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

第一章

漫漫長路長

日頭就要落山，澄淨的天空現在是一片橙黃，阿嵐騎著小毛驢哼著小曲，搖搖晃晃地向西邊走去，算著時辰，天黑前就應該能到山腳的風靈鎮了。忽然路旁叢林竄出一隻雉雞，慌亂中撞到了毛驢的小蹄子上，竟直直的倒了下去，受到一驚的阿嵐堪堪捉住口中落下的青蘋果，皺著眉毛跳下毛驢檢視這隻傻雉雞，左右踱了三步，笑的直不起腰來，索性就趕緊綁了雉雞掛在毛驢的脖子上，上驢，喝一聲“小怪！”毛驢小怪腦袋一晃，繼續悠閒的上路了。而阿嵐此刻正想著怎麼料理了這隻傻雉雞，一時不知道是煮了喝湯還是烤了吃肉，想著想著感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正是快哉！樂哉！

不等阿嵐做出決定，林間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往常的鳥鳴蛙叫都不見了蹤影，這是飛禽走獸們面對勁敵時的防禦狀態，阿嵐料定大事不妙，便立刻下驢，喚著小怪匆匆隱入林間，以防在馬路上被當成箭靶誤傷。

不消一刻，阿嵐的右後側傳來一聲撞擊聲，似有東西從天而降，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疾風，催的林中的鳥雀一時驚起，嘩啦啦朝著阿嵐衝來，阿嵐來不及避閃，只能出手格擋一衝，蹲避在一旁的榕樹後。喘息片刻後，阿嵐才探出頭來觀察剛剛疾風吹來的方向，樹林又恢復寂靜無聲的狀態，阿嵐眼見沒有什麼危險，但也不敢擅自直接站出來，而小怪被剛才的衝擊嚇得閉眼亂竄，此時已經不知跑到了哪裡，不過阿嵐也不擔心，一聲呼哨就能喚回來。

此時，阿嵐正貓著腰小心翼翼的朝那墜落物走去，不想竟是一個大活人，也不知剛剛砸下來後有沒有被摔死，阿嵐快速湊上去試探這男子的鼻息，索性還有微弱的氣息，不過他正面肩甲處還有一處貫穿的箭傷，傷口周圍的衣料都被血水侵染，［確實失血過多，也不知道有多大的把握能活下來］，阿嵐這樣想，遂快速的取出隨身的銀針，在傷口周圍的穴道施針以便快速止血。

阿嵐掃視一週，驚喜的發現剛剛榕樹旁竟然生長著兩株荊芥草，或許能對他的傷情有幫助，不過此時重要的是拔箭止血，阿嵐一聲呼哨，小怪不知從那個方向飛奔而來，阿嵐來不及安撫小怪，便急忙招呼小怪跪坐下來，剛剛要扶著那男子坐上小怪的背，一支冷箭朝著那男子的方向射來，阿嵐輕輕一推男子，堪堪避過了那支冷箭，還來不及快跑時已經被五個黑衣人團團圍上來了，阿嵐一看這架勢，心裡將這男子罵了個遍，怎麼就救了個禍端呢！

不過現在就是想跑也來不及了，這夥黑衣人肯定不會聽她分辯，單純地認為她與這男子毫無瓜葛，只是誤打誤撞才救了這人。不過能拖延一會是一會，說不定就有轉機呢，一瞬轉醒，阿嵐立馬跪倒，大聲呼喊［各位大爺，我只是路過、路過啊，不曉得驚擾各位的大事，實在是大錯特錯了，大爺們讓我速速離去，一定不攪擾大爺們的雅興啊，哈哈哈。。。哈哈］，沒有人有反應，想必是沒有他們主人的詔令，一時間沒有決斷，阿嵐心想，［很好，3、2、1、倒！］

應聲，這五個黑衣人倒地不起，阿嵐快速起身，扶起那男子上驢，將他綁好在小怪的背上，牽著小怪走出樹林，向山腳的小鎮快步走去，小鎮的東面有一座荒廢的土地廟，日常少有人去，土地廟中僅有一座石雕的土地神像和兩排燭臺，燭臺上還殘留著未燃盡的蠟燭，正好能用上，阿嵐將那男子拖到土地神像的後面躺好，然後卸下小怪身上的包袱和那隻雉雞，趕了小怪去一旁喝水吃草。

阿嵐匆忙在土地廟周圍撒上藥粉，遮掩住此處的血腥味道，也是佈置了一道保護屏障，一旦有人闖入，定會吸入藥粉，不消半刻就會被迷倒，處理好這一切後，阿嵐趕忙去處理那男子的傷口，幸好自己出門所帶傷藥齊備，阿嵐此刻將他傷處的衣物撕了開來，暴露出傷處，好在這箭無毒，貫穿的肩甲處也無重要臟腑，阿嵐伏在他的耳邊說［拔箭會很疼，你忍著點！］話音未落，那支箭就已經被迅速拔出，劇痛讓那人瞬間清醒，將喊未喊之際阿嵐塞了一個布團到他口中，用藥酒將傷口擦洗乾淨，撒上止血藥粉，再用乾淨布條包紮好。

阿嵐仔細探查了他全身筋骨，所幸沒有筋骨損傷，除了這一處的箭傷外，只有幾處擦傷，阿嵐也悉心清理上藥，做完這一切阿嵐的額頭也沁出薄汗一層，伸手拿絹帕擦拭一番時，抬頭看見那人正睜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阿嵐才想起自己剛剛因為害怕他的嘶吼引來追殺他的人，所以將他的嘴用布團堵上，這不立刻就給他取了下來。

四目相對時，阿嵐已經開口［不必開口言謝，診金百兩白銀，如果沒有，可以以物相抵，我看你這腰間的玉佩就不錯，可還好？］

那人眼神一閃，似是輕笑［不好］

阿嵐湊近，怒目而視［不好？你說不好？哪裡不好？］

那人抬手要摘那玉佩，不想扯到了傷口，輕撥出口。阿嵐擺擺手［罷了罷了，你傷得這般重，先休養一夜吧，我名阿嵐，夜裡不適可以喚我］阿嵐看向那人，似在問他意見。

那人回道［裴簡］，隨後便閉目凝神。

熄了燭火，大殿裡一下暗了下來，阿嵐這才卸下一身疲憊，在他身旁兩尺處抱膝而睡。［今日天氣晴好，空氣清新，本最適宜趕路，嘖嘖。。。怎麼就遇到這樣的事呢？這小子看起來年紀小小的，怎麼有這麼厲害的仇家啊，要是自己被牽累了，還怎麼全須全尾的回家見阿孃，真是不該一時意氣行事，明日他若無事了，就此分別，我還需趕快回家，希望能趕上給阿孃賀生辰。］

而此時，裴簡正側身看著阿嵐，身上的傷還是很疼，不過比起剛剛面對死亡的絕望，這已經是大幸了，很長時間自己都沒有接受過別人這樣大的恩情，開口不敢言謝，只是因為一句感謝實在是難以承受這大恩，她想要那枚玉佩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總得讓自己先了結了這玉佩承載的無聊意義。［如今，希望韋佑能追蹤到我失蹤的痕跡，掃平這些賊寇，我且能在此緩上幾日。］

此時一道月光從高窗的縫隙中洩了下來，恰巧落在了阿嵐的面龐上，不仔細看得話，只認為這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小兒郎，但裴簡知道，這只是她出門在外便宜行事之舉，［真想看看這姑娘的真容啊］裴簡這樣想著，便淺淺的睡過去。

子夜時分，阿嵐忽然醒來，匆忙去探查裴簡的脈悉，［還好還好，雖然脈悉不是很強勁，但好在非常平穩。］阿嵐又伸手觸摸了裴簡的額頭，一層薄汗，並無發熱。［這人的體質著實好得很，這樣重的傷也沒有動了他的根本，可見從小也是勤於練功了，哈。。。是有點羨慕了］

黑暗中，裴簡掌間凝聚的殺氣頓時一消而散，唇邊勾起若有似無的笑。

天將大亮時，阿嵐捉著那隻雉雞去溪邊處理乾淨，又尋了些外傷草藥清洗乾淨，苦於沒有炊具，阿嵐匆匆去鎮上買了砂鍋，在殿後支起鍋灶開始熬雞湯了。雞湯的濃香喚醒了裴簡，阿嵐沒好氣的說［呵。。食色，性也！］

裴簡也不掩飾，抿唇一笑［阿嵐姑娘說的是，正是通透的很呢］

［啊你！真是無恥！看我不把你毒啞！］阿嵐陰惻惻的說。

［不！誰是姑娘？你再亂說我就。。。］一時想不出什麼狠話來威脅他，阿嵐恨自己比不上裴簡的厚臉皮。［不過，呵呵。。。 吃了它］阿嵐遞上剛清洗乾淨的草藥，［吃一口它，喝一口雞湯，味道不錯的］

裴簡的臉色變了變，無奈還是就著阿嵐的手咬了一口草藥，再喝了一口雞湯，霎時間，裴簡一口便要吐出來，阿嵐用手堵上他的嘴，強迫他嚥下去，［還敢在我這裡逞口舌之能嗎？裴公子！］

裴簡忙拱手［錯了、錯了，在下當真不敢了］，阿嵐輕哼一聲，轉身取了杯清水，喂裴簡喝下。

裴簡正要開口，阿嵐先遞上了一碗雞湯，示意他先喝，然後平靜的開口［不必跟我說你的來歷，喝完雞湯我會再給你檢查一下傷口，換好傷藥，我想你也有辦法找到你的同伴對吧？我還有事，你的診金。。。嗯。。。就當我日行一善吧］說完，默默地看著裴簡，等著他開口。

［阿嵐姑娘，你能讓我看看你的真容嗎？］裴簡溫柔開口。

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一時間誰也沒有再開口。阿嵐訕訕的笑了，［能看出我的易容手法的人也不多，不過我如此這般行事也是為了讓阿孃放心，我並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骯髒事，也不想多惹事端］

裴簡明白了阿嵐的顧忌［阿嵐，你行走江湖，不管什麼人都搭救一手嗎？］

阿嵐明白裴簡的意思，如果遇事都搭救一番，很可能會給自己惹火上身，她也不是聖人，不過有一條原因，就是阿嵐希望做事能有頭有尾，昨日是想避禍，結果誤打誤撞救了他，一旦開始出手自然不能放任他被當面殺害。［我求著阿孃放我出門遊歷江湖，第一步就是向阿孃證明我有自保能力，所以我開始學醫術先學的是毒，救人的醫術和傷人的毒術本就是一脈相承，現在你明白了吧？］

阿嵐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給他解釋這麼多，似乎也只是想讓他不要小瞧了女子去，並非從來都是男子保護女子，很多時候女子也能為別人遮風避雨，阿孃也是相信她能做到所以才在萬般不捨的情況下還同意自己孤身一人出門遊歷。

裴簡也不再多說，只是取下腰間玉佩，放在阿嵐手中，［我們再相見，你可不能裝作不認識，我自當是要把這玉佩贖回來的］

阿嵐愣了一下［那是自然，此去山高水長，你多保重，像昨日那樣被人圍攻追殺的事情還是少出現為妙，再沒有一個我恰好從天而降救你於水火了］

裴簡默默的點了一下頭，阿嵐覺得他好像在跟自己說話的同時還在想其他的事情，這人也真是奇怪。［這個給你，如果你的同伴來尋你，記得讓他們先服下，我在廟外布了毒藥，無故闖入必然會吸入毒粉，不致命，只是身體乏力，一天內難以運功。服用後，一刻就能恢復如常。］阿嵐將解藥交到裴簡手中。

收拾好東西，阿嵐出了土地廟，解開小怪的韁繩，牽著它悠悠的穿過鎮子，向著長安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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