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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價秦朝男二號李斯?

作者:由 把闌干拍遍 發表于 歷史時間:2019-08-21

其他問題下的一個回答,趁手裝逼回答這個問題。(我發現在知乎就靠這幾篇文章來騙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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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寫寫李斯。

我是懷著一種極其複雜的眼光看待李斯的,師從儒法兼備的學術大師荀子修習帝王之學,與當時韓國王室貴胄、後來的法家集大成者韓非子,秦國未來的中央軍委主席,“卻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賈誼《過秦論》)的天下名將蒙恬為同窗,這樣的教育背景,擱今天無論如何都算的上清華大學的水平了吧,看看清華大學出了多少箇中央政治局常委?

李斯既是中華文明的盤整者,輔佐秦始皇完成統一文字、車軌、度量衡,贊同實施郡縣制,奠定中華文明數千年的政治文化生態版圖,同時又是開啟大秦帝國覆亡之路的背叛者,始皇帝沙丘駕崩之後,是李斯默許了趙高的矯詔之謀,賜死帝國合法繼承人扶蘇,扶持低能兒秦二世胡亥正大位,從而開啟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帝國的覆亡之路。

關於沙丘政變中,李斯與趙高實施密謀的種種細節此不贅述,相信對中國歷史稍有涉獵的朋友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今天單說這個布衣出身的上蔡士子一生忠於始皇帝,卻為何沒有執行先帝遺詔,在最需要根基資望俱為深厚的老臣安定巨大的權力真空可能引發動盪的緊要關頭選擇了變節之路。

先說結論,再上論據。

李斯是個自私的人,正因為其自私的性格特點,所以其在歷史的緊要關頭總是做出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選擇,而未能以一個真正政治家的胸襟和眼光做出最有利於帝國穩定發展的選擇,譬如其未能入仕之前的倉鼠和廁鼠的理論(如果不明白,可自行百度)就能很好地說明其性格特徵,結合後來李斯的一系列行為來看,李斯是孜孜以求地想要做一隻倉鼠的。

當然,列舉的其一連串自私的行為並不是孤立的,而是環環相扣具有因果關係的。

當年嬴政繼位後,已到了戰國後期,此時人心思定,各大戰國苟延殘喘,就連一直為山東六國屏障的趙國都因長平一戰而損失六十萬青壯,再也沒有再次崛起的實力,此時秦國統一具備了各方面基礎,滅國大戰成為了秦國君臣共同的目標。

此時,山東六國自然不會束手待斃,逗逼之王韓國想出來一個絕妙的“疲秦”之策:指使水工鄭國入秦,遊說秦國大幹快上水利工程,開鑿水渠,舉全國之力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從而使得秦國疲於奔命而無暇實施滅國之戰。後來秦國查出了鄭國的間諜身份,舉國震驚,秦國君臣做出了一個荒謬的決定,“盡逐六國之客”,李斯作為一個剛剛在秦國廟堂開啟仕途之路的楚國士子,自然在被逐之列,此時,李斯發揮了他常春藤名校教育背景的充分優勢,揮就了一篇千古雄文——《諫逐客書》,如果說孟子是說理的高手,那麼李斯與其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該文立意高遠,理足詞勝,雄辯滔滔,始終圍繞“大一統”的目標,從秦王統一天下的高度立論,正反論證,利害並舉,說明用客卿強國的重要性,打動了秦王嬴政,使他收回逐客的成命,恢復了李斯的官職。

我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一下,如果李斯不在被逐之列,他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上書秦王諫阻逐客嗎?史料當然沒有我這麼陰暗,沒有分析過李斯諫阻逐客的性格原因,但是我想是不能排除性格因素在這一行為中的影響的。

至此,李斯終於在秦國真正立足,成為了“秦王嬴政——丞相李斯——上將軍蒙恬”三角權力結構中的真正一極。

後來滅國大幕開啟,蒙恬北守長城防禦外族入侵,王翦王賁父子主持對外戰爭,李斯主理內政並將新滅之地化為秦國版圖,三方人馬都對秦國一統大業立下不世功勳。

現狀看起來很美好,李斯的長子李由擔任三川郡守(三川郡為故周首都,讓李由擔任郡守事實上是李氏一族的莫大榮耀),其他子女也與王室子女通婚,貌似李斯的權力根基已經堅不可摧,穩如泰山,就連李斯自己也感嘆,“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騖下,遂擢至此。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史記·李斯列傳》),但是,萬事都怕但是,即使始皇帝努力派徐福出海尋找方士以求長生,卻終究躲不過天道輪迴,只要是人就有與世長辭的那一天,雄才大略如始皇帝也不能逃脫天道,帝國不能沒有繼承人,所以始皇帝指定長子扶蘇為皇儲。

那麼問題來了,即使你李斯才華橫溢,權力穩固,枝繁葉茂,在始皇帝面前具有別人難以企及的信任,你能保證在未來的皇帝扶蘇面前也能夠保持這一切嗎?更毋庸說,大秦帝國一統天下後,在如何對待儒生和儒家學說問題上,李斯與扶蘇產生了很深的政治歧見。

李斯主張贊同始皇帝主張,“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一手促成了歷史上最為殘酷的文化浩劫事件之一——“焚書坑儒”,而為帝國繼承人的扶蘇卻從政權穩固的角度考慮,主張寬刑緩賦,與民生息,並同李斯產生了廟堂廷爭,從而導致始皇帝震怒,名義上廢掉了扶蘇繼承人資格,發配九原蒙恬軍中歷練。

剛剛說到,扶蘇的繼承人資格只是名義上廢除了,卻沒有實際上廢除,始皇帝畢竟還是清醒的,他把扶蘇放到了蒙恬軍中歷練。

蒙恬是什麼人?蒙氏一族滿門忠烈,自弱冠之年輔佐始皇帝親政平定嫪毐之亂就與始皇帝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其與嬴政亦君臣亦親友,與李斯相比,蒙恬在始皇帝面前的信任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始皇帝將八十萬秦軍精銳交於蒙恬統領可見一斑,將扶蘇放在蒙恬軍中歷練,事實上既是給扶蘇提供了一種周密的防護,更重要的是給他提供了一個便捷的利於建立軍功的契機,從而形成個人權威,秦國以耕戰立國,沒有軍功想要統領一幫桀驁不馴的武將,不受質疑地治理這個統一帝國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從後來秦王沙丘遺詔也可看得出來,在最後關頭,清醒的始皇帝根本沒有喪失對扶蘇的深切期望和信任,仍然指定扶蘇為帝國繼承人。

此時,如果李斯還沒有看到自己未來的宿命的話,那麼他也就不是李斯了。

也正因為李斯肯定看到了自己的宿命,所以才能默許甚至同謀趙高矯詔,以秦始皇的名義,賜死扶蘇並蒙恬,指定胡亥為這個最偉大帝國的繼承人。

事實上,趙高在遊說李斯政變時,曾經問了李斯五個問題,“君侯自料能孰與蒙恬,功高孰與蒙恬,謀遠不失孰與蒙恬,無怨於天下孰與蒙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史記·李斯列傳》),這五個問題中,前四個都不是最能打動李斯變節的關鍵因素,獨有最後一個問題,“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真正打在了李斯的軟肋上,使得李斯出了一身冷汗,明銳如李斯一定看到了一旦扶蘇繼位,可能給他帶來的巨大風險,從當年與扶蘇廷爭產生分歧從而導致扶蘇繼承人身份被廢除,這種風險就像荒草般生根發芽,再加上蒙恬巨大的聲望與手中的權力,目前得到的一切極有可能在扶蘇繼位後喪失殆盡,甚至身死族滅的慘劇也有可能發生。無數次歷史的經驗也一定告訴李斯,歷來先王指定的輔政大臣幾乎很少有權力交接之後還能獨善其身的先例,如吳起之於楚悼王、商鞅之於秦惠文王、呂不韋之於秦始皇,所以趙高几乎沒有費力就將李斯變成了自己政變的盟友。事實上,與其說是趙高遊說李斯導致的變節,倒不如說是李斯自己內心經過權衡利弊之後的主動選擇。

不妨再次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下李斯決定變節之後謀劃的權力路徑:首先,與趙高結盟,賜死扶蘇和蒙恬,扶持胡亥上位,掃清權力延續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其次,利用自己作為丞相的巨大權力除掉趙高,控制胡亥,從而攫取帝國最高實際控制權;再次,謀求一個胡亥之後的繼承人並扶植其上位,從而保證李氏一族在大秦帝國永遠的榮耀和地位。

這是一個分步走的長遠計劃,也是李斯選擇變節的根本原因,但是結合後來發生的事兒,我們看到李斯最終還是沒有完成這個計劃,與趙高的卑鄙無恥相比,他還是太寬厚太仁慈,所以身死族滅也就成了必然,“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史記·李斯列傳》)。

李斯是個政客,卻不是個政治家,他有政客的才能,卻沒有政治家的胸懷,所以沙丘變節;

李斯是個文人,卻不是個陰謀家,他有文人的智慧,卻沒有陰謀家的詭計,所以身死族滅。

行文及此,掩卷遐思,不勝唏噓。

標簽: 李斯  扶蘇  蒙恬  始皇帝  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