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蛇 第一章

灰蛇

雖然小時候記憶力高於同齡人，但她還是記不清奶奶去世時自己幾歲，只依稀的記得是某個晚夏的中午亦或初秋的週末，因為她記得那天她在堂屋裡跟小夥伴玩耍，而奶奶一如既往的躺在二樓的臥室裡，說是二樓其實只是跟堂屋隔了一道小小的樓梯，比堂屋略高一些的木頭房子，他看到鎮上診所的張醫生來來回回的進到“二樓”臥室好幾次，帶著不同的藥水進進出出，神色一次比一次嚴肅，最後一次張醫生走出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跟她說去跟你奶奶告別吧，醫生語氣很平靜，平靜的讓年幼的她一下子沒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懵懵懂懂的走進了二樓臥室，看到爺爺扶在奶奶頭邊低聲哭泣，她下意識的走了過去想著要不要跟著一起哭，卻被爺爺低聲吼了出來“還不跑去叫其他人！” 她一路從二樓臥室朝媽媽的店鋪方向跑去，路上遇到了幾個熟悉的人，她已記不清是些誰，匆匆告知了他們奶奶去世的訊息後繼續著一路小跑直至媽媽的店鋪告知奶奶去世的訊息，媽媽那句“死得好”讓她不由反感。

隨之而至的奶奶葬禮，她也依稀只記得些許片段。她記得在葬禮的紙花是在兒時玩伴雯家裡的那間沒有大門的堂屋進行的，她記得那個很會扎花的老爺爺，因為葬禮那幾天她每天都會去那兒待上幾個小時，她本身對扎花沒興趣，只是覺得待在那裡會顯得自己不多餘。她也記得大人們誇張的哭泣，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哭泣還可以有不同的曲風；她記得葬禮一天的晚上她一直跟著大姑姑，因為她發現大姑姑的哭泣跟其他人相比是不誇張的，是一個人默默的滴眼淚，所以她一直跟著大姑姑，覺得應該跟著。所以大姑姑從屋內到屋外，從堂屋到餐廳，她都跟著，直到大姑姑說了句“你不要一直跟著我！”她心裡一邊咯噔一邊跑開，而後的幾天她都離大姑姑遠遠的。她還、也記得在奶奶入土後爺爺把所有人召集在奶奶生前睡的“二樓”臥室，拿出了奶奶生前所剩的幾百亦或一千多塊錢的積蓄，平均成四份分別給了爸爸，叔叔，大姑姑，爺爺自己幫忙留著未能及時趕回家的小姑姑那份，然後大家開始分奶奶生前的其他東西，衣服、鞋子、帽子及其他。她記得嬸嬸看到各項東西的時候開心的不像是剛送走自己的婆婆，在奶奶的遺物裡，大人們給了她一件奶奶的舊毛衣跟一雙毛線編織的鞋，那雙黃綠相間的毛線鞋跟深藍色毛衣她一直穿到小學四年級；她還記得，面對奶奶的去世她內心沒有一絲波瀾，她也沒有流過一絲眼淚，但年幼的她卻陷入深深的自責，難道自己真的是不孝嗎？為什麼她沒有因為奶奶的離世而傷心難過。。 葬禮那幾天她極力掩飾極少說話，唯恐被別人看出她“不孝”，直到多年後她才得到釋懷，她不難過不是因為她不孝，而是奶奶從小沒有跟她相處過很長時間，因為是家中的第三個女兒，自然是集失望與忽略最為集中的存在，不難過不是因為不孝順，只是沒有捨不得。

她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因為跟弟弟年齡相差一歲不到，所以對差別待遇的感知也都比兩個姐姐更為深刻。她後來聽說，因為媽媽一直在生女兒，在弟弟出生前，爺爺在堂屋對著神明求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