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文學作品的深刻與真實？

肥納斯大人2022-12-19 23:49:00

解釋想從兩個主題來講：

1 作品的好壞和主題的惡善並不是有直接關係的

首先，想說明，在問題的說明當中，題主的傾向性比較明顯。但實際上題主陳述的並不是完全符合事實。

題主說道：

人們喜歡把描寫人性醜惡的一面作品當做是深刻的作品，把描寫社會陰暗面的作品稱為真實的作品。

反之，作品要是寫人性善的，社會積極的一面就會被冠以虛偽膚淺的帽子。

舉兩個例子：

人的慾望當中最容易被認定成醜陋的就是性慾，描寫性慾的有大量色情文學。但是不是所有的色情文學都是被認定為非常深刻的作品。

另外，描寫人性的美好的作品也不見得就被冠以膚淺，比如廢名先生的橋·桃園 （豆瓣），這是我人生當中讀過最美的文章，每一話都像精雕細琢出來，主人公是一個女子一個男子，乾乾淨淨，十分美好。這本書應該不能被劃分為膚淺的作品，北京大學中文系的吳曉東老師專門寫過廢名·橋 （豆瓣）來解釋這本書。

所以從這些例子當中可以看到，

作品的好壞和主題的惡善並不是有直接關係的。

2 好的文學、作品應該是多層次、複雜的作品

我理解的文學、藝術當中好的東西，應該是還原人類社會當中一些深層次的矛盾的，以一種極為複雜的方式。

不管同不同意社會進化論的思想（不說馬恩理論，因為可能會遭到一些人無緣故的反感），裡面有些思想我覺得很有意思，就是

人類的社會在發展過程中，總是不斷遇到矛盾

，比如階級矛盾，比如生產和生產資料之間的矛盾，等等。對於

個人成長，也是被眾多的矛盾所困

，比如人對自我的認識和人的社會身份之間的矛盾，人的追求和自身能力之間的矛盾，等等。

有很多作家、藝術家非常嚴肅地討論這些問題。比如我個人很喜歡的

格雷厄姆·格林

，他在《權利與榮耀》塑造過一個時時醉酒的牧師。舉出中國古典文學也有《水滸傳》這樣大家耳熟能詳的作品，一個“逼上梁山”已經把眾多人物個性當中的矛盾顯現出來了。

這些矛盾通常顯露出來以後都有一種悲劇色彩，或者為了突出矛盾，藝術創作中會選擇更加典型的人物和事件，比如在現代作品當中，很多藝術家會選擇“同性戀”、“亂倫”等和性相關的題材。所以可能在你看來

這些實為表現複雜的主題變成了表現所謂醜陋的題材

。

而在我看來，這些複雜的東西正是“真實”所在。

人類從最開始出現開始就一直在尋找對於世界上所有事物的邊界的定義。舉個“亂倫”的例子。

亂倫

是指人類近親間發生有關性的接觸和刺激，三代以外不叫亂倫。（由於我的google搜尋這個詞被遮蔽了，只好給出百度的搜尋結果。）這既然是個社會給出的定義，“三代”的邊界本身就是值得推敲的。實際上，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亂倫”的概念也是一直在變化的，參見涂爾幹的人類學著作

亂倫禁忌及其起源 （豆瓣）

。放下這個定義來想，兩個人相愛，和是不是親戚有什麼特別的關係麼？很多優秀的作品都是討論這些模稜兩可的問題的邊界究竟應該放在哪裡。

真實就是反應矛盾本身。是討論，不是定論。

那麼深刻是什麼？

我很喜歡巴赫的音樂，因為他的東西總是讓人在不同的時候聽出不一樣的感覺。這麼說還不是很明顯，舉《少年PIE的奇幻旅行》這部電影來說，大家現在都知道故事有好幾個版本。但是一開始看電影的時候你看到了哪個故事呢？實際上這就是這個作品的偉大之處。

好的作品產生以後是極具包容性的，包容下不同閱歷、不同思想、不同能力的人從他們自己的角度去欣賞。

在對作品的認識當中認識到自己的真相，這就是一部深刻的作品能夠做到的事情。和醜陋無關。一個麻木的人無法被一部好作品喚醒，但是一個內心有一個沉睡的自己的人有可能因為一部好的作品而突然發現了自我，從而改變的生活。

我就有朋友因為看了同性戀電影恍然大悟自己是gay的。

最後，關於美我還想說兩句。朱光潛先生說，談到“趣味”無爭辯。美和趣味很相關。其實，談到美也是無爭辯的。並不是陰暗的東西、扭曲的東西就醜陋。相反人性在這種糾結的狀態當中表現的真實的樣子常常讓我感到很自由很美。

我很喜歡的一個樂隊My little airport有一張專輯叫做《只因當時太緊張》，描寫很多事初嘗禁果這種事情，還有其他專輯是寫妓女和嫖客、肛交等在常人看來非常難以啟齒的事情。但是他們寫出了人生很真實的無奈以及每個內心的好奇。我覺得很美。

還有一位法國導演

凱瑟琳·佈雷亞

，有部代表作《地獄解剖》，更加大膽。但是依然覺得很美。

當我們發現很多事情我們覺得很醜陋，但是總有人想表達的時候，請好好重新審視這其中存在的偏見。

社會教育強姦我們的大腦的時候，請每個人一定想要拼命掙脫，回到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當中去尋找很多矛盾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