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幹部讀水滸》宋江（三）：風月之中兩次命運攸關地搭訕
宋江（三）：風月之中兩次命運攸關地搭訕
文|趙安之
宋江命運中的兩次重大轉折，都與兩個風月女子相關。第一次搭訕的是閻婆惜，第二次強撩的是李師師；前者是個“騷浪賤”，後者是個“高冷豔”；與前者“走腎沒走心”，與後者“走心沒走腎”；前者讓宋江斷送前程、亡命江湖，後者讓宋江迴歸體制、建功立業；前者少不更事，多少令人惋
“惜”
，後者則閱盡繁華，可為天下人
“師”
。
1.“騷浪賤”閻婆惜
話說這閻婆惜年方十八，頗有姿色，本是在京城裡長大的雌鳥，因來鄆城縣投奔親眷不著而流落此間，就在該縣的娛樂場所提供些色情服務。不料這小縣城第三產業發展滯後，“不喜風流宴樂”，導致門前冷落生意稀少。不久，其父閻公焦慮而死，閻氏母女無錢料理後事，被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黑三郎宋江撞見，出錢置辦棺木以善其後。閻婆藉機搭訕，欲使婆惜傍個大款雞犬升天。
黑三郎瞟了一眼賣萌、發嗲的閻婆惜，一邊欣賞腿、一邊流口水，於是就在城裡購置了一套房產，將這小婊子養做“外宅”。我在金翠蓮一節已經詳述了古之“外宅”和今之“二奶”的區別，今之“二奶”屬於不正當男女關係，是違反組織紀律的；而古之“外宅”，並非一種隱蔽的地下性行為，是可以被男權社會的道德輿論容納的。所以，宋押司包養婆惜還算不上“違法亂紀”，為了給押司同志進一步製造犯罪場景，小說還需另找話茬。
這婆惜，有臉蛋、有大胸、有長腿，在風月場裡，好歹也是專業技術人才，心想“我的技術讓你嗨翻天，只要銀子能到位，什麼姿勢我都會”。可押司這個黑矮殺才，是個不完全直男，“於女色上不十分要緊”，是個簡單粗暴型的性冷淡。這婆媳飽暖思淫慾，“水也似的後生”，很快劈腿押司的同事張文遠，兩人“打得火塊一般熱”，正愁跳槽沒借口。
宋三郎百密一疏，將晁蓋的書信落在婆惜的床頭，被這婊子拿住了把柄。閻婆惜提出三個交換條件：一是要宋江任從其改嫁張文遠；二是將宋江購置的房產過戶到她名下；三是索要晁蓋送來的一百兩黃金（宋江並未收受）。這婆娘猙猙食人之狀，豈知“感恩”二字？怒髮衝冠的黑三郎，老二不硬膽子到很硬。宋江私放晁蓋、怒殺婆惜，這兩檔子牛頭不對馬嘴的事，被腦子缺根筋的閻婆惜，給搭上了法律上的因果關係。
金聖嘆評此婆娘曰
“刁時刁殺人，淫時淫殺人，狠時狠殺人”
，並說“宋江怒殺閻婆惜”是一篇“針扎蕩子文字”，因其描寫“婦人心黑”，而使
“暮年蕩子讀之咋舌，少年蕩子讀之收心”
，如若真有此等功效，這篇文字應該被收錄為公務員入職必讀教材。需要補充的是，宋江身為國家工作人員，低估了兩性關係的危險係數，不應該將自己摻和到被救助物件的生活中，在枕邊裝上個人肉炸彈。對此，李敬一先生一語道破：
“英雄救美休圖報”
。
2.“高冷豔”李師師
後來宋江成為威震江湖的黑社會老大，意欲率眾投降報效國家，苦於找不到恰當的傳話人，於是想到了徽宗皇帝的馬子李師師。相傳李師師為京城一個染坊家的女兒，自小父女雙亡，流落紅塵之中，因才情橫溢、氣質絕佳，在首都各大教坊之中獨領風騷。眾多野史、演義中，李師師多被塑造為才貌雙全的一代名妓，並與秦少游、周邦彥等文人雅士有染。在水滸中，李師師更是得到宋徽宗寵幸，成為梁山招安的重要助推者。
其實這裡的場景設定有個bug，李師師雖“與今上打得熱”，但依然是風月市場上的“無主物”或“公共品”，換句話說，李師師雖被“御用”，但只是兼職為皇帝服務，徽宗皇帝能接受自己只是李師師特殊服務的眾多客戶之一麼？如果李師師被當作皇帝的私人物品，圈養起來對外宣示主權，排他性的獨自享用，那宋江、燕青這樣的牆外客，如何透過金銀得識尊顏呢？為了修補這個bug，小說為徽宗皇帝修了一條通往青樓的地鐵專線，並說“原來李師師家，皇帝不時間來，因此上公子王孫，富豪子弟，誰敢來她家討茶吃”。這樣的場景，是為宋江的到來量身打造的。
且看黑三郎如何狂撩李師師。一張嘴就是一首《念奴嬌》：“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客？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乍一聽，這黑鬼狂的了得，還是個夜店老司機。接著“翠袖圍香，絳綃籠雪，一笑千金值”，狂誇李師師“神仙體態”，恨不得趴下跪舔。最後再裝下深沉：“四海無人識，離愁萬種，醉鄉一夜頭白”，儼然一副裝逼文化人的樣子。
看來有才華、會寫詩，才是撩妹必備神器呀。
其實，宋江是一個“牛逼”卻不“裝逼”的人，容易被凡夫俗子給看扁。宋江是強盜老大，師師是風月第一；宋江是忠義當先，師師是才貌雙全。這種特殊的江湖身份，使他們之間有一種道不明的相惜之情在。作家十年砍柴在《閒看水滸》中說道：“風月中人按理最應當理解江湖人士，他們往往都有難言的人生際遇，有種種辛酸，他們的道德觀、是非觀不同於正常社會。”李卓吾也感嘆道：“女流中尚有知己，丈夫更當愧死”。一把手黑三郎打頭陣，公關部長燕小乙打二陣，軟硬兼施搞定了準第一夫人，才算上達天聽，獲得招安的機會。成就了宋江的第二個重大轉折。
結語：
閻婆惜和李師師，也算是同行，年齡相差應該不大，顏值也是不相上下。但閻婆惜只想利用男人身上的資源獲得上位的機會，卻將淺薄、貪婪、薄情等愚蠢手段使用窮盡，涉世未深的投機分子，過高的估計了美色在男人心中的價值，過低估計了作為黑社會保護傘的科級幹部的心狠手辣，惘送了卿卿性命，是渣女一枚，鑑定完畢。而和閻婆惜同樣出自於貧民窟裡的李師師，
除了顏值、氣質、才華之外，知得失、懂取捨、有進退，一言一行、一笑一顰中皆是智慧，早已超越了性別的侷限，在男權社會的縫隙裡，練就了堅韌和寬廣的生存技巧。
其實，除了紅唇、玉腿、酥胸之外，女性的格局、胸懷、視野，更是她縱橫四海的防彈衣。而那些陰險、毒辣、機關算盡的人，最多隻能搞個“自殺式”的恐怖襲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有人說，男人一半是君子，一半是動物；女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但人是有氣場和格局的，我們沒有資格教導對方如何做男人或女人，但人們總有資格，選擇氣度恢宏的人做朋友。並依然確信，真誠、良善、純粹，永遠都可以是，一個人頂天立地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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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安之，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學博士生。曾為基層小吏，出版鄉村社會學專著《祁村奮鬥》，被《中國青年報》、《法制日報》、《民主與法制時報》等多家中央媒體和地方媒體採訪和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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