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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條狗

作者:由 王笑笑 發表于 娛樂時間:2015-11-10

歡樂皺紋最後那條狗是什麼意思

今天晚上,我又遇到了那兩條狗。

這是我見過最醜的狗。即便是考慮到有朝一日它們不小心看到了這篇文章我也要這麼說。

看長相兩條狗應該是兄弟。兄弟倆出生大概只有幾個月,正是賣萌的大好年華,卻叫人看了直反胃。身上光禿禿地沒有毛,裸露的面板佈滿疤癩,不知染上什麼病。

他們又蹲在那裡斜著擠在皺紋裡的小眼看我。

按常理,這種混跡於垃圾堆掙扎在溫飽線上受盡了白眼與屈辱的流浪狗,早就摸爬滾打錘鍊出一套強大的生存技能。

比如,遇到氣場弱的人就呲牙咧嘴叫兩聲,這嘴角上彎的弧度和露出牙齒的個數都是在垃圾堆裡對著人家丟棄的碎鏡片反覆練出來的,要描述這個場景你可以想象一隻努力模仿《生化危機》裡殭屍狗的史努比。

同樣,它們遇到氣場強的人就低眉順眼夾著尾巴趕快溜走,低卑的表情和下賤的步伐也是在腮幫子痠疼的空隙裡練來的。漂泊無依的狗總是對別人的氣場分外敏感。

這兩條是例外,我從來沒見他們叫過,即便是被宿管阿姨趕跑時離開的步伐也不卑不亢。

當我們並排走時,我只以為我們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恰巧踩上了同一條道,最終同途殊歸相忘於江湖。轉過幾次彎我猜到可能是我錯了。

我一向心很軟,流浪動物跟著我超過五十米我就要買食喂他,超過一百米我就要抱他回家。而眼下這種情況,兩種選項都是我極力避免發生的。於是我叫他們別再跟著我,免著旁人誤會。不過狗要是能聽懂漢語說什麼也不至於淪落至每天被宿管阿姨驅逐的田地。

出乎預料,兄弟倆果然乖乖蹲在臺階下,沒再跟上來。我心一軟,想坐檯階上陪他們待一會兒也沒什麼。曠野裡獨自漂泊的靈魂對待彼此總是格外溫柔。

那兩條狗還是盯著我,看得我心裡直發毛。我不敢去看他們的臉,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當年某兩條長得也許還不賴而恣意野合的野狗的後代,可惜一片隱性基因不巧地碰上了另一片。

我們三個就蹲在那裡,旁邊草地裡的蕨類植物兀自生長。

這種低調的植物據說早在古生代就已經走出大洋佔領陸地,那時候我和這兩條狗的祖先還在昏暗的海水裡四下逃離多細胞生物的追殺。等到蕨類植物和種子植物在高處為一點可憐的陽光拼殺地難解難分時,我和這兩條狗的祖先還在溼冷的地穴裡瑟瑟發抖。

地球繞著太陽狂奔了上億圈,每種生物後來都選擇了自己的命運。此刻月光順著一棵高大的被子植物葉子間的縫隙流淌到蕨菜的葉綠體裡,我們聚在這裡,誰也沒資格吱聲。

我抬頭張望了一圈,畢竟被人發現在宿舍樓下和兩條狗一起守著一顆蕨菜是一件不太容易解釋的事情。

最後還是那棵蕨菜踢了離他近的那條狗一腳,叫他先說。

「今晚月色真好啊!」他說完便起身扭頭跑入了黑暗中。

「今晚月色真好啊!」另一條狗也說了句相同的話,起身跟上了他兄弟的腳步。

我心頭一驚,狗能欣賞美這件事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今天發生的事情不太容易用我十多年來接受的教育解釋,我還要再想一想。其實也沒關係,人類能理解的事情屈指可數,大多數事情也就順其自然。

我抬頭看著這顆地球的衛星,它換了一個角度,把陽光斜斜地反射到了那棵被子植物的樹冠上。陽光下的環形山清晰可見。

地球緩慢地蠕動著軀體,月光刻著蕨菜葉上的紋理流淌,其中一些直直反射進我的瞳孔裡。我看見水分子在微管裡奔騰,我看見二氧化碳在氣孔附近擠作一團,我看見蛋白質在氫聚變的能量下飛轉。

「今晚月色真好啊!」

我站起來,向著兩條狗消失的方向大步踏進夜色中。

後來人們傳說,在這裡上經常能看到三條狗在荒野上趁著月色互相追逐。沒人知道他們從哪來,沒人知道他們怎麼活下來。

那棵蕨菜伸了伸展葉子——

「今晚月色真好啊!」

最後一絲月光從葉尖滑走,它要獨自度過漫漫長夜了。

標簽: 兩條  蕨菜  月色  真好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