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駭然聽聞的鬼故事是哪個?
晚上,我們到叔叔家的村口看戲班唱戲。剛到村口,戲臺下面烏泱泱全是人影,他們明明在拍手叫好,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臺上有幾個人武生在翻跟斗,他們就像機械一樣不停的翻轉,始終停不下來,叔叔又向前走了幾步,臺下的人突然集體轉了過來。。。
我出生於1993年。
那時候爸媽剛從農村出來,在城裡開了間早點鋪子維持生計。
媽媽每天凌晨兩點就要起床和麵蒸包子饅頭,懷孕了都不知道。
她誤以為要絕經了,還去藥店抓了活血藥吃。
結果肚子見了天的大,她害怕得了大病,去醫院一看,嚯,懷孕六個月了!
媽媽一下就懵了!
她當年四十六歲,和爸爸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大女兒二十二歲,小兒子十九歲了。
換句話說,兩口子不但兒女雙全,都等著抱孫子了。
我這意外產物,又在孕期接受了活血藥的洗禮,擱誰都驚大與喜。
不要了吧。
成形了。
得在肚子里弄死,他倆不落忍。
生吧。
罰錢不說,一但是個傻子呢。
就在他倆糾結的檔口,我奶發話了,她說媽媽這麼折騰我都沒掉,說明我有福氣,這是她們老梁家的緣分,說啥都不能給流了,那是造孽。
“留著吧!”
爸爸發了狠心,:“這孩子命硬,真是個傻子我梁大友也認了,咱養!”
如此,我算被留下來了,農曆八月呱呱落地。
媽媽懷我時見天的上火,天天琢磨我不是缺鼻子就得少眼睛。
她還跟我大姐和二哥說,不管老三啥樣,咱家都不能嫌棄。
實在不成,當條狗養活。
等看到我全須全尾,他們才稍稍安心。
接生的醫生和爸爸說我長得漂亮,眉眼和畫上的小童女一模一樣。
栩栩如生。
爸爸是個廚子,沒啥文化,承藉此言,當場給我起了名字,梁栩栩。
家裡人一掃陰霾!
奶奶怕爸媽忙鋪子顧不上我,就要帶我回農村。
爸媽不同意,老來得子,他倆不捨得給我送走。
媽媽為了證明能照顧我,坐完月子就揹著我在鋪子裡忙活。
93年的冬天,我不過才三個月大,一個三十多歲道士模樣的男人在鋪子裡吃早點,他看到媽媽揹帶後面的我,便出口道,“大姐,您這小女兒有福氣呀。”
媽媽愣了下,小嬰兒麼,又是冬天,給戴的棉帽子,穿的棉襖都是撿我二哥小時候的,僅露出一張小臉,根本看不出男女。
再者她生我時年紀大,常年幹活起早貪黑的有些顯老,挺多來吃早飯的客人都把我當成我大姐的孩子,以為我媽是姥姥,道士又不是熟客,上來就說準了。
媽媽發懵的問,“你怎麼知道?”
道士摸了摸我得手,還掐了掐我的手腕,“這女娃娃出生時是不是右手臂有個花瓣樣的胎記?”
媽媽心裡咯噔一下,我右手臂的確有胎記,滿月後就漸漸淡了。
除了家裡人沒誰看到過,居然又被這尚顯年輕的道士說準了!
道士沒管我媽的反應,兀自繼續,“大姐,你這女兒不簡單,我見她身有光彩,是大貴之人,摸骨後可確定,她乃天上的掌花娘娘轉世,是萬花之神,娘娘貌美仁慈,有點石成金,統領花精樹靈之力,這一世託生凡人,她的靈力將寄託於右臂之上,你們要好生栽培這孩子,萬不可走歪門邪道,待她長大成人,必能家門榮興。”
媽媽沒聽懂‘靈力’的意思,見道士說的頭頭是道,便報上了我的生辰八字。
求他好好算算。
道士唸了捻手指,嘶了一聲,“她十二歲這年會有劫難啊。”
媽媽好歹是做生意的,警惕性高,聽到這話心頭一緊,怕不是遇到了騙子,找茬兒要錢給破啥劫吧。
“不過無妨,劫難沒有影響她的時運。”
道士沉吟了兩句看向媽媽,“此女一生福名揚,心慈隨君顯門光,容貌美麗惹人愛,銀錢富足萬事祥。”
媽媽大喜,甭管真假,吉祥話聽得總是開心,當場給道士免單,還要給道士紅包。
道士擺手,“大姐,我途經此地,能遇到你家小女,是我的福分,你就不要折煞我了。”付了飯錢告辭,臨行前又跟媽媽說了一句,“此女命格顯貴,邪物遇到她都會避讓,您家有吉星高照,很快便要大富大貴了。”
媽媽連連道謝,追到門口問他的名字和所在道觀。
直說等我長大了,有了出息好去拜謝!
“在下黃有行,四海為家,居無定所,日後有緣,自可交際。”
道士留下這句話便灑脫脫的走了。
打那以後,我家的早點鋪子就日漸紅火。
爸爸很快開起飯店,買房置地,廚子從他一個人到僱傭三十多人,我六歲時,飯店就變成了三層高的酒店,九歲時開了分店,食客日日爆滿。
在臨海城提起‘栩福軒大酒店’的名字,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日子過得順暢,我的‘靈力’也開始凸顯。
兩歲時二哥撩扯我玩,給我惹急了,被我一拳懟到他眼睛上,差點給他打瞎!
媽媽琢磨出味兒,所謂‘靈力’就是指右胳膊有勁。
她謹記黃道士的話,從我一拳給二哥眼睛卯腫的那天起,便找老師全方位的教誨培養我,誰要一提學個什麼特長對秉性氣質好,能提升內涵,爸媽立馬花錢!
絕不打怵。
我倒是無所謂。
甭管學什麼,在我看來都是玩,玩好玩壞的,就圖一樂。
直到我十二歲生日這天,突然生了場怪病。
那天陽光極好,我中午放學一回家就開始發高燒。
媽媽一給我量體溫那水銀是蹭蹭的往上頂,整個人都要自燃了!
她不敢耽擱,趕忙聯絡爸爸給我送到了醫院。
一連串的檢查後,醫生髮現我身體並無異樣,而我也在退燒藥的作用下甦醒,視線模糊的掃了一圈,發現床邊亂糟糟的圍了很多人,可我看不清他們的臉,只感聲音又雜又吵,“媽,他們都誰呀,鬧哄哄的。”
“啊?”
媽媽摸了摸我的額頭,“是不是燒糊塗了,這病房裡就我自己,你爸在醫生那……哎呀!怎麼又熱了,醫生啊,醫生!!”
我眼皮支撐不住,又昏沉了過去。
醫生對我父母說:“像她這種情況很少見,再燒下去容易把她的腦子燒壞,你們還是把她轉到上級的京中醫院吧。”
我爸媽聽完怕我有生命危險,絲毫沒有猶豫的帶我去了都城。
我的體溫在吃過退燒藥後迅速升高,再加上我不明原因的發燒,到了上級醫院後,立刻就被安排進了搶救室病房。
吃完退燒藥後,我只有在片刻清醒時和爸媽說會兒話。
媽媽看到我時而清醒時而難受的樣子心疼不已,安慰我說這裡的醫生很快就能讓我恢復成原來活蹦亂跳的樣子,很快就能帶我回家。
可我還暗自慶幸因為生病不用上學呢!
看我沒心沒肺的傻樣兒,媽媽嗔怪我“你不訓練表現能好嗎?等比賽了看你教練不安排其他隊員去的!”
我扯了扯唇角,“不可能,我可是教練得意的種子選手。”
在這方面我可是很有自信的,畢竟在臨海市體操隊少兒組中我算是比較成熟的隊員。
說完,我看向病房四周,發現這搶救室很大卻只有兩張病床,我旁邊的病床上躺著一個戴著氧氣罩老婆婆,好幾個儀器在她的床頭滴滴作響。
我病床的位置離她有些遠,看不到老婆婆的樣子,只知道五六個中年男女站著她的床尾朝著那個老婆婆叫媽,偶爾傳過來一陣哭泣聲。
我好奇的問:“為什麼她家裡人都在哭,那個奶奶也發燒了嗎?”
媽媽一邊嘆氣一邊把被子往我身下掖,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一眼,“栩栩,這不是你能操心的,你餓了吧,等會兒你爸來了我讓他去買點你愛吃的。”
我搖搖頭表示不餓,就是四肢有點沉,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和媽媽說話,好像是隔壁病床的家屬,“大姐,這小姑娘什麼病呀?她是你孫女嗎?”
“她是我最小的閨女,不是孫女。”媽媽有些羞赧“孩子不明原因的發燒,來這查查。”
老婆婆的家屬沒多問但還是有些驚訝的哦了一聲,又對老太太的狀況簡單的和我媽媽說了下,老太太的病是晚期了,治療該做的也都做了,老太天大限將至,壽衣都被家裡人準備好了,雖然住一個病房裡讓我們家人也別害怕。
我迷迷糊糊的聽著,媽媽發現我又發燒了於是叫來了醫生。
我一波波的發汗,退燒和升溫反覆折騰了一整個晚上。
我忽冷忽熱的彷彿被浸泡在水裡。
等我感到好點時,睜開眼發現天都快亮了,爸媽打著盹靠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他倆照顧了我一宿肯定累壞了。我怕吵醒他們倆,也就沒出聲。
感覺不用上學是挺好的,可是生病的感覺也是真的難受,我想坐起來,可是沒力氣撐起胳膊,不禁納悶自己為什麼會發燒呢。
“有人,那有人!”
尖利糙啞的聲音突然從隔壁床傳來,爸媽以為是我喊的瞬間驚醒“咋了?”
確認我沒事後又看向隔壁,才知道是老太太喊的,她的家屬快速的圍在了隔壁病床邊:“媽,你咋了!”
“有人!那裡有人!在那!”老太太抬起黑瘦乾枯的手指向天花板,聲嘶力竭的大聲喊著。
她手指的方向發現什麼也沒有,爸媽面面相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隔壁床家屬忙安慰道,“媽,您是做夢了,根本沒有人!”
他們一邊安慰老婆婆一邊向我爸媽道歉,“不好意思呀,您二位千萬別在意,我媽年齡大了,她看花眼了。”
爸媽點頭表示理解,“栩栩啊,你再睡會吧。
我清晰的看到老太太指著天花板的那個方向有一個黑影,一張男人的臉出現在棚角線那個位置上。
一張焦炭似的黑臉印在那裡,眼仁很小,滴溜溜轉著很白的眼珠子。
我拼命的想要確認是什麼,畢竟這是我這十二年的生涯中沒見過的東西。
“栩栩,你怎麼了?你聽到爸爸說的話了嗎?”
“……”
棚角黑乎乎的臉歪向我這邊,我和他白色的眼珠子忽然間就對上了,他咧開了嘴唇露出他白森森的牙,對我嘿嘿一笑。
“啊!!有鬼呀!!”我嚎啕大哭,身體顫抖。
我的哭叫聲和老婆婆的叫喚聲,一下子就讓病房裡炸了起來。
醫生一邊往病房裡衝一邊連連問出了啥事。
“栩栩乖,你看這麼多人都在病房裡,怎麼會有鬼呢,別怕啊!”
爸媽把我抱在懷裡不停地安慰我。
看見屋裡確實人多了,我又壯著膽子指著棚角說:“鬼就在那……”
棚角處已經沒有了那個黑色臉的男人——
不過幾秒鐘,病房一片安靜。伴著滴滴的儀器聲,隔壁病床的老婆婆睡著了。
“鬼在哪呢?”爸爸好奇的問我。
“沒了,他不見了。”我身體還在發抖。“栩栩,一定是你看錯了。”
媽媽安撫懷裡的我“別人啥樣我不知道,我的栩栩怎麼會看見那種東西呢。”
我聽懂了媽媽的潛臺詞,她以前將睡前故事跟我提過,道士曾說我是花神的轉世。
我這個老來女可是栩福軒的福星,親朋好友都知道我命貴,鬼見了我都要躲著走!眼珠子亂動的黑臉實在是太真切了。我真的不相信是我看錯了。
在隔壁床寬慰了幾句,醫生拉著我的爸媽在床尾低聲地說了些話。
醫生說隔壁床的老婆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差不多就是這兩天了。
或多或少臨終末晚的病患都會有出現幻覺這種情況,讓我爸媽別害怕,至於我可能是發燒的緣故才唸叨著有‘鬼’。可我聽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家栩栩年齡太小了,這種事從沒遇到過。”雖然理解‘幻覺’是婆婆老了的原因,
但我爸媽還是要求換病房。
老婆婆會不會再喊是其次,她都是快要走的人了,一個病房裡待著也滲人呀。
醫生無奈的解釋說病床在大醫院都是稀缺的,我這種不明原因反覆高燒的,只能住進父母無法陪同的ICU。如果我爸媽願意的話,他就去幫著申請一下。
爸媽聽完當然不同意了。
我爸爸雖然是個粗人,但我可是家裡的寶貝疙瘩,我練藝術體操之所以他不反對,還不是怕我出去闖禍,太過旺盛的精力只能靠訓練來發洩一下,只是訓練過程中我偶爾崴個腳,他都心疼的不行。
醫生聽我爸說完,只能勸說,“我理解你們疼孩子的心情,可這是醫院啊,幾乎每張病床都有走過人的情況,即使是ICU也是危重病患多的地方。我覺得這間搶救室病房對孩子來說是算是最安全的了,你看不遠處就是我們醫生的辦公室。”
只要能治好我就行,爸媽決定服從醫生的安排了。
醫生臨走前看我精神了不少,又和我說了幾句話,“小姑娘,聽你爸媽說你曾經代表臨海市獲得過藝術體操比賽的獎牌,你還真是厲害呢!人發燒頭腦是頭腦昏沉可能會出現花眼的情況,你好好休息不要害怕,等身體康復了就不會眼花了。”
我身體雖然還在發抖,好在精神緩過來了一點,就配合的點點頭,心裡明白醫生叔叔說這些是為了我好。
他誇我乖巧懂事,很是欣慰的和其他醫護人員出去忙了。
隔壁病床老人的家屬也向我們一家表示抱歉,說他們送老人最後一程選擇醫院,是因為老婆婆不想在家裡,今晚他們會把簾子拉上,老人一但有情況,他們會給幫老人打理好行裝快速送離病房,儘量不影響我休息。
爸媽忙表示理解,聽完後反倒覺得過意不去。
也算是有好運氣能遇到他們這種素質高的人,畢竟給別人添麻煩這種事誰也不想遇到。
由於受到驚嚇,我又昏昏沉沉的發燒了一整天,被爸媽推去做了很多項檢查。
爸媽的眼睛泛紅,心疼的看著我晚上強撐著喝了點粥,又全吐了出去,營養液又被護士重新給我打了起來。
我的身體像被無數石頭壓著一般,越來越沉也越發的疲憊,顧不上去安慰他們倆,睏意襲來,我閉上了眼睛才感覺舒服一些。
“小姑娘,小丫頭……”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糙啞的呼喚聲忽然從耳邊傳來,我睫毛輕顫,感覺呼喚聲越來越近,“小丫頭啊,小姑娘……”我閉著雙眼不敢動。全身都蔓延這恐懼的感覺,我莫名感覺喊我的聲音就是隔壁老婆婆的。
耳邊一遍遍的迴盪:小姑娘啊。。。小丫頭啊。。。
我的潛意識決定繼續裝睡!她見我不醒,貼在我耳邊低沉沙啞的說,“你聽到我說話了……”
她在我的臉頰哈著氣,凸起的毛孔都麻酥酥,我不敢睜開眼,全身僵硬如同被固住了似的,聲音好像卡在了喉嚨裡,完全發不出我想喊爸媽的聲音,我連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床頭板彷彿被人用指甲颳著似的,發出‘滋啦……滋啦……’的詭異聲響,我默唸這只是一個噩夢,但是這聲音近得彷彿要剮蹭到我的頭皮,那聲音讓我裝睡不成了,為了脫離我硬著頭皮醒來。
她貼著我的耳朵一邊颳著床頭板一邊陰沉沉的對我說:“小姑娘……”
“啊……啊!!!”
憋了口氣,我猛地睜開眼發現眼前一片黑暗,嚇得我渾身冒汗。
怎麼會這樣?
病房的裡的燈每天晚上都是點著的!
“小姑娘……”
轉過眼,我驚恐的發現老婆婆還在繼續說話,她站在我的病床旁邊,黑暗裡依稀可以看見她瘦到脫相的臉,身子也十分瘦小,看著我的那雙眼睛卻是亮亮的。
“你可終於醒過來了……”
冷汗瞬間從我的額上冒出,顫抖的看著她,她咋還站這來了,她眼睛不是都睜不開了嗎?!
“小姑娘別害怕,奶奶不想嚇著你……”
我完全被她嚇傻了,耳膜被她又啞又澀的聲音剮的很疼。
重複著:“我要離開了,藍花的黑襖子讓我家人幫我穿上,那件黑色底藍花的……”
迴音在病房裡一遍遍的幽蕩著。除了眼珠子,全身都僵硬著她的表情在黑暗的病房裡,我根本看不清,也說不出一句話。
餘光看到兩個高大的人在老太太身邊,他們的頭上帶著特別高的帽子,那帽尖兒都快把病房的棚頂戳破了,老婆婆轉身和那兩個人一同往外走了。
他們三人快要走到門口時,綠色的光在病房裡亮了起來,一張黑黑的人臉從門外探進來,他的頭順著門縫在房門開關間橫著伸進來,
貌似是一個歪著頭的男人,他蹲在門外,只把他的臉伸進來了!
黑臉對著我,嘿嘿的傻笑,那笑聲十分詭異又難聽,“下一個可就是你了,梁栩栩。”
對著那張臉我嚇得眼淚嘩嘩的淌,雖然距離遠,但是那張黑臉地就是我昨天在病房的棚角線看到的!我哭著喊著爸媽,恐懼和無助瀰漫全身。
他們到底去哪了呀,為什麼都沒在我床邊呢。
“栩栩……你醒醒……”貌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栩栩,你快點醒醒!”我身體被劇烈的推動著。
我哭喊著:“媽媽。。。”
我四肢猛的一動,不知哪裡來的光亮晃得我眼睛眯起來,我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媽媽!快救我!!”
媽媽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裡,“栩栩啊!媽媽在呢!乖寶不怕啊,你咋一直哭呢,是夢著啥了呀?”
“他怪聲怪氣的嚇我,還跟我說我是下一個!”
我哭得渾身都抽抽著,媽媽拍著我的後背,安撫我:“栩栩,你說是誰嚇唬你?”
“是。。。就是。。。”
沒待說完,我驚覺病房裡好多人,隔壁病床拉著簾子,哭聲比我還大,醫生護士正在讓他們家屬籤什麼字。
“別看那邊。”
爸爸站我身前擋了擋,擦著我臉上的淚,“老閨女,你是不是被夢魘著了,隔壁那老人剛剛走了。”
走了?
我眼淚還流著,心臟砰砰的狂跳。
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病房好亮,不是那黑漆漆又綠森森的樣子。
房門開著。
醫生護士進進出出。
黑臉不見了。
但我看到的,聽到的,卻是如此真晰。
正懵著,隔壁病床的簾子後抬出來一個小小的像是紙糊的棺材,那棺材我認識,殯儀館的,爺爺走的時候我見過,媽媽說,要用它把爺爺抬到殯儀館,然後才能躺倒大棺材裡,這麼說,老太太現在……
“等一等!”
我對著那些人喊出聲,“你們先別走!!”
病房裡的人都是一愣,醫生、護士、老太太哭泣的家屬,以及那兩個抬小棺材的工作人員都疑惑的看向我,“小姑娘,你是叫我們嗎?”
“栩栩,你怎麼了?”
爸媽緊張的看我,“不能亂喊,這很不敬。”
“她……”
我沒工夫回爸媽的話,骨子裡似乎有種本能,指了指那個小棺材,“她……那個奶奶,她說,她要、她要穿黑底藍花的襖子走……”
音落,我身體一軟,人直接暈了過去。
“栩栩啊,栩栩……”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爸媽在叫我,人就是清醒不過來,迷糊間,病床邊似乎站滿了人,我看不清他們的臉,只能感受到一個個黑色的人影,他們朝我伸著手,拼命地抓我身體,我想掙扎,可絲毫沒用,沒多會兒,就被他們給輕飄飄的拽起來了。
我坐了起來,身體似乎變得很輕很輕。
一瞬間,黑影就全都不見了。
我有些迷茫,轉過頭,卻驚恐的發現自己還躺在病床上,閉著眼,似乎熟睡的樣。
媽媽坐在病床邊上,給熟睡的‘我’擦著額頭,嘴裡不停地說著,“栩栩,別嚇媽媽,你快醒來吧。”
“媽,我在這裡。”
我想拽拽媽媽,告訴她我已經坐起來了,伸出去的手卻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
媽媽全無反應,只對熟睡的‘我’說話,好似旁邊的我只是一縷空氣。
根本觸碰不到她!
“媽,媽!”
我害怕的喊她,身體控制不住的飄起來,穿出了房門,爸爸正在門外打電話,他對著話筒說你們不用來,這邊有我和你媽,你和老二過來也幫不上忙,放心吧,查出病因醫生就能用藥了,栩栩不會有事。
爸爸在和我大姐通電話?
“爸!”
我喊著他,想拽住他也是徒勞。
似乎被一種力量推著,直接從他面前飄了過去。
走廊變了模樣,躍過爸爸,旁邊全是白霧,看不到其它的了。
不遠處的盡頭,有一扇大大的門,待我飄近,大門‘吱嘎’一聲開啟,一股力量推著我拱出去,下一瞬,大門就在我身後砰的關上了!
我踉蹌了一步,雙腳登時觸地,身體能控制時就想回去。
轉過頭,大門不見了。
“這……”
我懵了。
奇怪的是這一刻反倒沒有了特別害怕的感覺。
彷彿沒有了感情。
心裡空落落的。
只剩迷茫。
四處的看了看,這裡灰濛濛的,如烏雲籠罩,沒有藍天太陽。
眼前僅有一條筆直的大路,路很寬,四處都繚繞著薄霧。
我找不到門,只能漫無目的的順著大路朝前走,只覺這條路好長,不知盡頭在何方。
路上一個人沒有,我走了很久,嗓子乾乾的,很渴,心裡一想,耳邊就聽到了水聲,我見狀就朝路邊跑,先解解渴。
“小姑娘!”
隔壁病床的老婆婆忽然出現在了我眼前,“你別過去!”
我腳下一頓,確定沒見過那老婆婆的長相,畢竟我住進病房的時候人都被燒迷糊了,她站我床邊時也沒露臉,可這一刻,我心裡很篤定就是她。
“這水不能喝的。”
她身形依然是瘦瘦小小,臉頰因為凹陷,有些尖嘴猴腮,看我的眼,倒是很溫和,“你要是喝了這裡的水,就忘事了,往前再走一走,就徹底回不去了。”
我看著她,沒有恐懼的感覺,但嗓子乾的難受,“可是我好渴。”
“回去吧,回去就不渴了。”
她身上纏繞著霧氣,對著我就揮揮手,“小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是有東西抓你過來的,我幫你這一次,回去後你趕緊換到A902病房,可保你幾日平安,至於日後,就看你自身造化了。”
“誰抓的我?”
我聽得雲裡霧裡,忙追問道,“是不是那個黑臉男人,他還嚇我!”
“我不能多說了。”
老婆婆的嘴唇顫抖,灰黑的眼底躍起驚恐,“小姑娘,你要跟你爸媽講,找人,找手眼能通天的高人,他們,他們很厲害的,盯上你了。”說著,她回頭看了眼,似乎有些著急,“時間到了,你快走吧,不然那東西又要找來了,快,我送你回去……”
我哦了一聲,被她催促的也有些緊張,忍著渴,轉頭又要往回跑,嘴裡忙說的,“謝謝奶奶,謝謝奶奶了!”
“是我要謝謝你!”
回了我一句,她抬起手,薄霧散去,穿的正是一件黑底藍花色的襖子,對著我,她扯了扯唇角,“我收到喜歡的衣服了,小姑娘,我剛到這邊,沒啥關係,託夢不能開口,麻煩你幫我帶一句話,告訴我閨女,存摺讓我貼在年畫後面的牆上了,密碼都是六,謝謝你啦!!”
我想問上哪去找您閨女,背身就被一記大大的力道一拍,整個人登時躍起,似乎被拍進了什麼東西里,周遭瞬時黑暗,反應過來時四肢就沉的厲害,太陽穴一蹦一蹦的疼,骨縫都滋滋冒著酸氣。
“……大姐,真要謝謝你家孩子,她喊完我才想起來,我媽的確有件很喜歡的襖子,是她年輕時找裁縫做的,我尋思裝老衣不好穿舊衣服,就給她買了套新的,沒成想,她還是惦記那襖子,得虧你家孩子喊了一嗓子,我趕緊回家把襖子找出來一起燒了送走了……”
我身體的痛感很清晰,周遭的感受很清晰,嗓子也不渴了,微微活動了下手指,確定是回來了,老婆婆把我從那條路上拍回來了!
“這不今早,我做了個夢,遠遠地看我媽穿著那個襖子,挺高興的樣兒,我心裡也舒坦了,就尋思來謝謝您家這小閨女,幫大忙啦……”
我顫了顫眼,她是老婆婆所說的女兒?
“妹子,你太客氣了。”
媽媽的聲音響起,“我也沒想到孩子會喊那一聲,說實話,你媽走的那晚,我姑娘就不對勁,一直做夢在哭,還說什麼誰嚇她,大姐說句難聽的你別在意,我都懷疑是不是你媽嚇唬我家孩子了,給她魘著了,鬼壓床,這不那晚以後,我家孩子燒的都醒不過來了。”
“不能吧。”
女人有些尷尬,“我媽活著的時候心眼可好了,長得可富態,在我們那小區是出了名的心善,也就是得病了,被折磨的乾乾瘦,有些怪癖,愛藏東西,就怕我們心疼錢不給她治病,想留一手,絕對不會嚇唬孩子的。”
“我也就那麼一說,尋思著,你回頭給老人燒七的的時候幫我們孩子唸叨唸叨。”
媽媽嘆氣道,“說實話,我這小女兒打小就身體好,上次發燒都是兩年前,還是過馬路被車笛兒嚇得,平常別說鬼壓床了,感冒都很少,算命的都說,她不會招惹那些東西,就是她這回病的奇怪,又急又重,不對勁,我也覺得,咱們跟你家老人萍水相逢的,她不能嚇唬我家孩子。”
“大姐,你放心吧,我回頭就去唸叨,甭管是不是我媽,我都……”
“不是那個奶奶。”
我艱難的睜開眼,看向我媽以及正在說話的中年婦女,“媽,不是那個奶奶嚇唬我……”
“栩栩你醒啦!”
媽媽激動地撲過來,趕緊摸了摸我的頭,“我的祖宗呀,你睡了三天啦,醫生說再不醒都要給你送進ICU啦,我就不能去陪你啦,你可差點要了媽媽的命啦!!”
中年婦女見我醒了也很驚訝,旋即就鬆了口氣的樣,衝我笑了笑,算打招呼。
“媽,我去了一個地方,是那個奶奶給我送回來的。”
我想抱抱媽媽,胳膊還是沒什麼力,抬不起來,“有一個黑臉的男鬼嚇唬我,那個奶奶很好的,她只是想要她那件襖子,讓我傳個話,她還說,黑臉鬼盯上我了,她讓我換病房保平安……”
“什麼黑臉鬼?”
媽媽像沒聽懂我說啥,“你一直在醫院呀,栩栩,你……”
“媽,你聽我說,我好像從身體裡飛出來了,我看到你哭,看到我爸在門外打電話,可我摸不到你們,我去了一條大路上,我好渴,奶奶說不要喝那裡的水……她說謝謝我傳話,幫我一回,送我回來……”
我儘可能的表達,被奶奶拍一下的後背還很疼,我不信那是做夢,奶奶說的‘盯上’讓我很害怕,想讓媽媽去找人,找厲害的人,我不要再見到那個黑臉男人了。
“……”
媽媽半張著嘴聽我說完,眼裡都是驚悚,剛要仔細的問我,一旁的中年婦女倒似經驗豐富的樣子拉了拉她,“大姐,我聽明白了,你閨女這是衝到什麼了,有東西要勾她魂呢,正好她幫了我媽一次,我媽就送她回來還恩情了,她說走的那條路,八成就是黃泉路。”
“啥?”
媽媽渾身一抖,眉頭抽抽的,“不能呀,算命先生都說,我姑娘命貴,八字旺,那……”
又說這個!
我著急辯駁,可身體太虛了說話還不趕趟。
“大姐,你也說孩子一直好得很,病的很突然嘛!”
中年婦女間接替我表達了,“我媽病重的時候,那經常胡言亂語,不是說床底下有人,就是窗簾後頭有人,有一次說我四姑來找她了,還說我四姑沒有頭,她害怕,我還怪她亂說話,我剛見四姑沒兩天,人活的好好的呢,結果我這話剛落地,我弟就給我來電話了,你猜怎麼著,我四姑早上出車禍,頭讓車子給碾碎了,可不就沒頭了麼,你說這事邪不邪乎。”
媽媽臉白了一層,“大妹子,你的意思是……”
“凡事咱往好處想,真遇到不好事了,咱別犯軸,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中年婦女沉下口氣,“我看您家條件不錯,人脈應該都有,趕緊找找先生,給孩子斷一斷,沒事最好,有事呀也別耽誤了!”
“哎哎,好。”
媽媽瞄了我一眼,連連點頭,“謝謝你了妹子,等孩子爸回來,我們馬上就找懂得人來看看。”
“抓緊吧,孩子生病遭罪咱大人也心疼呀!”
中年婦女說了一通就要告辭,我躺在那裡,想起奶奶的話,忙叫住她,“阿姨,那個存摺,存摺在年畫後面的牆上貼著,密碼全是六……”
“什麼存摺?”
中年婦女愣了愣,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奶奶讓我傳的話,她說要我告訴你的。”
“那是……哎呀!”
婦女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媽藏得東西嘛,她病重後就把那點家底兒都藏起來了,就怕沒過河錢,最後也沒告訴我們,等我給家裡打個電話……”
她掏出手機,打通後就讓那邊的人去撕年畫,然後就瞪大眼看向我,“真的找到啦,你看我媽,她也夠會找地兒藏得,行行行,多少錢無所謂,你告訴我哥他們一聲回頭取出來分了就行,密碼都是六!我怎麼猜到的,我能有那腦子?是咱媽隔壁病床的小姑娘跟我說的,哎呀,這小姑娘可了不得啦,下去了又讓咱媽送上來啦,啊,你等我回去再跟你細說把,掛了掛了。”
結束通話手機她就過來又給我道了一通謝,還留下了她的姓名和手機號碼,“大姐,我姓劉叫劉穎,如果您家找不到看事的先生,我能幫你聯絡聯絡。”隨後就風風火火的走了,留媽媽站在病房裡目瞪口呆。
“大城市的人說話也不太講究,啥叫下去了又給送上來了。”
媽媽緩過神就開始唸叨,“我閨女活好好的,誰下去栩栩都不下去……”
“媽,我真看見了。”
我生怕媽媽不信,“那個黑臉鬼說下一個就是我,他盯上我了,媽,我好害怕,我要換病房。”
媽媽對著我的眼,“哎呀!我想起來了!!”
我被她嚇一跳,“想起什麼了?”
“黃道士說過啊!!”
媽媽攥住我的手,“他說你十二歲這年會遇到點劫,可能就是這個事兒!”
“那怎麼辦?”
“沒事沒事。”
媽媽態度瞬改,“黃道士說的哪個字兒媽都記得牢繃的,他說你這個劫難不礙事,肯定會順當過去的,放心吧,一會兒醫生來了媽就給你換病房,回頭呀,媽讓你爸把你三姑找來,她會看這些,天天唸經,有佛力,定能把你說那個什麼黑臉鬼給整明白了!”
我安心了幾分,仍強調道,“媽,要換到A902,得是A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