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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意義的問題:死亡、存在和自由

作者:由 秋樹君 發表于 文化時間:2022-05-25

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樣,一開始會覺得哲學家們的工作就是每天思考人生的意義是什麼。這令我感到好奇,因為人生的意義問題和其他的問題比起來,有一種令人著迷的魅力——它是一切問題之問題:我們無時無刻不在人生之中,人生中所有的問題,追根溯源都可以追問到人生的意義問題。似乎只要解決了人生的意義問題,人生中其他的問題便會自行消解。

所以我好奇,被稱為最有智慧的哲學家,每天思考這個問題能想出什麼答案。這答案恐怕是令人拍案叫絕的吧!這種想法是促使我接近哲學。

當我開始的第一堂課起,我就明白了原來哲學家們並不是每天都在思考人生的問題。古希臘哲學討論的主題是“世界的本源是什麼?”,到近代哲學主題變成了“我們是怎樣認識世界的?如何保證知識的普遍必然性”。關於人生意義這個問題,哲學家們幾乎沒有直接討論過。

這其中的原因,我認為不是哲學家們認為人生意義的問題不重要,也不是哲學家們也對這個問題沒想法。相反,哲學家們討論其他這些問題到最終,往往也是回到“倫理學”等回答人該怎樣做的問題上來。

哲學在討論問題時,總是在試圖透過“提高認識的境界”的方式,來嘗試解決停留在目前這個境界下,難以解決的難題。這是為什麼哲學家們挖空心思研究那些,看上去“不重要”的問題的原因。

古希臘哲學家不滿足於神話和悲劇對於人只能屈從於命運的規定性描述,於是想要知道人的意義和本質是什麼。但是站在人的日常生活的境界上去討論人的本質和意義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便有人想到要提高自己的境界:我去嘗試觀察世界認識世界,當我掌握了世界的本質和源頭是什麼,作為世界的一部分的人的本質,就自然而然有了答案。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各自用自己觀察到的世界和他的老師教授給他解釋世界的方式去闡述世界的本源是什麼。形成了古希臘哲學末期對於本源問題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的現象。於是哲學家們在後幾百年裡慢慢轉向,哲學家們逐漸意識到:要想認識世界,必須首先明白我們是怎麼認識世界的,我們知識的根據是什麼?否則怎麼分辨大家各自總結出的理論誰對誰錯?這便又提高了一個境界,從認識世界轉向認識認識世界的人的認識能力。

我本想挑選各個時期代表性的哲學家舉例,談談在哲學史上人們是怎麼認識人生意義問題的。後來發現這麼做無異於將本源問題、認識論的問題拿出來再討論一遍。為了將問題聚焦在關於人生意義的討論上,我想直接跳過對過程中那些哲學家的討論,直接面對具體的問題。

首先我想討論的是宗教,它們是哲學富於幻想的近親。

基督教告訴人們生的意義在於死後進入極樂天堂,想要進入極樂天堂生的時候就要行善信神來贖罪。這一套對人生意義的解釋並不是空穴來風的,在“建立”基督教的過程中一代代人設計迭代了新約舊約,對於這個世界的本源和產生問題進行了詳細完備的解釋:上帝就是世界本源,人的本質就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完美上帝以自己為原型創造的不完美的造物,人因為不完美同時被上帝賦予了自行其是的自由,於是犯下了原罪,並且世世代代傳承這種因為不完美,因為善的缺失而作惡的“基因”。於是人在世的目的就是自我救贖,在死後回到極樂天堂……非常嚴密有邏輯性。所以在漫長的中世紀裡,哲學和神學是密不可分的。

現在,從宗教對死亡的解釋,我們可以引出到和人生意義緊緊關聯的第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死亡。

容易理解,生的意義和死亡,這一必然性的結局,是緊緊相關的。一方面,如果沒有死亡,人生無限,那麼人便可以嘗試所有可能性。但人生有限,意味著人的每一次選擇都是無法回頭的,一旦錯過便無再來一次的機會,這讓人生變成了一場徹徹底底的冒險。人都是害怕後悔的,人需要在有限的機會里做不讓自己後悔,或者說正確的選擇,但問題是正確的評判標準是什麼?另一方面,死亡意味著生所創造的一切意義,對於人自身的徹底終結。這是人,特別是在人生中有所得的人,恐懼死亡的最大原因。

顯然死亡的這兩方面問題是相互關聯的。因為死亡意味著生所創造意義的終結,所以在活著的時候,人的每一次選擇的意義似乎是虛假的,荒誕的。這種理性的想法便導向虛無主義,尼采稱之為絕對價值的喪失。

尼采說:“上帝死了!”,值得注意的是,上帝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全世界的各種宗教,並不是一下子,在某個時間點垮臺的。所以我覺得更恰當但缺乏感染力的說法是:上帝正在死去。但無論人類對真理的探究如何前進,也許上帝永遠不會死透,宗教總會留有一席之地,只不過它的位置越來越小。在過去人們往往將無法解釋的事情付諸宗教,科學用證據讓越來越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從宗教中脫離,而宗教的難題是始終找不到有力證據證明自己的真實性。這便是幾百年來科學每前進一步宗教便後退一步的原因。在宗教們逐漸垮臺的後,人們的心裡留下了一個需要填補的窟窿:如果無法相信死後升入天堂,死後輪迴轉世等等宗教解釋,理性的人們將如何面對死亡,看待生的意義,如何對抗,避免墮入虛無主義之中。

存在主義是直面這一問題的哲學。為了方便不熟悉哲學的的人理解後面的內容,我需要先對“存在”這一重要哲學概念做一個簡單的解釋。“存在”一詞,英語的“being”,在漢語裡往往是形容詞,但哲學上的存在,是一個十分抽象的名詞概念。哲學家們在研究自然中種種存在物時發現,存在物在是什麼之前,首先要能夠“是”。這個使得所有存在物能夠“是”的東西,就是存在。許多哲學家認為哲學的目的就是要研究存在,它有點像中國道家所說的“道”。

海德格爾在其著作《存在與時間》中表達了其觀點:過去哲學家研究存在問題的方法都錯了,他們在用研究存在物的方法去研究存在。就像從無數花中抽象出花的概念那樣,似乎將所有存在物抽象就能得到存在的概念,這研究的不是存在,而是實體(可暫且簡單理解為本質)。存在是無法被直接定義的,因為一旦存在被定義,它就“凝固”成了存在者,失去了它本來的面貌。但海德格爾還是想要讓人們理解存在,所以他找了一個和存在有著相似性的東西來對存在做側面的說明,這個東西就是人。

人之為人,就在於人面對未來會籌劃選擇自己的人生,人是不確定的,是開放的。而如果人不做這種籌劃選擇,按照某種確定的類似物的方式去活,人就不再是真正的人了,這和存在凝固為存在物一樣。

同時海德格爾進一步對人進行說明:人天生害怕自己的這種不確定性和開放性。所以會希望自己像物一樣有一種先在的本質,這樣人就可以按照這種本質去做就好了。人個體被賦予自由卻害怕自由,所以個體會自然而然選擇像“大家”那樣做,大家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這樣讓人感到安全。這種狀態被稱之為“沉淪”。沉淪並不是說人一開始有一個純潔的狀態墮落到沉淪,海德格爾認為,人自始就已沉淪。這種沉淪是人畏懼自己的自由,逃避自由,想放棄自由像大家一樣。但這種逃避卻是避無可避的,因為“大家”不會承擔選擇的後果,後果只能由個人自己承擔……

至此我們可以跳過其關於時間的未來式的分析,引出存在主義對於人生意義的整體看法:人,包括人所生活的宇宙世界,就是沒有某種確定的先在的本質的。世界就是科學家和虛無主義者描述的那樣,是盲目的是無意義的。所以人生的意義也並不是一個我們去尋找它,找到了再按照它做的東西。人生的意義是人自己在人生之中,無數籌劃選擇之中創造的。人意識到這一點,才能從“沉淪”中走出,真正去按照自己的意願創造自己人生的意義……

即存在主義的第一要義:“存在先於本質”。

存在主義哲學可以說是現代的顯學。據說在其巔峰的上世紀五十年代,歐洲街頭巷尾的乞丐和妓女都宣稱自己是存在主義的信徒。然而存在主義哲學解決了人生意義的問題嗎?我認為這是值得進一步討論的。

存在主義和虛無主義一樣,顯然都是徹底的無神論立場的。存在主義認同了虛無主義的看法:世界的本質就是無意義的,虛無的。二者的分歧在於,存在主義認為在這樣一個虛無的世界人仍舊可以創造出意義,而虛無主義認為不能。

虛無主義認為不能的理由很容易理解:既然世界是無意義的,世界執行就是物質盲目的按照物理規律的運動。那麼在這樣的世界中,沒有什麼價值沒有什麼道德是真正永恆的,絕對的一切都是主觀的。人們在這樣的世界裡,要麼像動物一樣,屈服於自己的生理慾望,在追求感官刺激中迴圈往復直至死亡。要麼秉承某種價值觀道德觀,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但因為道德和價值都是相對的,所以所謂正確的事情也是主觀的。最後世界上的人就像群魔亂舞一般,秉承不同價值觀和道德觀的人做所謂正確的事情,不過就是相互之間敵視、對抗和衝突。所以這個世界必然是醜惡的,是荒謬的。在這樣一個醜惡的,荒謬的世界裡的個人,怎麼可能創造出某種有意義的東西?

虛無主義這種宗教垮臺後,關於世界的價值多元化道德相對主義的論述,存在主義是繼承下來了的。不同之處在於,存在主義強調個人,個人覺醒意識到自己的自由,可以選擇某種價值和道德去踐行。所以這種踐行對於個人是有意義的,它是自由的結果。這樣同時意味著,在一個人看來富於意義的人生,在其他的人看來可能是荒謬的。

古希臘傳說故事中,人間最足智多謀的西西弗斯觸怒了神靈,諸神懲罰它把石頭推上山頂,但由於石頭太大了,每次推到一半石頭便會滾下,前功盡棄,所以西西弗斯就重複不斷永無止境地推石頭,直到自己地生命消耗殆盡。在虛無主義和存在主義看來每個人都是西西弗斯,不同之處在於存在主義認為,人生的荒謬本質下人仍然是自由的,可以選擇以自己想要的方式踐行這種荒謬,創造自己主觀的意義。

我認為在這個問題的討論上,兩種主義的觀點都忽視了考量世界的雜多性。我們可以設想一種情景,假如人不是生活在現有的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一個空無一物的房間裡,從生到死就像籠養的雞鴨那樣。那這樣的人生即使在存在主義觀點下,創造任何意義也是無法想象的。

人要想創造意義,必須要依賴世界的雜多性。

也就是說,人生雖然的確如西西弗斯推石頭,是無法完成的,但在一個雜多性很高的世界裡,我們推石頭的行為正如每天的日常生活,是很複雜的。而且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試想一個一輩子生活在農莊裡的農民,和環遊世界著書立說的人,他們推的石頭是不一樣的,這是因為兩者世界的雜多性不一樣。雖然客觀上,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宇宙之中,但每個人人生所經歷到的,才是人生的背景世界。個人人生經歷的世界的雜多性,會影響人主觀賦予自己人生意義的能力。這就像玩遊戲的人,回憶起自己在魔獸世界裡的歷程會心生感慨,而卻很難在掃雷裡獲得這種意義。如果我們把一個玩家在魔獸世界中的歷程當作一段人生,當他沉浸於其中,被開發者構建出美妙的世界感染的時候,他不會覺得這一切毫無意義。但當他終於將遊戲的主要內容消耗殆盡,對艾澤拉斯世界感到厭倦時,他再會覺得在遊戲中做一切事情都很無聊,這時他會選擇離開這款遊戲。

而人生所在的宇宙與魔獸世界相比,它的內容幾乎是無窮無盡的。我們也會經常對人生產生厭倦的情緒,因為當人處在社會之中,當我們被物質和環境束縛在社會關係下,很容易陷入一種重複迴圈的人生境遇之中,這種情況會讓人產生虛無感。如果人能夠放下對物質的過度追求,便可能改變這種境遇,走向更多的世界,去增加自己人生世界的雜多性。

這讓我想到那封辭職信“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

我這裡談雜多性,並不是單純地鼓勵人們地理上去環遊世界,更多的還是思想上的。人透過去不同的地方,讀不同的書,和不同的人交談,做不同的事情,最終的目的不僅僅是獲得不同的體驗,這僅僅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還是獲得不同的思想,因為人的自由,如存在主義所描述的,最終要靠思想上的覺醒來體現。我認為這種覺醒不是像《存在與時間》中描述的那樣,僅僅意識到人和存在的同質性,理解了人面對自由無法逃避就可以覺醒的。它應當是伴隨著個人思想不斷的擴充,逐步地永無止境地永遠在覺醒之中的。因為既然價值和道德都是相對的,那麼每一種思想我們都沒有理由全盤肯定或者全盤否定,或者說應該被全盤否定的思想根本就不可能產生和傳播。我們通過了解和接納每一種,哪怕是相互對立的思想,像大海一樣充實自己,這可能是最好的,藉助世界的雜多性,擺脫沉淪去實現自我意義的方式。

在最後一節,我想談談自由的問題。

過去許多的哲學家在闡述其思想時,“人能有自由”這件事似乎從來不是一個問題。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最近幾十年的各種科學實驗告訴我們:人是沒有自由意志的。

首先我要討論一下自由和自由意志不同。一般來說,自由意味著任意,意味著擁有自由的個體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而自由意志則是說,擁有自由意志的個體,他想要做的事情,是基於個體能夠自由支配的意願,而不是被支配的意願。

舉個例子來理解這兩者區別。最近幾年有一部美劇《西部世界》,它描述了在未來世界裡,人類為了取樂建立了一個大概方圓幾百公里的,擬真度很高的美國拓荒時期的西部世界。為了讓人在這個世界裡滿足他們在現實世界裡被壓抑了的各種慾望,如濫殺和荒淫,西部世界裡有幾百個難辨真假的AI機器人,他們被稱為接待員(HOST)。接待員的程式非常先進,他們有很豐富的背景故事作為回憶告訴他們自己是從哪裡長大,有設定好的人生追求,文化涵養包括動作和神態習慣。他們的工作就是從一個固定的地方醒來,如農場的家中,按照設定好的故事線說設定好的或按照程式碼計算出的隨機應變的對白,然後被不同的客人強姦或打死,然後被工作人員拖走修好,刪除記憶然後重新投放甦醒。

電視劇中接待員的初始設定,就是非常典型的有自由,但沒有自由意志。“意外覺醒”的妓院老鴇看到自己說出的話不斷先於自己發聲顯示在面板上,瞬間凌亂。

人生意義的問題:死亡、存在和自由

八十年代神經科學家本傑明裡貝特做了他那個著名的實驗,其大致內容為:實驗者頭戴一個可以接受其腦電波活動的裝置,面對一個不斷轉動數字的錶盤和一個按鈕,他被告知當他想要按下按年時便按下。實驗結果發現,資料上一共有三個重要節點:實驗者腦袋裡產生明顯的電波高峰,實驗者想要按下按鈕了,實驗者按下按鈕了。而電波高峰和實驗者想要按下按鈕的想法產生的時間差明顯超出了誤差的範圍。這個實驗說明人的想法不是決定而是被決定的,人意識不到的大腦運動,潛意識裡的思維活動產生了一個決定,最後這個決定促使人產生我想要的想法,最後付諸實踐。

這個實驗後來又被各種方式改進重複過多次,2008年德國的翰迪倫海恩斯教授要求十四名志願者,用左手或右手按下兩個按鈕之一,同時必須記住做出決定的時間。研究發現,最多可以在7秒之前,透過監控額極皮層的大腦活動來預測志願者的決定。

這些實驗暗示著一個令人沮喪的結論:自由意志只是人的幻想。

除了實驗,在理論層面現今科學的發展也對自由意志存在論不利。雖然在決定論含義極強的牛頓力學之後,量子力學的出現似乎讓世界的執行有了些許不確定性。但要知道,這種不確定性是微觀粒子層面的,一旦來到宏觀世界,它們就又變成牛頓力學描述的按照確定的軌道運行了。打個比喻這個世界就是一個自動執行的APP,如果我們掌握所有資料,這個APP每分每秒在螢幕上的表現都是可以預測的,而它背後的程式程式碼卻有些不確定性,但這根本不影響我們預測APP的執行。

按照實驗和理論的描述:這個世界,包括我們,就像一卷超長的膠片。每一分每一秒放什麼都是既定的。這是一個非常不浪漫的,令人沮喪的猜想,人們會非常本能的不願意去相信它,但我想這的確是基於現有知識最好的一個結論。

當自由意志被否定,會產生兩個消極後果。

一是徹底的宿命論佔據上風。理性時代人們曾經認為世間除了人之外的一切都是遵循物理規律機械執行的,但人的行為,因為是自由意志的指揮行動,所以是可以改變客觀世界執行軌跡的。而現在,我們找不到大腦有任何特殊性的證據,那麼人的行為就是大腦執行機算的結果,人的想法只是將這一行為“合理化”。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二是道德和法律喪失了依據。“道德必須以自由為前提。”如果一個人作惡不是出於自由意志,而是出於不良基因、童年陰影和錯誤的教育,那麼憑什麼懲罰他?這就像懲罰一個因首次癲癇發作而撞人的司機一樣。

這兩個問題我分別談談我的想法。

宿命論的問題古已有之。古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王》就對人的命運有著經典的戲劇表現。但否定自由意志產生的宿命論問題和俄狄浦斯王中表現的,傳統的宿命論有所不同。傳統宿命論強調人的做為對改變既定命運毫無幫助。即俄狄浦斯的命運是“殺父娶母”,無論他的父親和他自己如何極力做,這一命運最終還是會實現,而且往往戲劇的因為抗拒的行為得到了實現。或者更現實一點,人們常常感嘆階級的壁壘難以打破,富人的兒子生來便是富人,村裡的小孩再怎麼努力也抵不過投胎冠軍。這些傳統的宿命論認為,人的行為對於改變命運毫無幫助,但否定自由意志的結論是,指導行為的人的想法是既定的,客觀環境也是既定的,所以命運是註定的。就算否定了自由意志,個人仍舊可以透過努力達成不努力達不成的人生目標,只不過個人是否會努力這件事,是註定的。這和傳統宿命論相比對人的熱情的打擊相對是較小的。只不過當有人誇讚你學識淵博或者取得了某項成就時,否定自由意志的人可能會難以將其歸功於通常認為的自我。

道德和法律的問題會更加棘手些。它和因為時代變遷導致,人們生活方式改變導致的道德變化還不同。一百多年前女人出軌是要浸豬籠而男人出軌則僅僅是個生活作風問題,而現在這一道德標準則完全改變。這種改變只需要先行者和時間來打破傳統即可。而否定自由意志則是徹底否定了傳統的,講人應該這樣做不應該那樣做的道德的可能性。也許法學和倫理學已經或正在尋找新的基石。

如果你能讀到這裡,那麼我猜想你至少是一個對哲學感興趣的人。也許你對於人生的意義問題有不一樣的見解,非常盼望能與你交流。又或者你之前對這個問題沒有太多思考,我前面那些否定人生客觀意義,否定自由意志,否定未來不確定性的觀點讓你感到難過,甚至痛苦。

我想接觸這類問題,思考這類問題帶來的痛苦,和人生在世想要去做任何事情,所伴隨的痛苦是相似的。

它是攀登的痛苦。

坐在原地當然不會有痛苦,但這樣也見不到任何真正的風景。

而從另一個角度將,思考超越性的問題的痛苦,又和日常努力的痛苦不同。

它是智慧的痛苦。

用理性面對問題,變得更清醒更有智慧,常常被當作減少痛苦的一種手段。而我的切身感受是,這種手段固然能減少人做為動物的種種痛苦,但它增加了人作為人的痛苦。

這讓我想到了蘇格拉底之死。當他被雅典人宣判死刑時,當他在監獄中飲下毒酒時。固然蘇格拉底沒有因同胞的無端懲罰而歇斯底里,沒有因害怕死亡而恐懼顫慄。但他仍然有他的痛苦,苦於自己無知,並且即將在無知中煙消雲散,即便他比身邊的所有人都有智慧也不能一絲一毫削減這種痛苦。

最後,我想用他臨死前的最後一段話來做整篇文章的結尾再合適不過了。

“The hour of departure has arrived,and we go our ways。”

“I to die,and you to live。”

“which is better?”

“God only knows。”

標簽: 世界  人生  自由  問題  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