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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封禁更可怕的,是把它忘了

作者:由 影探 發表于 娛樂時間:2020-11-10

這段時間,一個異象:

一部十年前的紀錄片,被打出9。6的高分。

資源無處可尋,卻突然引起大範圍熱議。

關鍵詞就三個:

女子,

住宿24小時,

2元。

比封禁更可怕的,是把它忘了

不誇張,這事是真實存在。

不獵奇,細節均有據可查。

但,僅這三個詞,留給人太多想象,也模糊了太多實感。

先彆著急猜測定論。

這次,只想借大家5分鐘:

去聽聽,那些在洶湧浪潮中被消音的哭聲;

去看看,那些在加速前進中被絆倒的生命。

>>>>女子宿舍

吉林省,吉林市。

窄衚衕裡左轉右轉,黑漆漆的樓道往上延。

破鐵門推開。

“人!全是人!20多個女人,像沙丁魚一樣密集地躺在高低床上。”

記者戚小光扛著攝像機,無意中撞到這幕時驚呆了。

向裡走。

氣味難聞,蛛網橫掛。

偷工減料的床板擠靠在一起。

高低不平的床腿靠磚頭墊著。

抹布樣的床單,分不清哪是原布哪是補丁。

再往前,難有下腳之地。

戚小光恍然想起,窗臺外吊掛著的牌子,寫著四個字——

女子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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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像機還在轉,戚小光似被某種力量攥住了,心裡突然洶湧澎湃。

樓裡樓外咫尺間,竟是雲泥之別。

巨大的困惑襲來:

為什麼這群女人住在這種地方?

為了記錄她們、瞭解她們,戚小光扛著攝像機自此一拍便是五年。

片名就叫《女子宿舍》。

但是。

10年過去,看過這部紀錄片的只寥寥幾人。

僅留2分鐘的預告,一篇《冰點週刊》的報道,以及鳳凰衛視35分鐘的新聞採訪。

沒水花,沒聲響,沒應答。

而今日,卻也只能從中艱難拼湊這群女人的形象。

比封禁更可怕的,是把它忘了

鳳凰衛視報道《女子宿舍實錄》

從頭說,女子宿舍:

住宿24小時,僅2元,可日結,隨結隨走。

但大部分的女人來女子宿舍,都會常住,或者出去打短工再回來。

這便成了她們的巢。

巢就一張床的大小,地面空間不足雙鞋大。

行李要枕在枕頭下,日用品用塑膠袋吊掛在床沿。

眾人共用一個蹲坑,水龍頭裡只流的出吸管般細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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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的女人,有一個共同點——

沒家。

“在這住的一般都沒家,哪有家?有家誰在這幹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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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歲的張燕秒,丈夫早死,草房土地被佔,一無所剩。

帶著僅3歲的女兒,住進女子宿舍。

一住便是14年。

女兒就在這兒長大成人。

從13歲起,女兒唯一的心願就定下了:

離開這,走得越遠越好。

鏡頭前,懟著酒瓶的張豔秒,眼神如此兇悍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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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歲的方淑珍,丈夫吃喝嫖賭樣樣沾,家暴成性。

方淑珍48歲時便被趕出家門。

下面有兩個兒子,無一成事,生活貧困。

小兒子有病在身,兒媳婦有面板癌。

大兒子隔三差五來找老孃要錢,幾十一百的要。

方淑珍一天只吃一塊錢的花捲,再配點鹹菜。

蔬菜不敢吃,更別提葷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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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份工,在養老院照顧老人,端屎端尿,洗腳擦身。

同時照顧20位老人,一月能掙1000塊錢。

卻忘了她自己就是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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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點週刊》用“上天入地”形容這些女人,上能蓋高樓,下能修地球。

為了維持生計,這裡的女人幹過各種活:

撿木耳、剪毛蔥、掰苞米、種稻米、壘豬圈、洗碗。

一日工作時長超10小時,工資在17元到70元不等。

創紀錄的一次,是去水泥廠種樹,一天95元。

第二天再去就被拒了:

“盡是些笨手笨腳的婦人,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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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抵抗歲月,卻不得其法。

68歲的宋淑文,用撿來的雪花膏塗白臉,又用撿來的鉛筆描黑眉,跟別人說自己只有59歲。

身體早就發出警告:左眼疼得厲害,針扎似的難受。

“現在盼一天黑一天,眼前越來越黑!”

她曉得這眼要瞎了。

不知是否跟她哭太多有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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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住進來的女人們總愛哭。

哭丈夫家暴,哭早年喪夫,哭兒女不孝,哭無兒無女。

哭的理由不盡相同,又無甚不同。

說這些的時候,女人們的喉嚨像被放在炕上火燒。

淚被蒸出來,“呲——”又消失得一乾二淨。

哭完,又自罵自損:

“哭!哭當啥用,白扯!”

流落於女子宿舍的女人,吃著不同的苦,卻歸到一個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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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女子宿舍”旁邊便是“男子宿舍”。

雖然沒有一部名為《男子宿舍》的紀錄片。

但,早就有人把它記錄下來。

亦不能被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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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宿舍

2016年,何苦拍攝《最後的棒棒》。

男子宿舍——自力巷53號。

距重慶繁華的“解放碑”直線距離不足300米。

何苦形容它:

“美麗渝中一個正在流膿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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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拆廢樓,厚灰蛛網,露出伶仃的屋架。

一間屋上下兩層貫通,擠著四五個男人。

條件最好的一張床,300元一月,一日1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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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床位月租在60元,乃至更低。

甚至可低至5毛一日。

蠅蟲蟻鼠,隨處可見,

冬不禦寒,夏不避暑。

下雨時可接雨,颳風時能喝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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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聚集著一群“棒棒”——挑夫。

以挑運重物為生,掙血汗錢。

百斤重物,上坡下坡,揹負2公里,工錢1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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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亦有各自的故事。

老黃,已60多歲,年到40歲才與一寡婦成家,後來有了孩子。

為了養家,老黃在外打工。

等再回去,媳婦跟人跑了,家被佔了,只剩年幼的女兒。

聊起來,淚依舊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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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老黃覺得身體發麻,摔下樓梯。

一查,腦血管堵塞,隨時都有腦梗阻和中風的危險。

但女兒還揹著二十萬的房貸未還,他一刻不敢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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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河南人,不知其真實姓名,大家就叫他“河南”。

年少喪父,母親帶著三個孩子改嫁。

河南17歲就離家打工。

後來被三個混混圍住,給挑斷了腳筋。

還有誰?

妻離子散的老杭,被騙光積蓄的老甘……

隨便一人的故事擰擰,就能擰出一灘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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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活的棒棒們

《女子宿舍》與《最後的棒棒》。

南北方,男女間,形成一種疼痛的呼應。

這根本沒有性別差別,沒有地域差別。

他們群居成體,又獨自承受各自的命運。

>>>>何謂尊嚴

顧城寫:

“命運不是風,來回吹,命運是大地,走到哪裡你都在命運之中。”

掙不脫,再掙,好似徒勞。

方淑珍說:

“我尋思到我不行的時候,我也不吃那下下食,我就尋思喝點農藥痛快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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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老黃從樓梯上摔下來後,“血管都要脹破了”依舊忍:

“如果去大醫院,掛號都要不少錢......不去,死都要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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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命人,女子宿舍的老闆見得最多。

她講:以前住這的一個又病又老的婦人,就坐外邊勞務市場等活,等著等著頭一歪,死了。

生死無常,命數難測。

不忍卒讀,不忍直視。

但依舊要寫出來。

我更怕這些成了不能正視,可以無視。

不理解的矯情,不能懂的愚笨,不屑知的境遇。

以至於差異性大到要懷疑真實性。

憤怒——“自作自受也就算了,還造了那麼多社會蛀蟲”。

憎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樣的發言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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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是更深層次的溝壑:

不懂他們為何結婚生子?不懂他們為何不換份工作?不懂他們為何“淪落至此”?

朋友,這不是由網際網路所描繪的美好世界,是與活生生的人血肉貼合的人生境況。

年老病痛,知識短缺,情感受創,這些用力禁錮、反覆折磨著他們。

他們依然以自己的邏輯維護著尊嚴體面。

老黃曾說:

“隨便拿根棍子,找飯吃的是叫花子,棍子是打狗的工具,而我們的棒棒是幹活的工具。”

這是最本質的區別,老黃特別在乎這種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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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淑珍一邊說著死了算了,一邊勸自己:

好好活著。

多輕多沉的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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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他們始終在熱烈活著。

《冰點週刊》記錄了一個細節:

女人們會在宿舍唱歌,唱《小荷包》,唱《十五的月亮》,也會像二人轉一樣舞手絹。

戚小光看得鼻酸:

“我認為沒有希望的女人,堅強地活著,太了不起了。”

他為這部紀錄片想好了尾聲——一個讓人放心的交代,而非徹頭徹尾的悲劇。

那時,戚小光想著,這片子要在工地的腳手架前、工棚裡、在露天影院放映。

所有人緊靠在一起,嘴裡說著,心裡想著:

“喔!那多像我的母親、姐妹、外婆、姨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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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光與方淑珍

只是,只是,一切沒能如願。

這片再也看不到,至於原因,不可多說。

>>>>相互記憶

《最後的棒棒》距今不足五年,曾經的“山城大軍”漸漸銷匿身影。

棒棒這一職業,終將成為記憶碎片。

如今女子宿舍還在,十年間,價格自2元漲到5元。

老闆說,就業條件好了,來住的人越來越少。

一些女人走了,一些女人還在,或許到死都在。

有人去拜訪,表示想要募捐,被她們拒絕。

比封禁更可怕的,是把它忘了

圖源:輕讀實驗室

今日談《女子宿舍》,談《最後的棒棒》。

不是歌頌,沒有批判,甚至我不憤怒,不悲哀。

只因這些人的人生值得去書寫。

我始終記得,作家雙雪濤曾做過一次演講,他講:

可能從一個個體認識世界也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不是總結性的。

不要從這裡面提煉出什麼大道理,

只是一個人的命運,只是一個人的上升和墜落,是非常值得書寫的。

即使不與大時代相勾連,一個人,一個普通人的命運也值得好好去寫一寫。

恰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寫於《卡拉馬佐夫兄弟》:

“首先人應該善良,其次應該誠實,但最重要的是不要相互忘記。”

別忘記,這些遊走在邊緣的群體。

別忘記,這些與我們無異的生命。

參考資料:

1、《冰點週刊|兩元宿舍》,從玉華

2、《十年後,窩在中國最便宜的房子住了一晚:從2元漲到5元,依舊有女人物價可歸》,輕讀實驗室

(女子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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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從水中仰起面龐

人們從水中仰起面龐

承接命運的無聲飄落

標簽: 宿舍  棒棒  女子  戚小光  淑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