腸漏再談（下篇）：什麼飲食和營養素可以改善腸漏

在上一篇《維他：腸漏再談：不要盲目進行無麩質飲食，健康飲食和生活習慣預防腸漏》，我們介紹了導致腸道通透性增加的幾個原因，包括麩質和不健康的飲食如何導致腸漏，如何預防腸漏。這一篇是關於當腸漏出現了，有什麼手段可以改善腸漏。

剛剛這周的一個諮詢中，當我介紹完怎樣進行健康飲食後，諮詢者這樣回覆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堅持無麩質要徹底……”， 但在整個諮詢中，我沒有提過需要進行無麩質飲食。這位諮詢者之後告訴我她一時說錯了，但也許這多少反映在不少人心中，已經認為無麩質飲食是改善健康的“標配”。所以在這裡再補充一下我們應該怎樣理解“忌口”和無麩質飲食。

忌口的飲食，包括無麩質飲食，只是不在傷口上撒鹽，可以暫時避開病徵，但對康復沒有直接幫助。 只有調整生活習慣，實行可持續的健康飲食，才可以透過改善身體代謝指標，調整腸道菌群和它們的代謝物，降低身體炎症，直接和間接改善各種炎症有關問題，包括腸漏。這裡再舉兩個例子。

跟腸漏關係最密切的疾病，可能是乳糜瀉。 除了因為乳糜瀉和腸漏都包括腸道健康問題外，兩者的連線點是麩質。麩質可以開啟腸道上皮細胞之間的緊密連線蛋白，增加腸道通透性，也就是促使腸漏發生。 麩質同時也是乳糜瀉患的發病誘因，至今臨床上最有效治療乳糜瀉的手段，是無麩質飲食。診斷乳糜瀉的金標準是小腸黏膜活檢絨毛萎縮，2016年的臨床研究，［1］ 對29名堅持了1年半到3年無麩質飲食的患者進行活檢，結果發現白細胞有減少，但患者在活檢中整體顯示沒有改善，儘管這些患者在無麩質飲食中，病徵表面上受控。負責研究的學者表示不敢繼續招募更多的受試者參與，因為他們在檢查進行過程中，發現再招募患者做檢查已經變得“unethical”不道德， 因為進行無麩質飲食已經很難，再告訴患者他們的檢查顯示腸道沒有改善會嚇著他們……

2019年義大利博洛尼亞大學發表的一項研究，［2］ 調查了44名臨床確診的非乳糜瀉麩質不耐受（NCGS）患者，他們大部分都實行了超過3年的無麩質飲食，但這些患者有65。7%仍然出現腸道病徵（腹瀉，便秘，脹氣），72。7%患者還有腸道外的身體症狀（關節疼痛，容易疲倦，腦霧）。說明無麩質飲食只可能減少部分病徵，也可能很多病徵還是不能消除，更不能使NCGS患者康復。

要改善腸漏，無論是否忌口，是否實行無麩質飲食，都需要積極而不只是消極調整飲食，下文介紹的飲食和營養素，對改善腸漏有一定幫助，都有人類臨床研究證據。但改善不代表可以痊癒，沒有腸漏也不代表所有炎症有關病徵都消失，大家調整好心理預期再往下看。

膳食纖維

當腸道中膳食纖維供應充足，很多腸道細菌優先代謝膳食纖維，但當腸道中缺乏膳食纖維，很多細菌也可以退而求其次，代謝糖蛋白，腸道中哪裡有糖蛋白？ 我們腸道黏膜層的黏液成分主要就是糖蛋白，所以當我們飲食中膳食纖維不足，腸道細菌會吃掉我們的腸道黏液，導致黏膜層變薄，增加腸漏風險。［3］ 但吃了黏液後的細菌不能代謝產生短鏈脂肪酸，而且減少了膳食纖維後，腸道菌群的平衡也會被搞亂，增加了特別適合代謝黏液的細菌，進一步增加腸漏風險。［4］ 值得注意的是，動物實驗發現，使用抗生素後，同樣增加代謝腸道黏液的細菌，增加腸漏風險。［5］

代謝膳食纖維的細菌可以產生短鏈脂肪酸，而短鏈脂肪酸改善腸漏是多路徑的。炎症細胞因子增加腸漏，短鏈脂肪酸可以抑制炎性小體活動，減少腸道炎症細胞因子的分泌，改善腸漏。［6］

短鏈脂肪酸，特別是丁酸是腸道細胞的能量來源，同時有助保持腸道屏障功能，具體體現在包括增加緊密連線蛋白中的“密封蛋白”（claudin）的分泌。［7］［8］丁酸也可以增加腸道黏液的分泌，加強黏膜層的保護作用。［9］

2014年上海交大的臨床研究，［10］ 讓93名超重的受試者吃9周的高膳食纖維的全穀物和豆類食物，除了有助減肥，降低了血壓和增加了胰島素敏感度之外，也改善了受試者的腸漏。

2018年的臨床研究，每天讓非酒精性脂肪肝（NAFLD）患者吃3份蔬菜，2份水果，全穀物取代精製碳水，每天飲食中的膳食纖維從19g增加到29g，在6個月的試驗期後，不但改善了肝功能，同時改善了腸漏。［11］

2022年的臨床研究，［12］ 2型糖尿病患者用糙米取代白米飯12周，不但中期血糖指標HbA1c顯著下降，腸道菌群和腸漏都得到顯著改善。

2012年的交叉臨床試驗發現，［13］ 每天吃添加了菊粉（11%）的義大利麵作為主食，在5周的試驗期後可以顯著改善受試者的腸漏。

上面介紹的含膳食纖維的全食物，可以改善腸漏。 單獨使用膳食纖維的補充劑，效果卻令人失望。 每天補充15g的果膠，在4星期的臨床研究沒有發現對年輕或年老的受試者可以有改善腸漏的作用。［14］ 非甾體消炎藥（NSAID）會導致腸漏，每天補充12g的β-葡聚糖，在6周的臨床試驗中也不能改善年老受試者的腸漏。［15］ 每天補充6g的菊粉，在15天的臨床研究中，不能改善燒傷受試者的腸漏。［16］ 2019年的臨床研究，讓一型糖尿病的患者連續12周每天補充8g可溶性可發酵膳食纖維（菊粉），發現只可以輕微改善腸漏。 ［205］

多酚類物質

膳食纖維不一定是多酚類物質，但多酚類物質差不多都是膳食纖維。 小腸中能吸收代謝的多酚類物質只有5-10%，也就是90-95%的多酚類物質可以到達大腸，［17］ 大部分多酚類物質都可以被腸道菌群代謝，所以多酚類符合膳食纖維的定義。

我們在保健品中找到的多酚類抗氧化物其實是小數，只有容易提取的多酚類物質才被生產為保健品，大部分全食物中的多酚類物質被膳食纖維的結構緊鎖著，所以它們才經常被詬病生物利用率低，不能改善健康。其實研究發現正是由於多酚類很難被小腸吸收，才可以到達大腸，這些多酚類物質可以在大腸緩慢釋放，在進食了含多酚類食物後的3到4天，血液中還可以找到這些多酚類物質。［18］ 多酚類物質在腸道中還有個特性，它們對蛋白質有親和力，跟不同蛋白質會形成複合物，包括引起連蛋白（zonulin）分泌造成腸漏的麩質。例如多酚中的單寧和薑黃素可以跟麩質形成不溶性結構，使得麩質在腸道中失活，兒茶素（EGCG）可以跟麩質的麥醇溶蛋白結合，降低它的消化代謝，等於減少麩質對腸道造成的影響。［19］［20］ 其他多酚類例如槲皮素同樣對麩質有親和力。［21］ 多酚類物質是抗氧化物，可以降低腸道炎症保護腸道細胞。［22］［23］

2021年的交叉臨床研究，［24］ 51名年齡在60歲以上的腸漏患者，進行8周的飲食干預，透過增加水果、可可和綠茶等含多酚類豐富的等食物，增加受試者每天攝入的多酚類物質，從每天大概800mg增加到接近1400mg，在試驗期後受試者的腸漏顯著改善，腸道中代謝產生短鏈脂肪酸的菌群大幅增加，而且高血壓患者的血壓顯著下降。

2019年的臨床研究，［25］ 讓腸易激綜合徵患者每天補充大豆異黃酮（20mg大豆苷元，17mg金雀異黃素， 3mg大豆甘油），加上每2周補充50000IU維生素D，在6周試驗期後可以改善腸漏，但單獨使用大豆異黃酮，或維生素D都對腸漏沒有顯著改善。

2020年的臨床研究，［26］ 腸道不適的受試者每天補充5-10g包含多酚類抗氧化物和膳食纖維的組合（薑黃素，薄荷，蘆薈，瓜爾膠，果膠，谷氨醯胺，赤榆皮），在4周試驗期後改善了腸道菌群和腸漏。

2022年發表的交叉臨床研究，［27］ 每天補充綠茶提取物（890mg兒茶素），在4周的試驗期後可以改善40名包括健康和代謝障礙的受試者的腸漏。

益生菌

提到腸漏大家就會問可以用什麼益生菌，但益生菌需要試錯。 人類臨床研究使用益生菌嘗試改善腸漏的，只有數個顯示有效：

補充益生菌（商業菌株組合OMNi-BiOTiC）14周可以改善運動員因為劇烈運動的應激反應導致的腸漏。 ［28］

上海第六人民醫院和中山大學附屬第六醫院的團隊，讓結腸癌手術患者補充益生菌（植物乳桿菌 CGMCC 1258， 嗜酸乳桿菌 11， 長雙歧桿菌 88），在手術前補充6天，手術後10天，可以預防腸漏的發生。干預組和對照組在手術前的腸漏指標接近，但手術後對照組的腸漏增加，補充了益生菌的受試者則沒有出現同樣的腸漏指標升高。［29］ 很多結腸癌患者會出現結腸癌肝轉移，上述研究的同一團隊對這些轉移患者在手術前後補充益生菌（上述研究一樣的菌株組合），同樣可以預防腸漏指標過度升高。［30］

克羅恩病是炎症性腸病，患者經常同時出現腸漏。 雙盲對照組臨床研究使用布拉迪酵母3個月，可以改善患者的的腸漏，腸漏指標降低了33。3%，但試驗期後受試者的腸漏指標還是高於健康對照組。［31］ 布拉迪並非透過直接影響緊密連線蛋白改善腸漏，而是透過改善腸道菌群平衡，降低腸道炎症，間接改善腸漏。［32］

而使用益生菌改善腸漏的不成功例子，反映了研究人員屢敗屢試，但還是屢試屢敗的戰績：

12周補充益生菌（枯草芽孢桿菌 DE111）不能改善腸漏。［33］

懷孕增加腸漏風險，200名孕婦補充益生菌（嬰兒雙歧桿菌420，鼠李糖乳桿菌HN001）對改善腸漏沒有幫助。［34］

肥胖和患有脂肪肝的孩子比健康孩子的腸漏嚴重，但儘管配合節食鍛鍊，連續4個月補充益生菌（商業菌株組合Maflor plus，包括嬰兒雙歧桿菌，嗜酸乳桿菌，乾酪乳桿菌），對改善腸漏完全沒有幫助。［35］

63名偏頭痛的受試者參與的臨床研究，連續12周補充益生菌（商業菌株組合，包括兩雙歧桿菌W23，嬰兒雙歧桿菌W52，嗜酸乳桿菌W37，短乳桿菌W63， 乾酪乳桿菌 W56， 唾液乳桿菌W24， 乳酸乳球菌W19， 乳酸乳球菌W58），對改善腸漏同樣沒有幫助。［36］

非甾體消炎藥導致健康受試者出現腸漏，連續補充2周的益生菌（包括兩雙歧桿菌W23， 嬰兒雙歧桿菌W51， 嬰兒雙歧桿菌W52， 嗜酸乳桿菌 W22， 乾酪乳桿菌 W56， 副乾酪乳桿菌 W20， 植物乳桿菌 W62， 唾液乳桿菌W24 ，乳酸乳球菌W19），不能改善腸漏。［37］

補充益生菌（乳雙歧桿菌B420）6個月，可以降低體重4。5%，同時改善腸漏，但改善腸漏跟體脂減少成正比，該臨床研究中，就算沒有補充益生菌的對照組受試者，減少了體脂的都減少了腸漏，所以不確定益生菌是否真正有效。［38］ 正如2022年牛津大學團隊發表的薈萃分析，［39］ 納入47項臨床研究，一共1900名受試者，發現減肥本身就可以增加腸道菌群的多樣性，沒有益生菌也可以改善腸漏。

其他改善腸漏的營養素

有較強臨床證據改善腸漏的，包括：谷氨醯胺、牛初乳和肌肽鋅。

2012年的臨床研究，［40］ 克羅恩病患者每天補充0。5g/每公斤體重的谷氨醯胺，在2個月的試驗期後可以顯著改善腸漏。

2019年的臨床研究，［41］ 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徵（IBS-C）患者每天補充5g的谷氨醯胺，在8周的試驗期後，可以顯著改善腸漏和IBS的病徵。

臨床研究也發現，補充0。5-0。9g/kg體重的谷氨醯胺，可以降低因為劇烈運動或高溫下運動後，應激反應出現的腸漏。［42］［43］［44］

牛初乳可以改善腸漏。 ［45］ 交叉臨床試驗發現，在劇烈運動或在高溫環境下運動前14天，每天補充20g牛初乳可以降低因為運動超負荷的應激反應導致的腸漏。［46］ ［47］ 牛初乳也可以抵消非甾體抗炎藥導致的腸漏症狀。［48］

2016年的交叉臨床試驗，［49］ 發現肌肽鋅（37。5mg）或牛初乳（10g），補充14天后都可以抵消劇烈運動導致的應激反應後的腸漏，但兩者同時使用效果更好。

臨床研究發現補充鋅可以改善腸漏，作用是透過增加TJ蛋白的產生，改善腸道屏障的功能。［50］

2007年英國帝國理工大學發表的交叉臨床研究，［51］ 每天補充2次每次37。5mg的肌肽鋅，可以抵消NSAID藥物造成的腸漏。

總結

透過調整飲食和使用營養素可以改善腸漏：

1 含全食物的膳食纖維可以改善腸漏，單獨補充膳食纖的補充劑作用不顯著；

2 多酚類抗氧化物對改善腸漏有幫助；

3 益生菌改善腸漏只能試錯，但“錯”的多，“對”的少，益生菌改善腸漏沒有很強的證據；

4 谷氨醯胺、牛初乳和肌肽鋅有一定人類臨床研究可以改善腸漏；

5 改善腸漏不等同腸漏可以痊癒，就算沒有腸漏也不代表跟腸漏有關聯性的疾病可以康復，但改善腸漏很多時對病情的改善也有幫助。

利益衝突宣告：

作者宣告所寫的內容並不存在利益衝突

免責宣告：

本文內容僅作為科普知識提供，不能代替醫生的治療診斷和建議。文章內容中涉及醫學的部分均來源於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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