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風雲（二）——嘉慶中衰

乾隆末年的吏治敗壞，連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乾隆五十九年，來華的朝鮮使者記錄：“大抵為官長者，廉恥都喪，貨利是趨，知縣厚饋知府，知府善事權要，上下相蒙，曲加庇護。”

可以說整個官僚體系作風的奢靡腐敗，同乾隆皇帝的縱容是有很大關係的，這裡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和珅。他長年身居高位，能夠貪腐成為世界級富豪，要說皇帝一點也不知情，那是任誰都不相信的。

公元1799年正月，當了六十年皇帝又坐了三年多訓政太上皇的乾隆駕崩了。嘉慶皇帝愛新覺羅·顒琰，終於成為帝國實際最高統治者。同年，法蘭西爆發霧月政變，開始進入輝煌的拿破崙歲月。此後二十多年，這個科西嘉巨人用力挽狂瀾的手段，攪動著歐洲的時局，吸引了各國權貴的絕大多數注意力。

嘉慶掌權後，立刻扳倒了和珅，並希冀以此為契機，整頓渙散的吏治。但不管嘉慶如何的勤勉操持，清朝的官僚體系仍然是難以挽回的敗壞。這從一些事件上就能看出來。

一個是嘉慶八年（公元1803年）的陳德刺駕案。陳德是一個廚子，還是一個業餘廚子，多年來以做各種雜活為生，即使玩過菜刀，也絕對達不到武林高手的地步。有過給宮裡當差的經歷，所以對紫禁城內的路徑應該是比較熟的。到彼時，由於生活不順，滿腔子憤懣轉變成成了對俗世的仇恨，他腦洞大開決定幹一票大的——刺王殺駕。這麼一個正常人絕對想都不敢想，更別說做了的事兒，陳德不僅想了，而且還差點成功。方式也十分的簡單粗暴直接，根本沒有什麼縝密的計劃和細心的佈置。閏二月二十日這天，他揣著利器，領著兒子從紫禁城東南角的東華門邁步就進了皇宮大內。繞了大半圈，到北邊的神武門迎上了回宮的御駕。這哥們直接掏出利刃就殺了過去，那架勢彷彿前面不是皇家衛隊，而是一堆案板上待宰的豬。事實證明，當時在場的絕大多數人確實有如豬一般，甚至某種說程度上講還不如豬。一百多人的護衛，以及周邊的眾多王公大臣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嚇傻了，或者說原本就都是傻的，只不過是今天露餡了。只有六個人赤手空拳的及時上前攔阻搏鬥，最後還是依仗人多將他擒拿。對於此事，嘉慶皇帝簡直鼻子都快氣歪了，堂堂皇家大內護衛，面對行刺，非但沒表現出應有的素質，竟然連個緊急預案都沒有。周圍的諸多王公大臣雖說不是專業的安保人員，但平日裡高官厚祿養著你們難不成一點恩情沒有嗎？竟然也都袖手旁觀。對於此事相關人員，該賞的賞該罰的罰，嚴肅整頓，加強大內安保工作。

陳德事件不過是當時社會階級矛盾尖銳的一個縮影。彼時，由於土地兼併、貪官汙吏橫行，社會流民遍地、苦不堪言，對朝廷贓官的痛恨早已經突破了臨界值。各地起義造反不斷。川陝白蓮教起義已經縱橫八年了，朝廷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連嘉慶自己都認識到“官逼民反”是重要原因。統治階級的腐敗低效，增大了社會執行成本，而這個成本又被攤到本就十分艱難的百姓頭上。刺王殺駕的陳德，可能在很多底層老百姓眼裡，就是英雄一般的人物。

十九世紀清王朝諸多問題的根源是整個封建制度的腐朽沒落，這不是處理幾個人能夠解決的。十年後，更大規模的暴動再次直接衝擊了皇宮禁地。這一次，清政府各級官僚的尸位素餐達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嘉慶十八年（公元1813年），林清等組織兩百多天理教徒，在皇宮太監的接應之下，盡然打敗守門清軍，攻入紫禁城內。誰知嘉慶當時遊玩在外尚未回宮，天理教徒撲了個空，在攀爬隆宗門的時候，被手持火銃的皇子旻寧擊殺兩人（又是最靚麗的仔！），攻擊勢頭被擋住。反應過來的清軍陸續馳援，終於將宮內亂匪肅清。事後一查，嘉靖皇帝是先氣惱後無奈，而且是無奈至極。氣的是，事發之時，宮門的安保隊長竟然嚇的落荒而逃，大內高手們竟然被一夥亂民打的抱頭鼠竄。然後越查越氣，所謂的最後無奈，不過是氣事兒太多，神經麻木，見怪不怪了。下頭把調查報告遞給嘉慶一看，好嘛，這個林清自打一年多前就開始醞釀起事，各級官員也多有情報斬獲，但卻沒人把這事兒認真處理來回推諉踢皮球，可見官員的懶政不作為已經普遍成為常態了。

嘉慶皇帝吧王公大臣們叫過來臭罵了一頓、大概意思是：“從未有的事兒，竟然在本朝發生了，我是幹了什麼缺德喪良心事兒才遭這麼大報應嗎？。讓皇子親自去擼胳膊打人，你們還有啥臉在這兒杵著？”為此，還下了一道罪己詔，進行了自我檢討。同時也無奈的寬宏大量，對相關責任人也沒有過多追究。

嘉慶唯一的欣慰，就是旻寧在此事件中所展現出來的鎮定和勇武。認為“大內平定，實皇次子之力也”，下令封旻寧為智親王，每年加給俸銀一萬多兩。

嘉慶雖然對這一系列的事件，感到痛心疾首，但也無可奈何。封建官僚制度到了王朝中後期，不可避免的陷入無能境地。官員們又“懶”又“貪”的現象表面化，比比皆是。今天訓斥完，明天依舊如此，當官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升官發財，整個體系失去了勃勃興旺的進取心和使命感，變得如死水一般。人浮於事，疲玩怠惰，只知悠悠度日。1820年嘉慶皇帝駕崩，皇位由他最中意的兒子旻寧繼位，翌年改元道光。彼時，科西嘉雄獅在自己被軟禁了六年的南大西洋的聖赫勒拿島上病逝。騰出手來的英國在1819年就侵佔了新加坡，控制了通往東方的要道，侵略步伐加快。留給古老大清帝國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