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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黑暗之心的男人們

作者:由 織夢師 發表于 寵物時間:2022-12-08

你看一眼就明白了,田島昭宇的審美超凡脫俗,他畫人永遠是厭世的冷眼,還有冰錐般的下巴,美型,瘦,而他的故事則很規整,是那種講究邏輯關係的推理故事:

警察小林洋介和女友在聊天,聊分屍殺人案,這時手機響了。下一頁,一個裸體女人闖進你的眼裡,扭曲,無頭,頭被掛在樹上……你又翻過一頁,一張像是屍變的臉居高臨下瞪著你,簡直要吃了你。

擁有黑暗之心的男人們

這就是田島的方式,在冷漠中爆發,在壓抑中變態,血腥畫面理所當然又出其不意地懟到你眼中,不容拒絕地強勢,你生厭你反胃你有一種想抹掉這亂套的一切的衝動,你沒有辦法不繼續看下去。

舊有世界就此被無腦打碎,想想吧,你生存在這樣一種環境中,身邊的人一個一個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死去。

被切斷四肢放在水箱中靠生命維繫裝置勉強呼吸的女友;表面上是公司裡安份守己的職員,私底下是連環殺人案的慣犯,在得手後取走屍體上某一部分的肉做成菜吞吃下去,連死亡也是用割喉這種自虐的方式自曝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精神催眠的少女們,如同被神諭引導選擇了匪夷所思的方式奔赴黃泉,身體埋在堆積如山的垃圾中,將給金魚換水用的壓力裝置插入自己的手動脈,鮮血被匯入黑色的垃圾袋直至最後一滴,或是用鈍器砸斷手腳從高樓跳下木樁從胸前插入後背穿出,無表情的眼睛睜著俯瞰鋼鐵構架的灰色城市。

如果你還覺得不夠刺激,那麼有著個性化美學觀的設計師怎麼樣,設計的大樓前缺少鮮花點綴,於是襲擊年輕女郎將其上半部頭骨踞掉在腦內種花,花開之時連根拔起或是連人埋進地下。

恐怖嗎?與其說是恐怖,不如說是對於死屍之美的狂熱。

伊藤潤二的恐怖是從日常開始的,日常的上學,日常的回家,日常的寒暑假,日常的嫉妒、暗戀和失戀,日常的失序……

擁有黑暗之心的男人們

蛞蝓少女原本是討厭蛞蝓的少女,除了討厭蛞蝓她沒有什麼特點,她總是在家裡殺死蛞蝓。就像一個寓言,她長了一條蛞蝓舌頭,剪掉還會再生。她沉入放滿鹽水的缸中以期殺死蛞蝓,結果身體像蛞蝓一樣被溶掉,而她只剩下一個蛞蝓頭,就這樣永遠以蛞蝓的方式存在了。

有這樣的日子,你覺得安安靜靜坐在食堂吃一餐飯真好,揹著書包走在三號路上看黃葉亂飄真好,簡單的生活,平淡地度過,歲月靜好時光未央。就是這樣的日子裡,你突然發現身邊的一切都被一種不自然的怪力侵蝕,校園裡長出血紅眼珠子的植物,昨天還是樹林的地方變成無邊的湖泊,還有遠古時代的恐龍出現,只要淋過瀑布的水流就可以成為超能力者,即使掉進水裡也不會真正死亡而是變成畸形的活屍……

黑暗以一種難以捉摸的方式,緩慢而耐心地嵌入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細節,直到吞噬一切:生活在結構複雜的房子裡,看到另一個自己將自己的朋友殺死並掩埋;下雨天,蛞蝓人出來了,揹著羅鍋子的蝸牛人也出來了;外出遇到自動變成墓碑的死屍,不能碰,一碰就發生屍變;一不留神到了地圖大鎮迷路鎮,所有人都得看圖識路,越識越迷路,沒有一個人走得出去;洗個澡也得小心翼翼,呻吟的排水管正等著將你吞噬……

旋渦中一對情侶,面對漸漸被旋渦侵蝕的小鎮,在荒謬崩塌的世界中堅守他們愛的誓言,當所有的路走到了盡頭,它們變成蛇纏在一起成為悲哀的雕塑。

這是至死不渝的愛,絕望之愛,是愛而不是恨造就瘋狂。少女因愛在十字路口自盡,來不及出生便夭折的嬰兒,幻化為美少年的形象報復這個世界。如果你在十字街頭看到黑衣美少年,你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如果你看到的是白衣美少年的話,那麼,你會得到幸福。

富江是什麼?她是貪念、醜惡的化身,她讓所有男人想佔有她並且肢解她,目的就是為了繼續讓男人為她瘋狂為她自殺。她不是人,她有再生的能力,她根本就不應該成為“她”,她是癌,是魔鬼,是遠古夢魘,她美豔不可方物,即使把她剁成碎塊你也無法消滅她,每一塊又會長成新的富江,最致命的毒藥最強烈的射線對她也無能為力。

恐怖嗎?是的,伊藤式的恐怖裡藏著我們每個人的小秘密,膽小、孤獨、平凡、怕醜、怕沒人愛、怕失敗、怕老、怕承擔責任。伊藤尖銳,但不尖刻,他的主角總是優柔寡斷但好心腸,一邊怕得要死一邊迎難而上,恐怖來了,恐怖又走了,明天還得繼續。

楳圖一雄,畫面永遠髒乎乎的,一眼勸退,對佈滿燒傷未愈般褶皺的臉和人皮迷之執著,人物表情呆滯和模式化,在驚恐和極度煽情之間來回橫跳。

主角還永遠是小孩子。

是的,中學生不配做他的主角,太老,小學生甚至幼兒才配,他們也不需要等到15歲才能駕駛高達拯救世界順帶談個戀愛,3歲就行。

區區年齡怎能限制謀圖,年齡只是一個數字,而楳圖的角色卻是變數,這些變數野蠻生長,攜帶生命本身的憤怒,在正負無窮兩極之間來去自如,突破想象力的極限。

從雞肉培養皿中誕生的雞首人身怪物,在十幾分鍾之內參透人類全部最先進的科學知識,反過來不斷推翻人類的科學基礎,建立自己的恐怖學說。長著雞頭,說著人話,做著人的夢,愛上人類的美女,夢想滅絕人類,他是誰?Chicken george,偷食伊甸之果的亞當,動物們怨恨的具現化,萌芽自科學土壤的噩夢,人類之敵,或自身。

正如天一生水,水生萬物,萬法歸一,小孩子作為希望被生下來,找到解救人類的辦法,而人類的宇宙其實是在一條毛毛蟲身上,這個毛毛蟲所在的空間是雞麵人的星球……

楳圖的腦洞空前絕後,超越時代。

日野日出志是楳圖的後輩,但看他復古的選材,令人聯想起手冢的簡陋畫風,彷彿日野才是前輩。

上世紀80年代,“豚鼠系列”噴血片橫空出世,它有多炸裂不必多說。日野導了三部,有一部是《下水道的美人魚》,恐怖還在其次,首當其衝的是令人反胃:美人魚因傷腐爛,身上長滿膿包,膿包破裂,黏液四射,五顏六色,混合長長的蛆蟲,亂拱亂爬……畫家則心醉神迷,不斷以此作畫,一張佈滿五彩膿瘡的臉~

膿瘡、出汁的膿瘡,日野的最愛,在《藏六的怪病》中,藏六蘸取膿水畫畫。

擁有黑暗之心的男人們

我看到此情此景,真想大哭一場,他蘸取的哪是膿水啊,那是他的孤獨、平庸、自我……他並非因病而被人群驅逐,是他自己選擇走上了邪道。正如芥介龍之介筆下,良秀為畫地獄圖活活燒死了女兒,創作是苦悶的,藝術之花的盛開往往需以生命的鮮血澆灌。

為何不直接表現美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谷崎潤一郎讓春琴毀容,三島由紀夫燒掉了金閣寺,托爾斯泰的安娜和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都自殺了,伊良子清玄這個美劍士,非得變成瞎子、瘸腿,失去一切之後,才能練成絕世劍法。

從極端和毀滅中捕捉美,太難,它稍縱即逝。

日野卻能做到,他的角色經常是匯聚了人間大不幸的天選者,頂著潰爛的面容,變形的肢體,永遠慾求不滿,不是歇斯底里折騰別人,就是歇斯底里被別人折騰,死又死不了,如此絕望,如此逼真。

這讓我想起今村昌平,1954年,他拍出《豬肉與軍艦》,交給小津安二郎審查,小津看過劇本,嘲諷道:“你為什麼總想拍這些蛆一樣的人?” 今村回答:“我將書寫蛆蟲,至死方止。”

鄙人深表贊同。

FIN

吐血而病倒之夜,做了一個夢

浮現在夕陽下的電線杆,被遺忘的一個影子

夕陽在溶解,溶解成粘膩的血池地獄

而有人在地獄裡……

褪色的刺青,是父親的背

發抖的喊叫,是母親的聲音

互相擁抱的骨骸,是祖父和祖母

變成肉塊的,是弟弟

吶喊之聲,是老婆和孩子

悲傷而吱喳響的,是骨頭和骨頭

即愛又恨的,是肉和肉

怨恨而哀傷的,是血和血和血

我慌慌張張,在池週轉來繞去

轉來繞去後,又回到原點

吐血而病倒之夜,做了一個夢

——新葉。岸茲《血之詩集》

PS:第一句話因出現“變態”這個詞語,被知乎判定違規,我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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