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常在》：誰又可與誰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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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粵語歌很多年了，歌曲裡面對人性對生活對人生的捕捉和描寫，幽微細緻，有具體的生動，有抽象的深刻，一次又一次戳中我，令人無法自拔。

打算開一個系列，專門寫聽歌感受。

這首歌，乍聽是情歌，其實不然。

01/

歌詞最開始就展現了情侶之間的狀態——

“在一起看每齣戲，在一起嘆每口氣，

再細嘗，同偕到老的況味，

每分鐘也抱緊你，沒有一秒共你別離，

還攜手看著生與死”。

每一句都充滿陪伴感，在生活裡每個像“一齣戲”、“一口氣”每個時刻，稀疏平常但又實實在在地相互參與到對方的生活中。

有人與你立黃昏，有人問你粥可溫。

更難得的是，“細嘗同偕到老”和“攜手看生死”，這種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長情。

兩人之間不僅限於平淡日常的陪伴幸福，還有一生一世只這一人的信念感。

像極了上世紀一些珍貴的愛情，美好動人，令人嚮往。

02/

很快歌詞一轉——

“就在夢內發覺這真相，

一個人，從鏡內發展恩愛，

戀不來，從厭倦裡面偷取恨愛”。

最開始描述的情侶狀態，就像是夢。

實際上是自己對著鏡子裡的那個自己，想象那些恩愛，和歌詞最開始的情節形成強烈反差。

大概是愛而不得的單方面動情。

也可能是被愛而不知的遲鈍，於是產生了抽象的嚮往。

03/

愛而不得和被愛而不知，都太正常了。

雙向奔赴的情感，天時地利還有人，少一項都不行。

人和人的相遇，天時地利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視，甚至對關係的發展是決定性的。

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出現，可能結局都會被改寫。

早出現的那個人，愛過恨過戀過笑過哭過，但因為年輕不知愛，也不知如何愛，不懂事不珍惜，於是成了別人的某某，成了永遠的白月光。

晚出現的那個人，就算動情動心了，卻因為很多考量，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拋開束縛聽從內心，去全情付出和投入，於是就此結束。

只有在某個合適的時間當口出現，才可能是和當事人走到最後的那個人。

這個人當然會有一些特別之處，但也不見得有多麼驚天動地的特別。

只是剛好天時地利站在了這個人這邊，剛好出現在當事人的某種心境狀態的時空裡。

和出現的人有關係嗎，也有，但決定性因素，還是當事人的心境。

當事人在某個時間當口，想要去愛去投入，去開啟一種新生活狀態，剛好在那個時間當口裡的人，就成了這段關係裡的這個人。

浪子回頭也不過是這樣的心境轉變。

04/

很多感情，即使天時地利都佔據了，也不見得結局圓滿。

人和人的情感表達千差萬別，對情感的感知和接收敏感度，也很難同頻。

有的人內心已經波瀾壯闊、湧動萬千，但表達出來的，少之又少，不及內心之二三。

Ta覺得ta已經表達了，而且是跨越千重萬山，給出了ta能給的全部表達。

但對方卻察覺不到，無法接收，不覺得有什麼特殊的心意。

就算對方有情有意，想把兩人的關係往前再推一步，也會在ta的反應不及自己的預期後，反思是不是自作多情。

一次兩次後可以再做嘗試，多次之後就心生放棄。

彼此都有表達，也都有迴應，但給出是一回事，接收到的卻成了另一回事。

很多故事，就停在了表達者和接收者的相互誤解裡。

世間少有彼此契合，多的是不對等的情感表達輸出和接收，多的是傷心人啊。

人們在心意的表達上，要吃多少苦，才能準確捕捉對方的心意。

這種苦，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恐怕一生都將持續，不可避免。

05/

人和人之間的差異，又何止是在心意的表達和接收上呢。

這種差異，是大而全的，是細微而無處不及的，方方面面都難逃。

所以歌詞才會寫：“一個人，從鏡內發展恩愛”。

因為自己最瞭解自己。

和最瞭解自己的人，才可能有歌詞最開始描繪的那種美好狀態。

換一個具體的人，能瞭解自己多少，這種美好狀態能做到幾分，未可知。

所以歌詞有非常清醒的角度——

“除非你是我，才可與我常在，

除非你是我，才可晝夜同在”。

這兩句歌詞，大概才是作詞人借這首歌想要真正想表達的。

這首歌看起來是情歌，裡面卻有著更深層、更幽微、更荒蕪、更令人尋味、更貼近生命本身的東西。

人啊，生而孤獨。

“與我常在”，聽起來多麼美好，實際上卻不可實現，像一個美麗的謊言。

在世間，無人能做到和誰常在，除了自己。

唯有自己，才是永遠的知己。

06/

人的孤獨與生俱來，無法擺脫。

每個人的先天因素不同，後天生長環境不同，獨一無二的基因和經歷，構成了一個個具體而獨立的個體。

每個個體背後，是支撐這個個體當前狀態的所有過往，找不到完全相同的另一個。

不同的基因和經歷，讓每個人對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有不同的感知。

不管這些感知是風格迥異還是大體相似，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差異，或大或小。

所以沒有人可以隨處隨地每時每刻地絲毫不差地感知另一個人的情緒和心情，想法和狀態。

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無法消除個體之間的差異性。

即使再親密的個體，也是兩個獨立的靈魂，做不到超越個體之間的差異性和獨立性，去徹徹底底完完整整地理解另一個個體。

每個人所經歷的一切，痛苦也好，掙扎也好，快樂也好，喜悅也好，最終只有自己消受，自己和自己分享。

再好的父母朋友或愛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在每個時刻都有各自關注的東西，在各自的狀態和情緒場裡，和他們分享，對方能感受到的程度，很難像你自己那樣。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在我們的一生中，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07/

正是因為人類的孤獨不可避免，且無處無時不在，才有了這珍貴的“瞭解”。

但瞭解也只能是區域性的一時的。

但也已經能讓世間所有的孤獨，在短暫的相知裡，獲得一點安慰。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每個人都要在自己的這個小宇宙，感知所有，承受所有。

如果被上天眷顧，有那麼一些時刻，感受到和他人相知，那已經很好了。

在人生這條軌跡上，只有自己一直在。

和他人的相逢相知，總會有終點。

誰都會走，父母會，朋友會，愛人會。

在世間，最終是自己和自己為伍。

孤獨無法消除，也不必消除。

因為你是你，所以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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