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ward Hopper：孤獨者的任務，是加倍孤獨

我一直很喜歡愛德華·霍普，之前答應了別人要聊聊他，可是總也沒個開始。

愛德華·霍普自畫像

其實要欣賞愛德華·霍普，只要去努力感受他作品裡的孤獨就可以。那是一種憂傷的、自省的、節制的孤獨。

霍普早年喜歡描繪鄉村、風景的孤獨感。

但後來他開始描繪都市生活。

這種日常生活的孤獨感才最為致命，最能引起共鳴。

繁華都市中的個人寂寥，在今天的社會，或許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感同身受，所以我覺得霍普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在中國火起來。

我有時候在想，一個人的時候到底要不要看霍普。一個人往往在很孤獨的時候才能一下感受到霍普作品的生命力。

他畫面裡濃稠到接近凝固的孤獨，停滯的時間、寂靜的陽光、鋒利的陰影、空蕩的場景，孤寂的氣息。

但在很孤獨的時候看霍普，也太難過了。

愛德華·霍普小時候因為不愉快的童年生活，所以漸漸喜歡獨處，所以他有一種跳脫出喧囂繁雜的能力，抽象出生活中帶有孤獨感的無數細節。

加油站、汽車旅館、街道、電影院、劇院、酒吧。當熱鬧的地方孤獨起來，才是真正的孤獨。

霍普作品上的人物大多都是孤身一人，空曠的場景，臉上看不清表情，心裡鬱結著一股憂傷。

在兩人或者多人出現的畫面中，每個人彼此間的距離都隔得比較遠。每個人都懷揣著自己的心事，獨自沉默。

霍普在我看來最獨特的地方在於畫面的“時間靜止感”，像按下了時間暫停鍵的電影畫面。比如他最富名氣的《夜鷹》。

深夜的咖啡館裡，畫中的四個人，雖然共處一間咖啡館裡，卻都是禮貌的疏離。空蕩的大街更顯得這四個人的孤獨。

愛德華·霍普《夜鷹》草稿

當然，這幅作品成為後來無數的藝術家再創作的靈感。1984年，奧地利藝術家戈特弗裡德·郝文的《綠日的碎夢》，把原作裡的四個人，換成了詹姆斯·迪安、亨弗萊·鮑嘉、瑪麗蓮·夢露和貓王。

綠日的碎夢

包括希區柯克的《驚魂記》裡也借鑑了霍普的構圖。

奧地利導演古斯塔夫·德池的電影《13個雪莉：現實的幻象》是一部完全還原了霍普作品的電影。

所以，感覺到孤獨的時候到底要不要再看霍普？後來，我依然會在難過的時候，我會看書、看畫、看電影。但不會再看霍普。

看著看著會感覺有一種巨大的孤寂的力量壓向自己，沒辦法呼吸，連眼淚都會一下子湧出來。

青春期的孤獨，是開始掙脫那股要穿一樣的衣服。留一樣的髮型，做一樣的動作，擁有一樣的價值觀的洪流。

一旦，當一個人擁有了自我瞬間，那他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模一樣，這種孤獨感，無可避免的，就是成長的味道。

所以在成年後，尤其在燈紅酒綠的異鄉再感覺到孤獨時，青春期式的敏感脆弱會統統穿過時光機一下子全砸到這個人的身上。

結束青春期的過程裡，我們開始明白，也許孤獨並不是一種值得炫耀的情緒。反而我們都開始試著說服自己，孤獨也不是一件讓人悲哀的事情。

有人說，“孤獨是我們低身直面陽光下的薔薇時能聞到的花香，就在那一絲絲若隱若現的美妙體驗中，我們獨自與這個世界發生了一點關係，然後迷戀上了它，再也忘不掉。”

多年以後，我們能回憶和確定的自己，就是在這樣的香味中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也許我也只能這樣告訴自己。

我還有藝術，有書，有音樂，有電影，我以為我曾擁有的人生中最堅不可摧的支柱，那就是這些美好的東西。

可我也清楚的知道，這世界上一個個體的美學經驗愈豐富，他的趣味愈堅定，他的道德選擇就愈準確，他也就愈自由。

同時，他也愈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