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和司馬懿之間除了君臣，還有怎樣的關係？

“仲達，你請丕入夢，可你待丕的那份赤誠之心，還在嗎？”

“懿，竟答不上來啊。”

——題記

我第一次見到世子是在建安六年。彼時丞相剛於官渡大勝袁紹，眾軍喜不自掩，士氣尤健。丞相平生子嗣眾多，其中曹植善文，曹彰能武，曹衝聰穎，唯有公子曹丕文不出彩，武不及人，所奉儒聖思想也與丞相的唯才是舉大相庭徑。

諸君後來問我，為何在曹衝小公子府上教了三年書，卻最終選擇輔佐曹丕公子？

許是那日旌旗蔽空，萬軍道賀，我布衣寒衫，隨人流揣揣而行，抬頭見丞相與眾世子立於城樓，其餘兵將甲衛皆捧酒而飲，暢言勝事，只有他眸光沉鬱，眉間清寞，不知所思。

恰如皇城困獸，好似樊籠青鳥。即便站在高臺，仍舊不能登頂。

我知他一直是孤獨的。他最大的願望終究寄託在政治上，但最有資格理解他的父親不看重他，朝中能人也不與他相親，朝臣皆道他是最無可能成為未來君王的那個。

“青天就在頭上，公子也可振翅高飛。”

這是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我的畢生承諾。很多年後我才知曉，這句我託人輾轉層層宮闈帶去給他的話，他竟記了一輩子。

建安十二年，丞相率兵東攻烏桓，出其不備、以少勝多，斬殺單于蹋頓，降者二十餘萬。軍中大擺筵席三日，我正在馬廄秣馬，卻見他風塵僕僕而來。我驚道：“大勝之日，您不與官兵共同赴宴，何以來此汙糟之地？”他卻問：“司馬懿，你就甘願在這裡養一輩子馬嗎？敢不敢跟我走？”

建安二十二年，眾臣矚目、丞相屬意的公子植終是敗於奪嫡之爭，公子曹丕封中宮太子。雲開日出，朗月初現，我與太子丕策馬同行於雨後山谷，心中輕快，不禁想到：我一個生於亂世之中的學子，最大的抱負和幸運，就是找到一個明主，臣之，輔之。也許，我還能和他一起，結束這亂世。

建安二十五年，丞相病逝，太子丕正式繼位，受禪登基，稱魏文帝，改國號延康。彌留之際，丞相將他呼至榻前，告誡他從此無朋友，唯臣子，切莫感情用事，孤家寡人不是平白叫的。我不知他是否聽進去了，只知他從此更多時候喜一人坐在含章殿內，望著四周空蕩蕩的華麗殿宇出神。

黃初二年，他領軍南征，我為他鎮守許昌。

黃初五年，他督師伐吳，我替他安定一方。

黃初七年……黃初七年，他久纏病榻，我於六百里之外日夜疾馳，終是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郭夫人泣道：“先生，文帝去時，託孤與您，說您許他青天白日，教他振翅凌雲，譬日他以性命相托，今日，便以天下相托。”次月，我整綱紀，清異己，佐皇子曹叡登帝。望著龍椅上群臣叩首的年輕皇帝，我想起那日你初繼大統，曾對我說：“仲達，你可知，這萬人之上，當真是極冷。”

同年八月，孫權出兵攻魏，我敗諸葛瑾，斬吳將張霸。

太和二年，我擒斬孟達，傳首京師，俘萬餘人。

太和五年，與我博弈七年之久的諸葛臥龍病故五丈原軍中。多年來，我與孔明亦敵亦友，故人終是漸次零落，然這江山，誰也帶不走。

景初三年，我第三次受詔託孤，輔佐少主曹芳，與大將軍曹爽共執朝政。

正始八年，我再不問政事，可世人卻道：司馬野心，路人盡知。我不禁解簪苦笑，我若無心，奈何命運？我若有心，命運奈何。

嘉平三年春，鶯草初生，這年我時常做夢，夢中我與他皆年少，他至丞相府上，我為他牽馬並轡。

“山高路遠，世子小心馳騁。”

“山高路遠，你為何還要跟著我？”

“司馬懿願誓死追隨世子，於皇時周，陟其高山。在下願與世子同行，看看這壯美江山，青天凌雲，願助世子，振翅高飛！”

一記孤注，一生相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