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德爾佩：女性優雅老去的教科書

前兩天看了法國女演員朱莉·德爾佩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巴黎兩日情》，又一次被她的才華與美貌震驚了——上帝，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自然美麗、又如此聰明詼諧的女人啊？！

上帝答曰：因為她來自法國。

這當然是玩笑話，才貌雙全的美人是上帝賜給全人類的禮物，與國籍民族無關。然而，法國美人們獨有一種迷人風情，倒是全人類的共識。分明她們的胸圍不是最大的，屁股不是最翹的，臉蛋也不是最精緻的，可是她們對待生命灑脫恣意的態度，卻是我們怎麼也學不來的。

據說在法國有一句諺語：

女人即使老去，也不會枯萎。

我不知道這是確有其句，還是智慧的中國營銷號的杜撰。但法國影壇上那群如紅酒般隨著年歲的增長而越發醇厚的女演員，倒可做這句諺語的最佳註腳。而朱莉·德爾佩的人生，便是對“女人如何以最優雅的姿態老去”這一問題教科書式的回答。

豐盈的靈魂永遠不老

喜歡愛情片和文藝片的影迷，少有不知道朱莉·德爾佩的。縱使你對她的名字無印象，也一定看過她的電影——她與伊桑·霍克合作的《愛在》三部曲，時間橫跨十八年，被眾多影迷奉為愛情圭臬。不過很多觀眾也許並不知道，朱莉本人從第二部《愛在日落黃昏時》開始，便參與了電影劇本的創作。也就是說，傑西與席琳（電影的男女主人公）之間那些詼諧風趣又回味雋永的對白，很多都出自朱莉的筆下。

但朱莉並不滿足於此，她是一個真正的斜槓青年——不僅是演員、編劇，還是導演、歌手和製片人。她從小就喜歡寫作，自稱是一個“書呆子”，戴著“笨重的”黑框眼鏡，熱愛數學。她十二歲那年拍攝了自己的第一部短片。十六歲那年，她在電影《壞血》中初露頭角：一頭凌亂隨性的金髮，面板蒼白透明，彷彿一個精緻易碎的瓷娃娃。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在演員這條路上大放異彩時，她卻用之前演戲攢下的錢進入紐約大學學習電影製作。

朱莉·德爾佩在《壞血》中的劇照

從《愛在日落黃昏時》開始，朱莉便進入了編劇和電影音樂的領域。在這之後，她花了幾年時間構思第一部真正屬於自己的電影：《巴黎兩日情》。在《巴黎兩日情》中，她包攬了導演、編劇、主演和所有的音樂作曲。這樣龐大的工作量，光是想想就讓人心力交瘁，但朱莉卻樂在其中。

她的電影風格幽默、真實又有點神經質，喜歡在電影中表達自己對政治和生活的觀點。既有大洋彼岸伍迪·艾倫的影子，又體現出強烈的個人特質。相比一些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自己的導演，朱莉顯然很清楚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這份內在的從容篤定，亦是她外在魅力的養料。

在擁有了驚世絕倫的美貌之後，要沉下心去充實自己的大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年輕鮮妍的外表已經能夠帶來太多東西，看看我們國家那些“頭腦簡單”的明星就知道了。儘管我們都知道紅顏易老，唯有豐盈的靈魂能永葆青春，但比起閱讀、寫作和思考，大部分美人似乎還是覺得打肉毒素來得更容易些。

因此像朱莉這樣，對於自己的美麗如此謙遜、精神世界又如此性感的女性，才顯得無比獨特和珍貴。

低慾望的生活方式

這裡所說的“低慾望”，並非日本學者大前研一提出的概念（經濟發展的停滯造成國民消費慾望降低），也不是如今年輕人中流行的“喪文化”。而是指在能夠滿足自己基本的生活需求的前提下，不會在物慾的橫流中迷失自我。

朱莉·德爾佩是這種“低慾望”生活方式的典範——在透過《愛在》三部曲系列走紅世界後，她收到了許多好萊塢拋來的橄欖枝。如果她願意的話，完全可以在這個世界最大的電影夢工場分到一杯羹。但她僅僅嘗試了一次就拒絕了。原因是好萊塢的拍片體制過於僵化，且女性電影人在這裡得不到足夠的尊重。她是這樣說的：

“Every time I‘ve become a part of the Hollywood mainstream， it’s been crap！”

（每次我成為主流好萊塢的一部分，都是一場災難！）

如今朱莉雖然生活在洛杉磯，但我們卻極少在好萊塢的名利場上看到她。她仍然只拍小成本的法語電影，以此維持簡單的生活，甚至常常連衣服都是自己親手縫紉。07到12年間，她曾經與一位德國電影作曲家有過一段低調的婚姻，兩人生了一個兒子。但她也很少談論自己的私生活——在國內的網際網路上，還有很多人覺得她和伊桑·霍克是一對。

在生活中，其實我們很容易發現那些為慾望所裹挾的人——比如我國的知名女星楊冪，同樣一雙狐狸眼，年輕時清澈動人，近年來卻常被人詬病寫滿了世故與狠厲。楊冪無疑是一個充滿慾望、野心勃勃的女人，這些年來我們看著她不遺餘力地向娛樂圈的最頂峰攀登，伴隨而來刻在眼神裡的疲態，也顯而易見。

最適合與她進行對比的，自然是同為85花的劉詩詩——這兩人幾乎同時走紅，早年也是出了名的姐妹花，最後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比起楊冪的野心勃勃，劉詩詩身上最突出的標籤是“人淡如菊”，她也承認自己沒有太強的事業心，愛情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然而，她分明很少營業，可是路人緣卻是圈內數一數二的好。

古希臘哲學家對“慾望”的定義是人性中“永恆的匱乏”。“慾望”本身並無貶義，每個個體為了滿足自己慾望所作出的努力，構成整個人類文明的進步之源。但正如日本著名企業家稻盛和夫所說：“無節制的慾望是人生的毒品”。朱莉·德爾佩正是因為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不讓自己被好萊塢物慾橫流的名利場所俘虜，才能夠不斷給我們呈現出優秀的電影作品，才能夠保證自己的藝術生命綿延長青。

如今的她雖然芳華老去，深邃的眼裡卻都是從容篤定。

享受自己的身體

與大部分法國女演員相比，朱莉·德爾佩並不常在銀幕上裸露自己的身體。因此當《愛在午夜降臨前》上映後，她在電影中袒胸露乳與伊桑·霍克爭吵的片段引起了美國觀眾強烈的爭議與關注。不過，爭論的焦點並不在於袒胸這一行為本身，而在於當時她已經43歲了，她的身體並不符合大眾審美的期望。人們說：

“半裸的朱莉·德爾佩很難讓我覺得性感。”

“她的胸下垂得厲害，手臂和背上也全是贅肉。“

“她的腰和肚子看起來顯胖討人嫌。”

《愛在午夜降臨前》中的朱莉·德爾佩

觀眾對於女演員身體的評價是非常刻薄的，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都是如此。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很少在銀幕上看到中年以後的女演員裸露身體，因為她們的身體已經“不美了”——胸部下垂的維納斯還能叫維納斯嗎？

面對洶湧而來的爭議，朱莉的態度是 “I don’t care“。她直率地表示：

“這就是現實……我可以接受自己不再擁有完美的身材。我既不會做那種在健身房浪費生命的人，也不會嘗試各種奇怪的健身餐和生酮飲食法。我吃大量的碳水化合物。”

像朱莉一樣，接納和享受自己在世俗標準下“不完美“的身體，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全民陷入“身材焦慮”的今天，網上到處都是螞蟻腰、直角肩、大長腿的“BM女孩“，在你的潛意識中植入”這才是美“的訊號。

我有一個朋友，原本的體型苗條健康，結果因為喜歡日系AKB48愛豆們的幼態纖細，從13歲便開始瘋狂地節食減肥，不知不覺患上了嚴重的厭食症和抑鬱症，並多次嘗試自殺。如今經過幾年的治療，她基本回歸了正常生活。雖然現在的她因為藥物嚴重發胖，但她已經學會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來欣賞自己的身體。每當我在朋友圈刷到她大方展示自己身體線條的照片，都由衷覺得：“真美啊！“

我們很少聽說法國女人節食（畢竟法國菜的美味享譽世界），坊間更流行的傳聞是“法國人一頓飯要吃兩個小時“，足見她們的身材也不是”平均零號“的。但法國女人就是能夠享受自己的身體，不管是堆積贅肉還是胸部下垂，都坦然接納。當女性不再用男權社會的審美規範來綁架自己的身體，這種精神上的鬆弛自在，便掩蓋了她們肉體的不完美。

享受身體的另一個方面，就是享受性。

畢竟“食色性也”——在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中，對食物與性的慾望是人類最底層最基礎的生理需求。而法國女人對性的態度，從朱莉·德爾佩談論自己與伊桑·霍克那段半裸戲份時的坦然就可見一斑：

“我希望它（這部電影）現實一點！有時我看到電影里人們穿著胸罩做愛。我就想說，他們來自哪個國家？我這輩子都沒穿著穿胸罩做過愛……這部電影不是幻想，這是一部拍給能處理咪咪的人看的電影。”

她自己的電影《巴黎兩日情》，也是那種“你絕對不會想和父母一起看的電影”，黃段子無處不在：

法國女人談論性，就像談論吃飯、喝水和天氣一樣自然，這得益於20世紀中期歐美轟轟烈烈的“性解放”運動浪潮的遺留。在《巴黎兩日情》中，女主角瑪里昂的母親就是那段運動的親歷者，曾經與60年代最有影響力的搖滾歌手吉姆·莫里森發生過關係。她樂呵呵地用蹩腳的英語向來自美國的男主角傑克解釋這段瘋狂的往事：

相比之下，中國女人對性有一種“恥感”。在主流話語體系中，性是隱形的（invisible），即使是最基礎的性教育在我國推行時也舉步維艱。進入私人領域，關於性的道德焦慮依然如影隨形，女性承認自己的性需要、探索自己的慾望往往與“風騷”“放蕩”劃上等號。

然而，克服這種性羞恥，正是女性通往性自由的第一步。當你能夠坦然地享受性帶給你的快樂時，你也會更愛自己的身體。

出生於1969年的朱莉今年已經51歲了。在跨度長達十八年的《愛在》三部曲中，觀眾清楚地旁觀了她和伊桑·霍克衰老的全過程。然而，比起從一個年輕的俊美雅痞長成了不修邊幅的中年邋遢大叔的伊桑·霍克，我們不得不承認，朱莉·德爾佩的老去看起來更優雅一些。

不同於我們熟悉的一些國內女星那種殫精竭慮用人工手段維持的美麗，朱莉·德爾佩放任時光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如果說年輕時的朱莉是一朵青澀純淨的茉莉花，那麼隨著她步入中年，雖然花瓣開始乾枯萎謝，花心卻因為經久日曬而更多了一種陽光的馥郁芬芳。拍攝《愛在黃昏日落時》期間，她在採訪中說道：

“In my 20s I was a disaster。 I was totally insecure。 ……A few years ago I re-evaluated my life ， like a midlife crisis， but I had it at 30。”

（20歲的我是一場災難，我完全沒有安全感。……幾年前我重新評估了我的生活，那就像一場中年危機，不過我是在三十歲的時候經歷的。）

對於法國女人而言，時間不是她們的敵人。優雅老去不一定要靠肉毒素和苦行僧般的自律生活，也可以靠性感的大腦、剋制的慾望和對自身魅力的全然自信。即使臉上長滿皺紋，身材發福走形，雙乳無可逆轉地下垂，也不妨礙你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