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貨小史022：太子之死

諸侯世子世國，大夫不世爵。

——《禮記 王制》

自古以來，君王不易，太子難做。

當歷史時針撥到重用賢才、開疆拓土的晉獻公這裡，亦是不能免去立儲不當、內訌亂國的經典戲碼。可嘆“公子”們命運無常、飄忽不定，竟是縈繞晉國始終。

話說晉獻公這回闖下的大禍，乍一看去，似可視作西周末年幽王胡鬧亡國的翻版。且將主角一一對應：

年邁君主：周幽王——晉獻公

惹事美人：褒姒——驪姬

倒黴太子：姬宜臼——姬申生

得寵幼子：姬伯服——姬奚齊

……

然而，歷史最有意思的一點便是：縱使興衰不止輪迴無窮，絕無簡單機械的重複操作。

本輪晉國大內訌、大動盪，之所以尤其跌宕起伏、蕩氣迴腸，只因額外多出兩位大放異彩的“公子”——姬重耳與姬夷吾，又連帶牽涉英才濟濟的創業團隊與錯綜複雜的大國博弈。

（獻公）五年，伐驪戎，得驪姬、驪姬弟，俱愛幸之。

十二年，驪姬生奚齊。獻公有意

廢太子

……

太子申生，其母

齊桓公女

也，曰齊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為

秦穆公夫人

。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獻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賢行。及得驪姬，乃

遠此三子

。

——《史記 晉世家》

“女弟”，即是妹妹。

稍微捋一捋這背後隱藏的諸侯姻親關係：

晉獻公，秦穆公岳父。

申生，齊桓公外孫女，秦穆公舅哥。

重耳、夷吾，二人母親為獻公迎娶的翟國姐妹花，兼俱兄弟與姨表關係，親上加親。

所謂“槍打出頭鳥”，申生身份較尊、立儲較早，後來居上的驪姬意欲除之後快。這位戎族女子可比當年的褒姒厲害得多，枕畔生風、步步為營，硬是將申生一點一點地引入鬼門關。

獻公私謂驪姬曰：“吾欲廢太子，以奚齊代之。”驪姬泣曰：“太子之立，

諸侯皆已知之

，而數將兵，百姓附之，柰何以賤妾之故

廢適立庶

？君必行之，妾自殺也。”驪姬

詳譽

太子，而

陰令人譖惡

太子，而欲立其子。

——《史記 晉世家》

簡而言之，將太子申生逼上絕境，總共分為三個步驟：

一、排擠在外。（

使太子申生

居曲沃

，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獻公與驪姬子奚齊居絳（都城）。晉國以此知

太子不立

也。

）

二、領兵出征。（

夫率師，專行謀也；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

非太子之事也

。

）

三、受讒自盡。（

驪姬使人

置毒藥

胙中。……謂獻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過以妾及奚齊之故。妾原子母闢之他國，若早自殺，毋徒使母子為太子所魚肉也。始君欲廢之，妾猶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太子聞之，奔新城。…

…

或謂太子曰：“為此藥者乃驪姬也，太子何不

自辭明之

？”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驪姬，寢不安，食不甘。即辭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謂太子曰：“可奔他國。”太子曰：“

被此惡名以出

，人誰內我？我

自殺

耳。”……自殺於新城。

）

數百年後，雄才偉略的秦始皇突然去世，長子扶蘇深受胡亥與趙高陷害，他的選擇又是什麼呢？

（胡亥與趙高聯合造假，賜死扶蘇。）使者至，發書，扶蘇泣，入內舍，欲自殺。蒙恬止扶蘇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將三十萬眾守邊，公子為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請復請，復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蘇為人仁，謂蒙恬曰：“

父而賜子死，尚安復請

！”即自殺。

——《史記 李斯列傳》

申生與扶蘇，於各異時空同陷儲君死局，同為東宮淪落人！

（劉表）二子：琦、琮。表初以琦貌類於己，甚愛之，後為琮娶其後妻蔡氏之侄，蔡氏遂

愛琮而惡琦

，譭譽之言日聞於表。表寵耽後妻，每信受焉。又妻弟蔡瑁及外甥張允並得幸於表，又睦於琮。

而琦不自寧，嘗與琅邪人諸葛亮謀

自安

之術。亮初不對。後乃共升高樓，因令去梯，謂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

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

”琦意感悟，

陰規出計

。會表將江夏太守黃祖為孫權所殺，琦遂求代其任。

——《後漢書 劉表傳》

重溫三國經典。話說荊州劉表對長子劉琦日漸疏遠，當事人不得已請求高人諸葛亮出謀劃策，甚至不惜使出“上屋抽梯”的下作手段。由此，孔明“被迫”獻出“天地不容”的奇招——不重蹈昔日申生“在內而危”的覆轍，效仿重耳便可“居外而安”！

中國歷史最為經典曲折的奇幻漂流，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