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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作者:由 有所謂place 發表于 娛樂時間:2021-08-30

“你在這兒能找到真正的重金屬,子彈、機槍等等玩意兒,它們真的很重”

——電影《Rockabul》(搖滾喀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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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26日,一個“中東電影製作廠牌”Argus在自己的部落格上,上傳了一則3分28秒的影片。

影片簡介如是寫道:

“阿富汗首支金屬樂隊:District Unknown。睜大眼睛期待吧!他們很快就會出現在你附近的舞臺表演。”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影片非常模糊,4個面板棕黑的年輕人在簡陋的舞臺上表演,他們演唱的曲目是《Sweet dreams Are made of this》。這首80年代的電子音樂因為美國搖滾明星瑪麗蓮·曼森的翻唱而被全球搖滾愛好者熟知。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2011年,這則影片被一位油管網友搬運到了youtube上。10年過去,這則影片有2萬多的播放量,播放數不多,但是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們第一次知道原來阿富汗竟然也有這樣的金屬之聲。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以專業的角度來看,樂隊的表演並不算精彩,主唱剛開嗓麥克沒有聲音,吉他手彈奏riff的音色也頗具中東特色。

但是略粗糙的表演還是讓臺下為數不多的觀眾搖擺起來,陷入由音樂編織的美夢之中。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同樣也是在2011年,喀布林當地舉辦了一場秘密的搖滾演出。演出場地在一個獸醫診所的地下室舉行,狹小的場地擠滿了年輕的阿富汗男女。

男孩們穿著紅辣椒和平克佛洛依德樂隊的t恤,女孩們摘下頭巾,在搖滾樂的衝擊下,盡情跳躍、mosh,汗流浹背。

這是塔利班垮臺後,阿富汗舉辦的第一次搖滾音樂節的其中一場。District Unknown是其中一支參演樂隊。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2021年8月15日,阿富汗塔利班繼1996年之後,再一次佔領了首都喀布林。總統出走,民眾們出逃的場景猶如末世喪屍片,女導演釋出的呼籲國際社會不要放棄阿富汗的文章字字泣血。

而對於所有熱愛音樂的阿富汗年輕人來說,已經到了醒來的時候,只不過等待他們的現實,可能會是更加沉重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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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在阿富汗塔利班的原教旨主義極端政策下,音樂是絕對的違禁品。

911事件後,首都喀布林擺脫了塔利班的統治,民選政府組建了起來,來自西方的搖滾樂也並不受大眾歡迎。

但是即便如此。阿富汗在新世紀的頭20年還是出現了一批搖滾樂隊。District Unknown是其中之一,這些音樂人在硝煙和廢墟中,用音樂的嘯叫抵禦子彈和炸藥的悲鳴。

根據目前可考的資料,District Unknown確實是阿富汗的第一支重金屬樂隊。他們成立於2009年,由表兄弟Qais(吉他手)和 Lemar(主唱、吉他手)組建。幾經人員更替後,在2019年3月份宣佈解散。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這群來自阿富汗的小夥子在剛剛組建的時候,甚至還不知道怎麼除錯自己的樂器。樂隊排練的場所也很簡陋,完美符合人們對於“地下”的預期。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樂隊的經歷被樂隊的朋友澳大利亞導演Travis Beard拍成了紀錄片,片子最早的名字帶有濃厚的悲劇色彩:《金屬殉難者》,並在2015年更名為《Rockabul》(搖滾喀布林)。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電影記錄了樂隊從2009年到2016年間的種種經歷,並在2018年全球首映,IMDb上評分有7。7。

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樂隊逐漸吸引到了如《滾石》、《金屬之錘》等多家國際音樂媒體的關注。

全世界的樂迷們將目光投向了阿富汗,於槍炮的轟鳴中,大家聽到了來自中亞另一種鏗鏘之聲。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但是,硬體設施不足和經驗的欠缺並不是樂隊面臨的最大難題。在阿富汗玩樂隊還玩重金屬,是一件有可能掉腦袋的事兒。

掉腦袋是字面意義上的。

在紀錄片中,樂隊時任吉他手Qais說:

“如果我們被塔利班抓住他們會像這樣反覆割開我的喉嚨”。

說罷,他笑著做出了割喉的手勢。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事實上,在他們開始傳播一些錄音並舉辦一些小型演出時,他們的確收到了來自極端分子的威脅。

“他們說如果你現在不停下來我們就強迫你停下來,我和他們說好我不玩了,然後戴上面具繼續活動。可我不喜歡隱藏自己,我已經太厭倦了。”

受到過兩次威脅的鼓手Pedrum如是說到。

即便是脫離塔利班的影響,在很多阿富汗民眾看來,他們所演奏的重金屬依然是魔鬼的音樂。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戴上面具的District Unknown

不過,無論是眾人的眼光還是露骨的威脅,都沒能讓District Unknown的人停止演奏。

他們夢想在1000人的大舞臺前演出,並讓所有人都投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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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面具並沒有戴太久,很快,他們就參與了一系列在阿富汗的搖滾演出,2012年,他們也有了遠赴海外演出的機會。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2015年《金屬之錘》雜誌的頒獎禮上,主唱手持“全球金屬獎”的獎盃,身著體面的西裝對觀眾喊道:

“你們想象阿富汗會有重金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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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Metal Hammer Golden Gods Awards

與此同時,他們的創作也在進行著。2014年,他們推出了首張全長唱片,他們聲稱自己的音樂風格是“迷幻金屬”,無論是編曲還是演奏都不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翻唱樂隊。

他們僅有的幾個MV畫面中剪入了恐襲爆炸的鏡頭和阿富汗街頭的景象,他們毫不掩飾地透過音樂表達著反戰、反恐怖主義的思想。歌曲加入了耳聽可辨中亞音樂的元素,也融入了故鄉喀布林的深刻的愛與恨。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2016年,他們釋出了單曲《64》來紀念與2016年4月13日死於喀布林自殺式爆炸襲擊的64人。

在這首歌中,伴隨著沉重的riff,樂隊演唱著用普什圖語寫就的歌詞,如同一首詩,似要寫盡所有死難者的悲傷:

“為什麼你會在太陽的深處顫抖?

你為何害怕春天的深處?

你如何能在春天的深處歡笑?

你的哭聲又為何超越了塵世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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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事實上,我們甚至很難想象這塊土地上會誕生搖滾樂。

自從1979年蘇聯入侵後,阿富汗深陷於戰亂和恐怖主義的泥潭已經有40多年了。所謂“帝國墳場”的稱號,背後是無數阿富汗普通人民血與淚寫就的“死亡賦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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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多禍害過阿富汗人民的國內外組織和政權中,塔利班可以說是最不幹人事兒的一個。

隨便找找和塔利班相關的新聞,你就知道這群人並不是什麼真主的信徒,而是惡魔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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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塔利班的恐怖和反人類不僅體現在對肉體和生命的侵害上,也體現在對精神的高壓管控下。在塔利班控制的區域內,阿富汗人電影、電視被絕對禁止。阿富汗人不得擁有樂器,也不能唱歌、跳舞。

早在本次攻佔首都喀布林之前,塔利班就已經透過毒品貿易積攢了大量資源。

2006年後東山再起的他們,一度佔領過阿富汗領土的70%。那些熱愛自由和生活的阿富汗人,其實始終活在極端宗教勢力的陰影之下。

一位塔利班宗教法官在看過《搖滾喀布林》後說:

“音樂是不允許的。看,如果你聽這種荒謬的音樂,在審判日你的耳朵裡會冒出火焰。他們放棄了伊斯蘭教,選擇了異教徒的道路。如果真主要把它們交給我們,我們會把它們的肉扔給禿鷲,然後把它們掛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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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在阿富汗從事音樂行業尤其是搖滾樂行業是不折不扣的高危行業。District Unknown是眾多的音樂戰士之一。暴力和威脅從來不能阻止阿富汗人透過音樂表達自己。

另外一支被大眾所熟知的樂隊是全女子樂隊Burka Band,這支樂隊於2003年組建,Burka正是阿富汗女子們身著的罩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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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們的歌被廣泛關注,但是沒有人知道面罩背後的她們長什麼樣子。塔利班政權聲稱

“如果逮捕burka band,就要在喀布林體育場3萬人的注視下處死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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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立於2008年的Kabul Dreams(喀布林之夢)在音樂形式上更加柔和,他們的音樂融入了更多另類搖滾、英式搖滾、流行朋克的元素。十餘年來,作品不斷。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他們希望用傳達著愛與和平的旋律和歌詞撫慰所有被戰亂折磨著的人民。2021年8月6日,他們釋出了新單曲《Butcher of the City》,從歌名不難看出歌曲所表達的主題。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除了他們,還有太多我們聽到的、沒聽到的聲音,阿富汗人民藉由他們的音樂,講述著自己的憤怒與悲痛。

District Unknown的樂隊成員在紀錄片中談到自己的國家,他這樣說:

“也許阿富汗真的被毀了,它該死,它被詛咒了,但它仍然是我自己的國家,你知道的。這是我屬於的地方……如果我們不討論我們是誰,如果我們不表達自己,那麼我們就死了。”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和拿著火箭炮與AK47的武裝份子比起來,這群拿著吉他的年輕人,才是真正的愛國者。

目前,根據外網的相關訊息,在首都喀布林,塔利班人員針對音樂家們的迫害已經開始了。他們開始挨家挨戶地搜查,毆打音樂人,摧毀樂器。歷史在這片飽經創傷的土地重演。

“我在阿富汗,我玩重金屬”

所以,對於成員早已四散國外的District Unknown來說,於災難到來前主動解散也許是另一種形式的幸運。

雖然這幸運加了引號,並建立在悲劇之上。

沒人知道阿富汗人會在此後走向什麼道路,會不會再有電吉他的失真聲從喀布林的夜空中傳來?

可是,恐怖和暴力會讓人們屈服,卻沒法讓人們團結。唯有音樂會超越歷史,將所有人擁抱在懷中。

我期待有一天,音樂聲會再次從廢墟和戰火中響起。自由的人們會唱起Kabul Dreams的一首老歌《Sadea man》:

“我的聲音,

你的聲音,

阿富汗的聲音,

我們走向命運,

我們走向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