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法師1》:與君歡顏

《無心法師1》是尼羅寫的一本民國志怪小說。主要講述長生不死的無心法師來到文縣，結識好友老顧與妻子月牙，並與靈魂不滅的嶽綺羅鬥智鬥勇的故事。故事的情節算不上跌宕起伏，甚至偏於日常瑣碎，但是人物刻畫出彩，反讓這些平淡的生活片段真實感人，亦能使讀者共情，沒有強行煽情之疑。

作者筆下的人有光有影，沒有非黑即白，一個人身上可見善也可見惡，也許這些人不夠完美，卻也是最為真實的眾生世態，反而更能進入人心裡。

於無心而言，時間是沒價值的東西，他從無止息的時間長河中逆流上岸，困在了一個無始無終的罅隙。同他壽與天齊的生命相比，人類的生命過於短暫，是朝生暮死，是夏蟲不可語冰。

可他依舊選擇了下山。

永生必然是苦刑，有感情的生物如若不能與人產生長久穩定的情感連線，是會死的，而無心不會死，那麼他只能去尋覓情感。

說他長得像人是在揭他的短處，他會生氣；看見對方善良又對自己有意，便熱情邀請對方與自己搭夥過日子；最怕別人不要他；不敢真的惹人生氣。

這樣的無心，難免給人踐踏，幸好月牙沒有辜負他。

可是多年以後，記憶模糊，眉頭不會被雪染白的無心必然會再次下山，尋找新的朋友與伴侶。這不是說他對感情不夠忠貞，他對月牙的愛本就是另一種純粹，可能那不叫愛，那叫生命的本能。

而嶽綺羅原本是山中修煉的道士，靈魂歷經一次次投胎轉世，曾被人封棺地底一百年，破了封印以後，睡著了都是扒棺的姿勢。有記憶又有道行的她與尋常庸人不同，也是看他們不起。

在世俗人眼中，烹煮嬰兒，隨意殺人，她是絕對的惡。但她早已脫離了世俗的觀念，吃人是吃吃喝喝的一種，殺人也算不上嗜好，說殺就殺了，也不想佔領地球、危害人間。外在表現是個十四歲的嬌嗔女童，既殘忍也天真，好奇心重，沒有野心。

她靈魂不滅，無心肉身不死，所以她說自己喜歡無心。幾百年忽然對無心動了心，可這份心卻不是真心，她也不過是寂寞，而無心是味解藥。她理解的一生一世可能就是和無心住幾年，有矛盾了就分開，相愛相殺，久了寂寞了再複合，如此往復，分分合合，也能度過好些年。

他們之間的愛不是愛，是將就，是平淡生活中的一點滋味，只是因為於對方而言他們各自獨一無二，所以這份愛又上升了一個高度而已。如果嶽綺羅最後沒有殺死月牙，無心和嶽綺羅可能會是半個朋友。

她還有一個張顯宗。老嶽與老顧很相似，他們有自己的貪婪與自私，但是面對愛自己的人，同樣是珍惜的，如果去除殘忍的外殼，那麼老嶽、老顧、無心、月牙都是一樣的。

那便是：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

張顯宗當她是個小妖女，愛著她、崇敬她，他對她很好，溫柔得讓她坐立難安。所以張顯宗被月牙打死的時候，她會立刻過來保護他靈魂不死，將他做成活屍。

張顯宗問她：我要死了是嗎？她說：無論死活我都保護你。

張顯宗說：可我還是不想死。她說：不想死，就不死。

所以她費盡心機想讓張顯宗屍身不腐，所以她理所當然地入了無心的圈套，最後再次被封印。

張顯宗的一生是圓滿的，因為嶽綺羅迴應了他的愛，那是她能給到的極致。

結尾是多年以後，無心趕來，遠遠見了老顧一眼，私以為網劇的結局更好些，因為那裡放大了人物的情緒。這讓人在世事無常、滄海桑田般無可挽回卻迴圈往復的命運中瞥見了人性的一點微光，讓人相信人間值得。

總聽見有人說談情愛與友誼太過膚淺，應該去談家國天下。

小說《孤城閉》中，懷吉與徽柔相互救贖，可這份救贖只能沉於地底，卻不能為人所知，知道便是不顧禮節，違背儀制，便是分離與生死。仁宗真正想要的是制衡，是一世英名，還是閒話家常時有老友、兒女、枕邊人呢？

人生在世，愛恨嗔痴本已是全部。人們終其一生，無非希望有人作陪、永不分離。月牙說，這輩子沒過夠，嶽綺羅說，這輩子沒過好，她們，或留戀，或惋惜的，大多都是愛與陪伴啊。

與君歡顏，從此永留身邊。人生幸事莫過於自己的精神絲縷能與他人有所牽連，如斯而已，再簡單不過，再珍貴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