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人是如何看待宋越熙寧戰爭的？

張顥2021-09-23 19:30:26

陳重金《越南通史》

［1］

（4）進攻宋朝：自從丁朝、黎朝以來，雖然中國不再統治我國，但仍不時覬覦，懷有侵略野心。至宋神宗（公元1068—1078年）時，宰相王安石制定新法，改革中國政治。

原來當時宋朝受北遼和西夏的威脅，每年須以金銀綢緞向此二國納貢。而國內無足夠的錢財義工支用。宋神宗才起用王安石為宰相，進行變法改革。

王安石提出有關財政方面的三種法案和兵制方面的兩種法案。

財政方面：①青苗法，是當莊稼尚青之時，國家讓百姓借錢，而到莊稼成熟之時，百姓須還錢，並按國家之規定償付利錢。

②免役法，是允許應服差役的民戶可以納錢，官府以此錢僱人充役。

③市易法，是在京師設定一個交易所，由國家全部收購老百姓賣不出去的貨物，並拿去出售。須借錢的商人，則准予借給，然後按國家所定之例償付利息。

兵制方面：①保甲法，是以民為兵。分10戶為一保，500戶為一都保。每保設〔保長〕正副二人教民練習武藝。

②保馬法，是國家把馬交給各保飼養，若馬死，則民須按已定之價償還。

當此五法實行之時，中國百姓怨聲載道，因為這些法律違背舊的制度和風俗。

王安石又有意立邊功，以證明其改革的功效。當時邕州知州蕭注知王安石意，遂奏稱，若不攻取交州，則必為中國後患。

宋帝聞聽此奏，命蕭注經理伐交州之事。但蕭注推諉，因此事困難，無法擔當。適逢此時又有沈起其人奏陳伐交州之由，宋帝遂命沈起知桂州。沈起按王安石之意處置諸事，但後來不知何故被罷職而回。宋朝以劉彝代之。

劉彝派人編組溪洞兵，置屯壘，修器械，繕舟船，又禁止附近州縣之人與交州人貿易。

我李朝見事情如此，遂致書訊問宋朝，而劉彝又加扣留不為傳遞迴京。李朝大怒，命李常傑和宗亶領兵10萬，分為兩路，水陸並進，前去攻打宋朝，藉口宋朝頒佈新法殘害百姓，大越軍隊來攻以拯救百姓云云。

乙卯年（1075年）李常傑領兵圍攻欽州和廉州（屬廣東省），殺8000餘人。宗亶攻邕州（即南寧城 屬廣西省）。廣西都監張守節領兵來救邕州，被李常傑迎擊於崑崙關（近南寧），斬張守節於陣前。

宗亶圍邕州城40餘日，知州蘇緘固守。至李朝軍隊攻下城池時，蘇緘令其家屬凡36人先死，然後自焚而死。城中之人也效法知州，無一降者。李朝軍隊入城，殺害近58000人（？）。

李常傑和宗亶進攻宋朝殺害共達10萬人，後又抓人、掠取財寶帶回國內。

（5）宋取廣源之地：宋朝聞知李朝軍隊攻破欽州、廉州和邕州的訊息，十分憤怒，遂命郭逵為招討使，趙卨副之，總九將軍，與占城和真臘國會合，分路來打我國。

丙辰年（公元1076年）臘月，宋軍進入我國轄地。李朝命李常傑領兵拒敵。常傑阻擊宋軍於如月江（在北寧如月村，即今之梂江）。此戰宋軍死者千餘人，郭逵轉向西面進軍，進屯於富良江畔。

李常傑領水兵截擊，不讓宋軍渡江。宋軍乃伐木治攻具，機石如雨，我艦多被擊沉，軍士死者數千人。當時宋軍進攻甚為猛烈。李常傑竭力據守，但害怕自己軍隊灰心喪氣，便編造出一個故事，說有神人給如下四句詩：

南國山河南帝居，

截然定分在天書。

如何逆虜來侵犯，

汝等行看取敗虛。

士兵聽到這幾句詩，人人鬥志昂揚，奮勇抗敵，使宋軍不能前進，雙方相持良久。李朝害怕久戰不利，遂遣使至宋請求緩兵。

宋帝見自己的軍隊不能前進，而又駐紮在煙瘴之地，先前有軍士8萬餘人，現在死者過半，因而也贊成緩兵撤回，但佔取了廣源州（今高平省廣淵州）、思琅州（今高平省上琅州和下琅州）、蘇州、茂州（在高平省與諒山省交界地區）和桄榔縣（諒山省溫州）之地。

至戊午年（公元1078年），李仁宗遣陶尊元攜帶馴象向宋朝貢，並表求廣源地區各州縣。宋帝令歸還先前李朝軍隊擄走的欽州、廉州和邕州之人，然後才將諸州縣還歸李朝。至乙未年（公元1079年），仁宗讓這些中國人回國，總共才只有221人。男子皆刺三字於額，15歲以上刺曰“天子兵”，20歲以上刺曰“投南朝”，婦人則於左手刺二字曰“官客”。

廣源之地自被郭逵略取之後，改名順州，並有3000宋軍駐守，但因地處瘴鄉，死者什之五六。自李朝將欽州、廉州和邕州之人送還中國之時，宋帝歸還了廣源州。但因有人說此州盛產黃金，宋人愛財，作詩兩句雲：

因貪交趾象，

卻失廣源金。

到甲子年（公元1084年）夏，仁宗遣兵部侍郎黎文盛到宋朝議疆界事。黎文盛分辨各種理由，宋朝又歸還了先前他們佔領的幾個縣份。自此之後，我國與中國又通使如故。

丁卯年（公元1087年）宋帝封仁宗為南平王。

當時宋朝已衰弱。至丙午年（公元1126年）金國（滿洲）佔取了中國全部北方之地，宋朝被迫遷都於杭州（屬浙江），是謂南宋。

（6）徵佔城：……

……

李常傑當時已年過70，伐占城回來，約一年即去世。李常傑系壽昌縣（河內市）太和坊人，具將才，精韜略，北伐宋，南平佔，實為我國的一員名將。

明崢《越南史略（初稿）》

［2］

　　一、外來侵略 　

在11世紀末葉，中國封建制度正面臨著許多困難。在國內，封建保守派與以王安石為首的封建改良派發生衝突。在國外，遭受到遼、金的侵略威脅。宋朝皇室面臨著重重困難。官吏們貪圖享受；地主兼商人競相搜刮錢財。當時的高利貸是空前的。農民被敲骨吸髓，因而不斷爆發暴動。國庫枯竭。王安石針對著當時情況企圖用改良辦法來挽救頹局，但遭到反動地主集團的破壞，因此，當時中國封建國家的財政經濟更加窘困。

面臨著這許多困難，當時宋朝又企圖侵略我國以便搜刮財物。廣西的官吏受命窺探我國邊陲和準備侵略大越河山。

這時，在南方，占城仍在那兒伺機待動，以便遇到什麼困難時，就設法進行擾亂。

這樣在我國的南方和北方都存在著外來侵略的威脅。

　　二、李常傑和宗亶大勝宋軍

當時，宋軍集結兵力於邕州（南寧）和欽州以便準備侵略我國。得到這個訊息，李常傑主張先發制人以粉碎敵人的計劃。1075年，李常傑一方面親自帶兵沿著海路在廣東的沿海登陸，同時，一方面派宗亶向邕州進軍。沒有多久，邕州和欽州全被攻下，儘管宋軍異常猛烈地抵抗。而馳援兩地的援軍也被擊潰了。

當粉碎了敵人最初的計劃之後，李常傑料到宋朝無論如何將再派大軍攻入我國進行報復，因此，早有防禦準備。果然不出所料，1076年宋朝派郭逵和趙卨率軍侵入我國。敵軍進抵如月江（北寧、如月社的一段裘河），就碰上了李朝軍隊的抵抗。侵略軍被消滅了四千名（據《大越史記全書》記載，“宋兵死者千餘人”。——譯者），終於不得不向北方撤退。在這個時候，李常傑派軍隊逆流而上狙擊敵人。到了富良，雙方發生遭遇戰。舊史記載：儘管李朝的軍隊遭受到嚴重的損失，但是，已經消滅了八萬殘敵中的四萬人。侵略軍雖然撤退了，但仍然固守廣源州、思琅州、蘇茂州（這三個州均屬今之高平）以及廣陵縣（諒山省）。一直到1078年，在李朝軍隊的強大威力之下，再加上宋朝本身正遭遇到許多困難，因此，在雙方議和之後，宋兵撤離了上述佔領的地方。

越南社會科學委員會《越南歷史》

［3］

抗宋戰爭（1075—1077年）

國家建設事業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都取得了許多重大成就。但是在我們民族的歷史中，建國過程總是與保衛祖國的鬥爭交織在一起的。在獨立的初期，和平建設的時間往往不超過一個世紀。

準備抗戰

前黎朝的英勇抗戰打退了宋朝軍隊的第一次入侵，在一段時間裡挫敗了宋朝的侵略野心。但宋朝是一個強大的封建國家，它仍然不肯放棄侵略我國的野心。十一世紀中葉，這種野心再一次促使宋朝擴大自己的勢力，同時也是為了適應對內對外形勢的新要求。

當時，宋朝的北邊和西北面邊界上正遭受遼、夏各國的威脅。在國內，階級矛盾日益尖銳，開始爆發了農民起義。宋朝皇帝和他的宰相王安石為了挽救危機，不得不實行某些改革。但是王安石的“新法”仍然沒能解決社會矛盾，反而引起了反對派的反抗。這種形勢促使宋朝君臣主張侵略我國，他們希望：“如果勝利，宋朝勢力將增強，遼、夏各國對宋就要敬而畏之”根據王安石的估計：“……一舉消滅交趾，則威立矣，以嘗勝之眾，布之陝西，則陝西之兵，人人有勝氣。以其事臨夏國，不足吞也。吞夏國則中國之氣，孰敢幹擾？”

這樣，大越國就第二次變成了宋朝的侵略物件。宋朝對這次侵略戰爭作了非常周密、慎重的準備。在邕州（廣西南寧）和沿海一帶的欽州、廉州（廣東），以及緊靠我國東北邊界地區的各營寨，都建立了軍事基地和後勤基地，作為侵略軍的出發地點。宋朝下令駐紮在上述地區的各位將領儲備糧草、抓丁、建造戰船和組織演習。宋朝還大力收買邊界地區少數民族的酋長，同時派遣使者到佔婆，慫恿佔婆在南邊對我國進行挑釁。

李朝密切注視著宋朝的陰謀，並以堅決、主動的精神準備抗戰。

首先。李朝加強國防力量的建設和鞏固民族團結。李朝用爭取各少數民族酋長的辦法，團結了北邊和東北部山區各個少數民族，粉碎了敵人的分裂陰謀。防守邊疆的力量得到了加強，宋軍的侵略挑釁行動遭到了堅決的回擊。對於南邊的邊界，李朝也認識到在開始抗宋戰爭之前必須清除佔婆的威脅，粉碎宋朝與佔婆王聯盟的陰謀。公元1069年，李聖宗和大將李常傑親自率領大軍南下攻打佔婆的京都（佛誓城，即平定省毘舍耶）。李朝軍隊摧毀了佔婆的軍事力量之後便撤軍回國，強迫佔婆皇帝割讓佈政、地哩、麻令三州（廣平省和廣治省北部）給李朝。這次戰爭的結果雖然佔領了一部分土地，但它的主要目的和出發點是為了自衛，是為了在集中力量對付北方封建勢力的侵略之前，使南邊有一個鞏固的邊疆。

為了自衛先發制人

公元1072年，李聖宗逝世，剛滿七歲的李仁宗繼承王位。宋朝認為這是一個好時機，更加積極準備侵略我國。

這時，宋軍的侵略陰謀已暴露無遺。邊界那邊，以邕州城為中心的敵人的許多侵略基地，正像許多把尖刀指向我們民族的軀體。

李常傑擔任輔國太尉，掌握朝內兵權，他直接擔負起組織和領導這次反抗宋軍侵略的使命。

李常傑（公元 1019—1105年）故鄉在太和坊（河內）。幼年時期，就表現出他是一個有志氣的人，喜歡讀書，尤其喜歡研究兵書和練習武藝。李太宗和李聖宗做皇帝時，他擔任了象宰相一樣的要職輔國太尉。

李常傑認為：不能被動地等待宋軍的侵略，而是要先發制人主動進攻，使敵人從一開始起就處於被動地位，為全民族的抗戰創造最有利的條件。他說：“靜坐待敵，不如率兵出擊，斬斷敵人的魔抓”。為了貫徹先發制人以便自衛的思想，李常傑主張組織一次直接打到宋朝國土上摧毀敵人侵略基地的襲擊行動，然後迅速收兵回國，部署防守。進攻的主要目標是宋軍在邊界上的各個營寨、欽州和廉州港口，尤其重要的是要攻下邕州城。

經過四十二天勇敢而機智的進攻，公元1076年3月1日我軍佔領了邕州城。

進攻邕州城的目的是為了積極的自衛。這次襲擊與抗宋戰爭密切相關，是其不可分割的一個部分，同時也是抗宋戰爭的第一階段。透過這次大膽的進攻，李常傑使敵人處於被動地位，為我軍後來打敗入侵之敵創造了許多有利條件。宋朝經過長期才修建成的軍事基地和後勤基地轉眼間變成了廢墟。宋朝內部的矛盾因此更加深化。中國人民更加怨恨宋朝。在朝內，以王安石為首的主戰派更加收到打擊。因此，公元1076年10月，宰相王安石被迫辭職了一段時間。宋朝是侵略我國的敵人，但在開始時就失去了主動權，並且在各個方面遇到了許多困難。相反，李常傑的為了自衛先發制人的戰略給我國軍民爭取主動進行抗戰創造了有利條件。

建立裘江防線和制定抗戰計劃

李常傑撤軍回國之後，預料到宋朝為了復仇、為了實現其蓄謀已久的目的，必然會調動軍隊入侵我國。他派遣了很多探子到中國去探聽訊息，繼續密切注視著宋軍的準備情況和侵略計劃。

宋朝，首先是主戰派，竭盡全力加速準備侵略我國的戰爭。調動了一支包括十萬步兵、一萬匹馬和二十萬民伕的龐大隊伍逐漸南下。此外，宋朝還組織了一支水兵，配合步兵和騎兵作戰。全部遠征軍置於主將郭逵和副將趙卨的指揮下，他們都是宋朝有名的將領。邕州城及其周圍的營寨重新得到了修復，作為集結軍隊和儲備糧食的地方。宋朝又派使者到佔婆煽動佔婆國王騷擾我國南部邊疆。

掌握了敵人的情況後，李常傑制定了一個主動而又富有創造性的抗戰計劃。

首先，他親自視察南部邊疆，派人繪製地圖，加強國防力量，以防止佔婆的進攻。因此，當戰爭發生時，佔婆國王派軍隊到它的北部邊界上，但不敢進行挑釁。宋朝拉攏佔婆的陰謀遭到了失敗。

宋朝的主力軍——集中在邕州的步兵和和騎兵——將透過高平、諒山、廣寧進入我國北部和東北部。李常傑在上述各條路上部署了兵力，其任務是鉗制敵人和消耗一部分敵人的有生力量。根上次進攻邕州一樣，這項任務主要是由各個少數民族酋長領導的軍隊來承擔。在反抗宋朝侵略的抗戰中，北部和東北部山區的各個少數民族對全民族的為國事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並且做出了巨大貢獻。

自東北地區南下到升龍的所有陸路都要經過裘江。因此，我軍的主要防線是沿著裘江建立的。在這條江的南岸，李常傑從三島山麓直到陸頭江建立了一長條的防線。

……

這次抗宋戰爭以我們民族取得了完全勝利而告終。祖國的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得到了鞏固。

宋朝侵略我國的幻想至此完全變成了泡影。

宋朝在這場侵略我國的戰爭中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戰費用掉了五百一十九萬兩黃金。撤回囯的軍隊只剩下二萬三千四百名士兵和三千一百七十四匹戰馬。在我國領土上陣亡、病死計程車兵和民伕以及在我軍襲擊邕州城時被消滅的敵軍總共達三十萬。尤其嚴重的是，由於這次侵略戰爭的失敗，宋朝的統治地位更加動搖，在國內遇到了更多的困難。

由於抗戰的輝煌勝利，北方宋朝統治者在以後的二百年間不敢再侵犯我們國家。在我們全民族堅強不屈的團結戰鬥的威力和聰明智慧的面前，宋朝的侵略陰謀事實上已被粉碎。抗戰的重大歷史意義是：迫使宋朝於公元1164年承認我國是一個獨立的王國。

抗宋戰爭的輝煌勝利，首先是我們民族取得獨立（從十世紀起）一個世紀後，在精神、物質和組織各個方面飛躍發展的結果。正是由於這種強大，所以李朝軍民深刻意識到當家做主和掌握自己命運是不可侵犯的權利，並以主動的精神、頂天立地的氣魄和壓倒敵人的姿態進行了抗戰。李常傑的積極自衛的進攻戰略，也體現了民族的這種精神和意志。他對抗戰的勝利立下了卓越功勳並且做出了偉大的貢獻。李常傑是一位民族英雄，是一位把天才的韜略與卓越的政治和外交才能相結合的傑出的軍事家。

在全民族崛起進行戰鬥打擊侵略者的時候，李常傑寫了一首不朽的詩篇：

“

南國山河南帝居，

截然定分在天書。

如何逆虜來侵犯，

汝等行看取敗虛。”

這首詩短而精，但它說明了我們民族的氣魄、姿態和決心。透過這首詩，李常傑以全民族的名義重申了民族的獨立權和平等權，嚴重警告外來侵略者。這首詩就像在外國統治一千多年後的第一個獨立宣言那樣被載入史冊。這個宣言不是在我們民族剛取得獨立後就立即宣佈的，而是在我們民族已經成長壯大、經歷了許多考驗，併為自己建立起一個具有獨立生活和氣勢軒昂的堂堂正正的國家的情況下宣佈的。

越南軍事史研究院《越南軍事思想史》

越南社科院2017版《越南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