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朝輝、尹朝宇《疏離之境》

文｜萬永婷

本文刊於《典藏．今藝術&投資》第317期，2019年2月號。

北京亞洲藝術中心於2018年12月15日至2019年2月3日舉辦

《疏離之境— 尹朝輝、尹朝宇作品展》

。藝術家尹朝輝、尹朝宇於1977年出生於河南，分別於2003、2004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是著名藝術家尹朝陽的雙胞胎弟弟，兩人畢業後便一直從事藝術創作。此次展覽是繼2008年《夜行 — 當代新銳藝術家聯展》之後，北京亞洲藝術中心與策展人方誌凌及兩位藝術家的再度合作，呈現藝術家於近年來關於繪畫的思考與創作實踐，透過對創作的解析，力圖在展覽中呈現二者各自鮮明的藝術風格。

策展人方誌凌，藝術家尹朝宇、尹朝輝（從左到右）

展覽將兩位藝術家的作品分設於內外兩個展廳。尹朝宇的畫面極具色彩視覺張力，他慣於描繪出獨特的靈幻風景 —— 簡約而空曠的天空、原野、機場、擠在遠遠的地平線上的城市、透過巨大的玻璃牆面所看到的城市，優美而清泠的影像風格，委婉地表達出一種隱晦而幽深的社會關懷。然而他的近期作品不再依賴奇特的意象，而是藉助於層層疊壓的色痕、鮮亮時尚與斑駁破敗相混的色彩氛圍，將日常與超現實雜糅的空間結構，以及漂浮於其間的、攜帶著種種生活資訊的碎片等，更為內在地表達了置身於現代世界的種種複雜言說的心理體驗。

尹朝宇展區

本次展出作品既有類近於抽象的繪畫，也有瀰漫著魔幻氣息的室外風景，以及以放縱的表現性語言與拼貼相結合，營造的一種既像早已廢棄又像正在裝修的獨特室內景觀。尹朝宇以拼貼的方式創作了多數的作品，他選用了頗具差異性的材質創造出豐富的畫面質感，也營造出破碎的時空感，在完整了畫面的點綴之時，也強調了繪畫性與完整性。無論是哪一種意象或語言方式，尹朝宇都能敏銳而深刻地展現出他獨特的個人氣質和飽滿的藝術激情，體現出他新藝術探索的成熟。尹朝宇說：「繪畫不是脫離個人的生活而獨立存在的，一定是跟你的生活息息相關。對這個東西有非常敏感的感受，才會有一個明確的方向，都是你真實的情感，它才有生命。」

尹朝宇，序幕 Prelude，130x160cm，布面油畫、丙烯、拼貼，2018

風格迥異的尹朝輝，在藝術探索上也有了較為明顯的變化。直到2011年，尹朝輝都延續著他的「身體」主題，但繪畫語言卻逐漸出現了比較明顯的變化：雖然並沒有完全放棄影像化的視覺氛圍，但試圖從更富激情的表現風格和更為簡約、理性的線繪風格兩端突破影像視覺的束縛。到2012年，在奧基芙（Georgia O’Keeffe）的啟發下，在山體與人體的互化中，他轉向了一種以略顯痙攣的邊線所主導的人化的風景，2014年又逐漸轉化為融合了中國傳統繪畫意趣的、古拙而妖嬈的中國風格。此時他不再刻意於風景與人體的結合，但線上化的山、水、樹木、以及景與物中，都充溢著一種日漸幽深內斂的性靈神采。

以往尹朝輝的作品展示出緊張、奇崛的視覺意象與銳利而清峻的影像風格，直接地表達了一種敏感而又有些陰鷙之氣的內心體驗，本次展出的新作則表現出一種更接近中國傳統韻味的線條。「今年這個展覽跟我想追求的東西比較吻合，安靜的東西、類似於水紋的這種線條，比較能吻合我自己這種心態。不是純粹的具象，儘量是想讓它處在抽象與具象之間，儘量的有包容性。」尹朝輝說，「會畫一些樹，偏具象一點的，跟完全的紋路會有一些對比，從我的生活中來的，也是將很多的特點集中在一起，最後形成怪誕的樹，質感有一點像骨頭、像玉，枝條也像蔓延出的神經元。」

與前一階段在古雅中渲染出一種詭譎和妖魅的意趣相比，尹朝輝新作品顯然更強調古壁畫獨特的渾樸而明朗的色彩意味

陰柔修長的線條一直是尹朝輝標誌性的視覺形式，但他此前的線條是有著嚴謹的形體變化的西式線條，而他近期的線條卻從形體中解放出來，在向平面化、裝飾化、以及注重線條自身韻味的骨法用筆轉化；其次，與中國化的線條相伴的，是畫面的視覺氛圍進一步平面化。在這個階段，他更多接受了日本浮世繪和中國古代壁畫的影響，將深遠的空間意象、微妙的形體變化、以及複雜的視覺層次等，逐漸壓縮為一種歷經風化的古壁畫般古樸而深厚的平面變化；與此同時，與前一階段在古雅中渲染出一種詭譎和妖魅的意趣相比，新作品顯然更強調古壁畫獨特的渾樸而明朗的色彩意味。

尹朝輝，潮之三 Tide-No。3，160x160cm，布面油畫

在策展人方誌凌的詮釋中，「疏離」是暗示著一種主動的距離意識，對於這對孿生兄弟而言，首先意味著與主流藝術圈之間的疏離。2008年以來的十年，是中國的藝術地圖不斷形變的十年，尹朝輝、尹朝宇的藝術演化卻始終遵循自己對藝術和生活日漸深刻的體悟，是向內的循性而動，而不是向外的隨波主流。其二，強調的是與景物的疏離，兩位藝術家的藝術都經歷了從較為依賴景物的敘事性，向更注重語言的繪畫性的轉向，這愈益隱晦的藝術方式，正是他們對自己更為複雜的內在體驗的更為成熟的藝術表達。第三方面，展覽意欲表現他們之間藝術風格的疏離，雖然早在他們藝術的起步階段，就能感受到彼此各自不同的性情 —— 尹朝輝隱含著一股頗為銳利而自負的桀驁之氣，尹朝宇的言語則顯得溫和而謹慎；然而從2008年到現在幾經蛻變，他們最終都發展出各自有著鮮明的個人標識的風格各異的藝術系統。

左起：（藝術家）林旭輝、呂岩、尹朝輝、尹朝宇、賈剛、麩子、茯子、趙寶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