡?”

“嗯。”她皺著小眉頭望著我,疑惑地問道”叔叔,難道不可以告訴姐姐嗎?”

“哈哈,當然可以了,而且你做得非常棒!”我摟過小侄女茉莉撫摸著她的頭髮,內心澎湃不已。

一個週末的上午,我正百無聊賴地瀏覽一本小說,嫂子說讓我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但是裡面實在沒有引起我興趣的內容。這時,穿著一身短打牛仔的葉子又來看我,這次手裡提著一袋水果。

“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她說話的口吻很像嫂子,好像和我已經是很熟的朋友,雖然我們在網上已經認識一年多了。

“很好。”

“能下地走了嗎?”

“今早醫生說,我可以試著下地走走。但我還沒試。”

“哦,那現在要不要下來試試。”

“哦,好吧。”

我撐起身子,想自己下床,但是被她一把扶住,我頓時臉紅燥熱起來。

葉子攙扶著我在病房的通道里來回踱步。我吃力地邁著步伐,自從摔倒後,這是我第一次下床著地走路,腿上麻麻的混著一點疼痛。而她不疾不徐地攙著我,做出鼓勵我繼續努力的樣子。她身上的味道令我渾身酥麻,要不是有她在扶著我,恐怕此刻我已經醉倒在地了。

中午我們在醫院的餐廳裡吃飯,她給我打了一份排骨,一份煲湯,自己卻只吃一點點蔬菜。我給她加了一塊排骨,她只是看我笑了笑,然後小嘴細嚼慢嚥地吃起來。有過往的熟識的病友看到我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坐在一起吃飯,也只是遠遠地和我微笑點頭示好,然後衝我豎起一根大拇指。我內心裡偷偷樂了起來。

吃過午飯,我們回到病房。隔壁床的大哥因為不能下床,他的老婆正在給他餵飯。大哥看我們在看他,想逞一下自己英雄的氣概,伸過手要自己拿勺子吃。可是大嫂卻裝作怒目生氣的樣子”啪”地一下打了他伸過去的手,然後又慢慢一口一口餵給他吃。葉子見狀噗嗤笑了出來。

我躺到床上。她坐在凳子上,依偎在床邊,翻看那本我看煩了的小說。

“你睡會兒吧。”她關切地說。

“那你呢,要不就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沒事的,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我在這裡多陪陪你。”

我按下升降按鈕,床慢慢躺平,我閉上眼睛,享受那份難得的混合著香味的愜意。

待我醒來,發現她已經趴在床邊睡著了。隔壁床的大哥也已經呼呼入睡,大嫂不在,應該是回家了。

晚上的醫院,很是寂靜,雖然行人腳步匆匆,但是他們似乎都故意躡手躡腳似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我和葉子慢慢在花叢中溜著。她輕輕扶著我,講些有趣的事情。我聽了感覺很舒服,即使沒有聽進去她講些什麼,但是我只要聽她慢聲細語的聲音,就感覺渾身好受。

皎潔的月光帶著星星,在池塘中泛起粼粼波光。晚間的風,溫和如絲,從面頰拂過,彷彿柔紗一般。漸漸人少,葉子抬手看看手錶,已經將近八點,她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那你呢。”我溫情地看著她。

“我也要回家了,把你送上樓,我就走了。”

“哦,那我送送你吧,今天多謝謝你,陪了我一天。”

“不要那麼客氣嘛,我們可是好朋友啊!”

好朋友?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我最害怕她這樣說,讓我心裡起先的一點希望也給打碎了。

“我現在可以慢慢走了,你放心吧。”

“真的嗎?”

我的倔強勁又上來了,執意要先送她上車。我沒有再說話,只是陪著她慢慢朝醫院的大門走去。

看著她乘計程車離去,我站在醫院門口久久沒有回身,心裡多少有些惋惜。這樣一段還沒開始好像就已經結束的感情,就這樣隨著那輛計程車煙消雲散了。就像我不曾記住那輛車的車牌,司機的樣子一樣,葉子在我的心裡雖然烙下了一個印記,可是我在她的心裡卻也只是匆匆過客。

心裡胡思亂想著,猛一抬頭,竟來到了病房。

我歪倒在床上,四周一片寂靜,黑暗的房間裡只有隔壁大哥的時斷時續的呼聲和溫控器的滴答聲相互焦灼著穿透我的耳膜。我輾轉反側,始終不能入睡。腦子在想什麼,我明知道答案,卻故意告訴自己,明天起來,又會是新的一天。

接下來每逢週末,她都會來看我。而且她還和我的哥哥嫂子一家漸漸混熟了,尤其是我那個調皮的侄女茉莉,更是黏得她不行。

我出院的那天,她照樣來了。

哥哥和嫂子幫我收拾行李,侄女茉莉在病房裡嘻嘻哈哈,到處亂跑,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葉子跟著我去辦理出院手續。她跟在我的身後,我總是要回頭才能看到她,可她只是對我一笑,卻不怎麼說話。我不知道她怎麼了,總感覺她今天怪怪的。我們的關係算什麼呢?朋友?好像比這更深一點。戀人?總感覺有一絲絕望,還是我只是一廂情願呢。我就這樣想著想著,辦完了出院手續。

等到了家門口,我和哥哥嫂子熱情邀請她到我家坐坐。她是第一次來我家,顯得很侷促。我給她沏了一杯茶,她伸手端過茶杯的樣子很像是受到老師批評的學生,有點戰戰兢兢的。我們坐在沙發上,目光盯著電視裡的聲像,裡面不知道在播放什麼,也許都沒有心情理會這些。嫂子拿過來一些水果拼盤擺在茶几上,我插起一片蘋果給她,她也只是木木地接過。嫂子見我們倆這麼尷尬地坐著,提議我們出去到外面轉轉,等飯做好了,會讓哥哥給我打電話。

我們在大街上信步走著,不知道要去哪裡,只顧埋頭向前走去。

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氣氛,就打破了沉默。

“呃,你今天怎麼了?不怎麼說話。”

“沒什麼。”

“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

她停住了腳步,立在路旁,眼睛吧嗒吧嗒地落起了眼淚。

我心裡一驚,走向前,靠近她的身旁,遞給她一張紙巾。

“怎麼了?”

“我要走了。”

“去哪?”

“美國。”

“啊?為什麼。”

“我爸爸要帶我去美國訪學。”

原來葉子的爸爸是在一所本地中學教書,因為申請到美國訪學的審批已經批覆下來,馬上要準備動身前去。她的媽媽早在兩年前因乳腺癌去世。父親擔心女兒一個人在國內不能生活,這次訪學申請同意他攜帶一名家屬。

我聽到這個訊息,像是終日見不到陽光即將凋謝而去的三色堇,無精打采地站在原地,此刻不知道是要安慰哭泣的她還是要安慰自己悵然若有所失的心靈。我明白了她的心意,可是此刻的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亦是有情,終是太晚,還是要分開。

我想了一肚子的話,待要開口,手機鈴聲響了。茉莉稚嫩的童聲從裡面傳出來,嫂子已經做好飯,要我們回去吃。

“那這算是我們的最後在一起吃飯了。”

“也許,是吧。”

我和她肩並肩默默地朝家裡走去。

我們圍坐在飯桌前,桌上擺滿了嫂子做得可口的飯菜。哥哥拿出來一瓶紅酒,給我們每人倒了一杯。侄女茉莉喝著牛奶。嫂子站起身。

“首先,這第一杯,祝賀我們初迪康復出院。”

我們跟著紛紛站起,茉莉也裝模作樣地端著牛奶笑呵呵跟著一起舉杯。我一口喝完了杯中的紅酒,葉子只是淺嘗了一口。我們兩個只是強堆出一臉歡笑。哥哥嫂子只顧高興,並沒有注意到我們的表情。

“這一杯,歡迎葉子來我家做客,還謝謝你這段時間對初迪的照顧。”嫂子再次提議。

我又是一口喝乾,葉子也跟著喝完了杯中的酒。

我起身接過哥哥手裡的酒瓶,依次給葉子、嫂子和哥哥倒上了酒,最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倒得滿滿的。

“這一杯,算是我們給葉子的送別。”我說道。

“送別?”嫂子和哥哥看看我,再看看葉子,然後兩人又相互看看。

“是的,葉子馬上要去美國了,今天是她第一次來我們家,也算是最後一次了。”

“哦,這樣啊。”嫂子面露可惜的樣子。

“我謝謝你們。”葉子站起身,端著酒杯。

“這孩子,謝我們什麼,快坐下。”嫂子勸葉子坐下,然後我們同時一飲而盡。

在送葉子上車的時候,她故意多留了一會,我把一包嫂子做的炸糕遞到她的手上。她看著我,似乎眼裡要流淚,我趕緊催促她快上車。我似乎顯得很絕情,但是我不想就這樣在這個時候還做過多的糾纏。應該快刀斬亂麻,不是嗎。

在這之後,我們就斷了音訊。有時白天黑夜,我會久久盯著聊天軟體裡那個七星瓢蟲的頭像,頭像從此再沒有閃動過。我試著發去幾個資訊過去,資訊猶如石沉大海,聽不見任何迴響。

再次見到葉子,已經是十年後的事情了。

茉莉的婚期定在四月初八,那天的風和陽光都很友好,不冷不熱。禮堂裡坐滿了賓客,親家還在招呼陸續來到的客人就坐。

在進行完了一系列儀式後,最後主持人說道:”下面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夏茉莉小姐的至親,一直照顧她陪伴她成長的叔叔,夏初迪先生,上臺給我們這對可愛的新人送上新婚的祝福。”

我站起身走上繽紛的舞臺,手裡還握著昨天晚上寫了好久的演講詞。激動的心情混合著緊張的汗水,順著手腕滑到了稿紙的紙背。我站定,欣慰地望著美麗的新娘。此時的茉莉已經哭花了眼睛,兩道黑色的淚痕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她的手被新郎緊緊握著。我對新郎報以滿意的微笑。看看臺下,他們都在翹首期盼我的發言,桌子上已經開始擺上了各色的酒肉飯菜。坐在最前面桌子的嫂子也是淚眼婆娑,不時被她身後的女人輕聲安慰著。這時,我定睛看了看嫂子身後的那個女人,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面龐引起了我的思索,但是我一時想不起來她叫什麼名字。

場面似乎有些煽情,我看了一眼手裡的稿紙,發現這個時候,它不再適合出現了。我把稿紙揉吧揉吧揣進了褲兜。我拿著話筒,開始講話:”咳,今天,是我的侄女茉莉,大喜的日子。感謝各位百忙中來參加婚禮。這是一個喜慶的日子,主持人講得很好,太會講了,把我嫂子還有茉莉都講哭了,就衝這個,待會結賬的時候我要扣你錢,哈哈。”臺下一陣笑聲,嫂子也跟著笑出了花。

我又看看茉莉,對新郎說:”我這個侄女,溫柔善良,雖然有那麼一點點調皮任性,但是我想你肯定會忍讓她的,要是你實在受不了她,你可以來找我,我給你出頭,她多少還是聽我話的。有一點你必須要包容她,就是她喜歡畫畫,為了畫畫可以不顧一切,這我是領教過的,她從小就喜歡畫,小時候在我斷腿的石膏上還畫過……”說到這,我突然想起來嫂子身後的那個女人是誰了。那個在我摔斷腿住院期間總是來看我的葉子,那個在聊天軟體裡不再閃動的七星瓢蟲。是的,就是她,葉子,沒想到在二十年後的今天,在這樣的場合又見到了她。

接下來我的演講開始語速加快,變得有點心不在焉了:”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很漂亮,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總之你要好好對她。”雖然我講的是作為新娘的茉莉,可是我的目光卻一直盯著葉子。我發現葉子雖然已近中年,但是膚色面貌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多大變化,尤其是還像以前一樣扎著一束馬尾辮,彷彿我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她。

在陣陣掌聲中,我結束了致辭,走下舞臺。嫂子已經抹去了淚痕,滿臉笑意地對我說,講的真好。我隨聲附和,眼裡卻打量著她身後的葉子。今天她穿著一襲藍色的花格衫,顯得肅穆典雅。我朝她微微一笑,她臉上露出兩朵酒窩,兩眼忽閃忽閃,似乎在對我說”好久不見,你好嗎?”

哥哥夏伯原已歿三年,今天除了嫂子,我就是女方家的主賓,親家那邊輪番對我敬酒,我一一招架,卻來不及同葉子打招呼。也是因為今天高興,平時不怎麼喝酒的我,今天喝了不少,幸好我還能挺得住,並沒有醉倒。一杯終了,我發現葉子依然坐在嫂子旁邊,嫂子握著葉子的手,似乎她們在敘家常。我繞過人從,來到她們身邊。

“初迪,你還認識吧,這是葉子。”嫂子依然拉著她的手,指著她向我介紹。

“你好,葉子。”我向她伸出手,因為喝酒的緣故,我的臉色可以肆無忌憚地紅下去。

“你好,初迪。”她微笑著握了握我的手。

我滿腦子想著對她要說的話,可是那邊又拉我去喝酒,我也不好推辭,只好讓嫂子繼續陪著葉子。

趁著對方敬酒詞的餘暇,我朝葉子那邊望去,發現她也在看我。我們四目相對一笑,接著我咕咚一口喝下了杯中酒,苦辣的酒此時卻變得香甜起來,我的臉上也顫出笑花。

酒席漸進尾聲,已經換了旗袍的侄女茉莉手挽著她的新郎來到我們桌前。

“媽,我們過來敬你一杯。”

剛才的儀式上,新郎新娘已經敬過了嫂子改口茶,這會兒又來給嫂子敬酒。此時茉莉滿臉幸福紅暈,高興滿意的樣子,嫂子看著她,欣慰地笑道。

“先別敬我,你得先敬你叔叔喝一杯。”

“行,那我們就先敬我親愛的叔叔。”說著,茉莉他們倆端著酒杯開始向我敬酒,”咦,這不是,葉子姐嗎!”

茉莉把端著的還未喝的酒杯遞給了新郎,越過我和嫂子,蹦蹦跳跳地衝向葉子。兩人抱在一起好久,似乎她們眼裡都泛起了淚花。

兩人親密的樣子讓人看著簡直像一對姐妹。嫂子開心地說道:”好啦,好啦,茉莉,你們也該敬一敬你葉子姐,她可是大老遠從國外飛回來的。”

我這才知道,葉子是從國外專門乘飛機過來參加茉莉的結婚典禮的。

當晚,我和葉子坐在長廊的藤椅上。長廊的對面是酒店的一片人工湖。湖面的波光在微風的吹拂下蕩起一圈圈漣漪。我們聊了很多,聊了過去,聊了彼此的生活。

她結過婚,和一個美籍愛爾蘭裔。後來愛爾蘭人移情別戀,留給她一座房產和不少存款,只維持了三年的異國婚姻就走到了頭。後來她在美國當地找到了一份教授漢語的教師職位,一直單身到現在,也沒有孩子。

而我,依然在人潮中放飛自我,做著一份收入不錯的音樂錄音師的工作,因為整天和音樂打交道的緣故,實在沒時間談戀愛,所以至今也單著。

其實那都是我對她的說辭。實際我一直在想著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在我心中佔據了很重的位置,以至於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女人能夠代替她。而這個女孩現在就坐在我的身邊。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還是回到美國嗎?”我問道。

“暫時就先回去吧,畢竟在那邊生活這麼多年,習慣了。”

習慣了,真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啊。因為習慣了,就可以放任一個人在這裡焦灼地等待,真是靈丹妙藥啊。我也是因為習慣了嗎,習慣了一個人默默地相思,還不知道她對我是否還有點感覺,畢竟分別已經二十年了。

“那你就沒想著再找個人,重新組成家庭?”

我的情況,她現在已經瞭解了,我說這話的目的,她應該很清楚吧。

她搖搖頭。

我發覺自己有些絕望。坐在藤椅上時間長了,感覺還有些冷,我裹緊了衣服。

“沒想過再結婚的事情,也沒有那個心情。”

“只是你沒有遇到對的人而已。”

“呵呵,也許是吧。”

沉默,可怕的沉默,我們靜靜地坐在藤椅上,任微風吹過,可是我感覺更冷了。

“我們走吧,這裡有些冷。”我站起身,準備離開這個肅殺的氛圍。

“嗯……那你有沒有想過結婚?”她依然坐著,問我。

“結婚?我還沒發現哪個人可以和我結婚呢。”

“哼,侄女都已經嫁人了,自己還在那單著,以為自己還很年輕嗎。”

聽她的口吻,很像前不久我嫂子批評我的樣子。

“沒辦法,我在等一個人。”我偷睨了她一下,發現她沒有任何表情,也許時光已經耗費了我們的曾經的那麼一點情愫吧,我想。

“等誰?”她轉過臉問我,真摯的面龐彷彿二十年前突然出現在我的病房裡的那個女孩。

“你,葉子,我一直在等你。”我深吸一口氣,目向前方(我不敢看她),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早在二十年前就該說出的話。

空氣凝滯,雙方都沒有再說話,彷彿時間又慢慢消逝了二十年。

我轉頭看她,發現她已經淚痕滿面,胸脯上下起伏,無聲低泣著。

此時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在那乾乾地站著。

“我告訴你一件事,”少頃,她停止哭泣,對著我說”我要回國定居了。”

“啊,回國定居?你剛才不是說還是要回美國嗎,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

“就在剛剛。”她目光堅定地看著我。

這時的風真的感覺又溫暖了起來。

就在侄女茉莉結婚兩個月後,我也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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