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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某四線城市看守所的真實經歷(十四)

作者:由 邊緣 發表于 動漫時間:2019-12-16

十五、韋小闖

不知道心裡面唱了多少遍《忘憂草》之後睡著的,早上依舊是被拍手以及喊聲叫醒。叫醒後不敢賴床,迅速的收拾床鋪,收拾地墊,等待疊鋪。

而我還在有意無意的躲著阿凱。不時的將目光瞟向老許,生怕他看到我跟阿凱說個話。

收拾完畢後,大家走到風場拿自己的碗,等待開飯。我差點就去紅桶裡面找碗去了,但還沒向著那邊邁開步子呢,就被自己這愚蠢的記性逗笑了。是啊,我沒碗了。

我見旁邊謝元也是站在那看著那些人一一取走自己的碗,但是雙眼空洞沒有靈性,似乎是在愣神思考吧。

待大家都取完了自己的碗,回屋準備開飯。我和謝元也準備往屋裡走,但是卻被劉經理攔了下來。劉經理把我倆拉到風場水池子附近,他還看了看監室內,就像是要說悄悄話一般提防著。然後他從懷裡拿出兩幅碗勺,遞給我們,說:“看看這兩個是不是你倆的碗。”

謝元伸著頭瞧了瞧,指著其中一個碗點頭說是。我假裝看了看,也說另一個是。畢竟我的碗都被人掉包成裂底的了,感覺隨便一個碗都可以是我的碗了。

“吶,拿著吧。”聽到我們的肯定之後,劉經理把碗分別遞給了我們。

我倆很是詫異的接過碗,看著劉經理,不知為何又把碗給我們了。但是也不忘先說句謝謝。

“老大開恩啊,念在你們一個是新人,另一個也是初犯,便不追究了啊。但是不允許再犯了啊,再不能把碗給別人用了啊,一定要記住啊,不然下次可沒有這麼好了啊。”劉經理解釋了原因,並且叮囑道。

“謝謝,謝謝。”除了感謝,我倆似乎也沒別的話可以說了。

謝過之後我才仔細看了一眼我手裡的碗,讓我驚奇的是這碗竟好像是新的一樣,就和我昨天中午拿到的碗一樣。好像就是我昨天那個碗似的。

“劫後餘生”我覺得用這四個字來形容我和謝元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比較符合情境的。畢竟一個碗在這裡面意義重大,沒有碗每天就是5個饅頭,幹吃!而我還欣喜的找回了我自己的碗。

不過馬上我又痿了,我要是沒碗,跟阿凱一起沒碗,最起碼我不用在意什麼。現在我又有碗了,那我又不能給他用,好尷尬啊。

而且這老許現在把碗發給我倆,感覺有一部分也是做給阿凱看的。你阿凱不是炸毛嗎,你看我收了人家的碗,又發還給人家,不僅沒有讓人對我懷恨在心,反而現在對我是感激涕零,成功囊獲兩枚人心。

吃早飯的時候,我幾乎是手不離碗的在吃,裝作一直在喝湯的樣子。而旁邊的阿凱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全程沒有說話,也沒有找我要湯喝。但我整頓飯吃的是面紅耳赤的,就感覺好像我理虧了一樣。

早飯除了湯,每人還有一小把鹹菜,我留下來了一條,用來給我的碗做記號。因為我試著稍微咬了咬碗邊,發現不是那麼容易就咬破的,我怕我咬的一用力就給碗幹呲了,所以我直接往碗裡放一根鹹菜,便很好區分了。反正大家的碗都是一個疊一個放進桶裡,放進去的東西也不會掉出去。

我在某四線城市看守所的真實經歷(十四)

早飯的鹹菜,每人一小撮。都是劉經理用三根手指捏著發的。

飯後大家並沒有開始娛樂活動,而是在床邊一一坐下或是站在牆邊聊天。沒過多久,便傳來了劉經理的喊聲:“站好站好啊!大家訓練!”

按照昨天訓練的位置,大家都站定之後。劉經理便開始重複那一套口令了。只不過今天在下蹲的時候,阿凱並沒有再找事,而是按照昨天那樣子,頭一歪靠著牆,半個身子也靠牆。老許和老劉往阿凱這邊瞟了一眼也沒有做聲。練了三四遍之後,便解散了。

解散之後小闖哥依舊是拿出了撲克和象棋,大家便開始三五成堆的打牌或是休息了。阿凱依然是躺在了12號鋪上的被子上面,閉目不知是睡覺還是養神。我肯定不能往他旁邊去湊,便坐到了打牌的這幾人的旁邊,看著他們打牌。

看了會打牌,注意力便集中到了東邊牆上的展示板上面了。現在正好可以仔細的將這裡的內容讀一下。

第一塊展示板說的大概是看守所內的一些管理制度以及看守所的職能職權。大致意思是告訴你這裡的在押人員的身份是犯罪分子或者犯罪嫌疑人,然後在這裡應當老老實實的接受管教,接受勞動等內容。

這塊展示板下面的牆上還貼著四張A4大小的紙張,第一張紙羅列了一個表格,表格內寫的是本監室內的床位順序。但是我沒看到小闖哥等我知道人名的人的名字,再一看日期,這表應該是這個月初的,到現在已經不具備時效性了。

第二張紙列出了看守所一週的之內的每日三餐的食譜。主食清一色全都是饅頭,雖然之前聽人說過了,但是真正看到官方給出的說法之後內心還是一陣唏噓。肯定是饅頭成本最低,也好形成標準。又節省成本,又便於管理。順便看了一眼今天中午的菜:時令蔬菜。

第三張紙寫的是這個監室的新人計劃一類的表格,大概就是新人前幾天進來後,每天都熟悉一些監室的規則,然後到了第七天有個考核,考核合格之後下號,考核不合格的繼續留在監室內學習規章制度,到了第15天再次考核下號。

第四張紙則很熟悉了——“十不準”,在最底下還有一行“以上十不準強令執行,凡有不會者一律加帶械具或關禁閉,同監室人員一併受罰。”這句話真狠,有不會背的自己不僅受罰,還要一損俱損。但監督別人會不會背肯定不是我等普通在押人員的事情,真要問起責任來,肯定先找號長的原因,所以在這個各家自掃門前雪的環境下,還是少管他人為妙。

第二塊展示板則是展示了監室內每天從早到晚的作息時間,我看到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各有一個小時是管教民警找在押人員談話、談心、瞭解情況等時間,還有一兩個小時是按照規定生產勞動的時間,晚上吃過飯看過新聞聯播之後還是讀書、看報、寫信時間呢。但是這些情況在昨天一天看來,都沒有發生。內心則是將這個疑問放了起來,以後有機會再問。

第三塊展示板寫了一些看守所內日常生活的規範,並且在下方列了個可以在所內購買物品的清單。清單上東西不多,基本都是洗漱用品。毛巾、香皂、洗髮水、牙刷、牙膏等物品。價格都比較便宜,算是超市內最便宜那檔的價格。

第四塊展示板則說明了檢察院在這裡的職能,以及標準的辦案流程。這塊板子上說的內容應該就是所有在押人員最為關注的的了。這關係到每個人都能夠知曉自己在這裡的大概時日。

首先說明的是第一階段為公安機關的偵查階段,這一階段最長時間為30天。然後審查批准的時限是7天。這倆加起來就是37天了。

第二點則是說逮捕後,一般關押時限是不超過2個月。但是對於案情複雜、期限屆滿不能終結的案件,經過上級批准還能延長一個月。然後還是不能審查終結的,再經過省級機關的批准,還能延長2個月。最後,對於有可能判重罪的,還能延期2個月。如果發現另有重要罪行的,那就重新開始計算期限。

接下來便是審查起訴階段,一般情況審查期限為1個月,對於重大、複雜的刑事案件,可延長半個月。如果有退回補充偵查的,每次補充偵查期限為1個月,最多兩次。補充偵查之後再重新計算審查起訴的期限。

最後到了法院,應當在受理案件之後2個月內宣判,最多不超過3個月。如果有特殊情況,還能再延期3個月。

然後如果在審查起訴階段或者到法院階段了,要改變管轄範圍的,都要重新開始計算日子。

也就是說,一般刑事案件,如果最終逮捕的話,快則是在37+60+30+60=187天之後你就知道你最終被判處什麼樣的刑罰。當然這些前提都是每個階段都不延期,但是都期滿的情況下,有些案子處理的快,本身可能也沒有關那麼久的必要,可能三四個月就判完放人了。

最後一塊展板則是說明在押人員的權利與義務,與我們背的大體相當。

看完這些之後,所有的精力還是都集中在了刑事案件的流程上面,畢竟這上面關係著我最終在這裡的長久。光這麼看下來,各種情況還是不甚瞭解,有機會得找人問一問。

還有一個地方是我特別反覆閱讀的,那便是第二塊展板上展示的有關晚上休息時,可以閱讀、看報、寫心得、寫信這方面的資訊,如果真的可以的話,那是不是說明可以給家裡人寫信了?那樣的話,即便是見不了面,那也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我最擔憂的問題,那就是自己不瞭解在外的家人的生活狀況以及從他們瞭解到的我這個案情目前是什麼樣的進展。

“現在是訓練時間,全體在押人員到風場集合,進行佇列訓練。”上午9點準時響起了做操的喇叭,全體人員沒等老許命令就迅速的放下手中的東西站定準備佇列訓練了。

做完佇列專案,唱完紅歌,便是快九點半了。老許示意大家先別娛樂,因為大隊點名快要來了。大家便坐在床邊或者靠牆站著聊天。不一會兒,就傳來了隔壁屋子的開門聲音以及喊口號聲。我們也在老許的示意下收聲,站好。老許依舊在調教著劉經理,反覆示意他別緊張,別出錯。

結果劉經理在管教進來的時候還是出錯了,在管教邁步進屋之前便喊了“立正!”,然後在大隊進屋之前我們邊喊完了“領導好。”,於是管教索性把門又給關上了。在門外皺著眉頭對著劉經理問道:“啥時候喊?”

“進屋喊,進屋喊。”劉經理馬上憨憨的笑著,便點頭便對管教說道,“剛才又緊張啦。”

管教瞪了他一眼,才又開門進來。進來後依舊是接過老劉遞給他的本和筆,在上面簽完名。便還是問我們有無情況彙報,並且讓我們脫褲子轉一圈。簡簡單單的就出去去下一個監室了,老許隨後示意大家繼續娛樂。

電視也在這個時候開了。依舊是浙江臺,還是《王牌》節目。

這時我看到小闖哥也坐在床邊上,看著那堆人在玩撲克,旁邊還有空位,我便走過去坐到空位上,對著小闖哥笑了笑,便問道:“闖哥,那個大隊為啥叫咱們脫褲子啊?檢查有沒有病嗎?”

“大隊?哦,你說李隊吧?”小闖哥疑惑的一下立即就反應過來。

“啊,就剛才那個獄警。”

“嗯,他姓李。專門負責看管咱幾個過渡號,還有幾個小號。脫衣服主要是檢查你身上有莫有傷,你要是捱打咧,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李隊就不能不管。”

“哦哦,這樣一來就沒法隱瞞打架了。”

“是唉,不過這屋裡大家人都很好,不會打架嘞。”小闖哥笑道。

“嗯嗯。之前聽你說你的案子挺複雜的,具體是啥情況啊。賣盜版書跟我這個賣假煙一樣嗎?”我把想問的問題提了出來。

“俺這個挺複雜嘞。俺這個去年就抓咧,然後俺家裡也有點關係,給壓了下來。然後沒怎麼關我,找我瞭解了一下情況就給俺放咧。但是後來不知道是誰,給俺的案子,捅到了省裡。然後省裡下來倆督察,監督俺這個案子,結果俺這個案子就不能不了了之咧,找人也莫用。所以這就給俺又關進來咧,具體怎麼樣還不知道。”小闖哥有點喪氣的說道。

“哦,那你提審過嗎?”

“提審過一次。”

“那提審都問啥啊?”我特別想知道提審都問啥,提審是啥意義,以解決我心中的疑問,在進來之前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嗎,提審還能審出啥來。

“沒啥啊,基本上就是把做筆錄的那些再問一遍。再有一些細節上的問題,人再詳細問問。”

“哦。那是警察來提審的?”

“是。俺這還莫批捕嘞。”

“那是不是提審的時候你能提點要求,就是比如抽根菸或者讓警察幫你給家人帶話啥的?”畢竟他是提審過的人,這方面說起來有參考性。

“能,給家人帶個話是能滴。比如你可以說你缺啥衣服咧,或者叫他們跟你家裡說請個律師,或者給你卡里打錢兒,只要是合理的要求,都可以。”小闖哥肯定的答道。

“打錢?啥錢?在這裡還有錢嗎?”

“有哎。每個人都有錢。進小號可以買東西,買東西就得花錢,這錢就是家裡人給你充滴,但是充到看守所你個人賬戶上,給你個收據,告訴你有多錢。”

“哦,就是花錢買那些洗漱用品啥的?”

“應該是吧,俺也不清楚。但是這個屋裡這些洗漱用品老許都不給。刷碗不讓用洗潔精,洗衣服莫有肥皂,洗頭莫有洗頭膏,洗澡莫有香皂。整個人都臭咧,你看我頭髮,油性大,從進來到現在就莫好過,天天打柳。”

“那上面不是明碼標價的嘛?”我指著展示板上的購品清單問道。

“昂,老許不讓給買啊。”小闖哥皺著眉說道。

“啊?為啥啊?”

“不知道。他說買了到不了,還莫到嘞你就下號咧,東西就收不到了。”

“好吧。那闖哥你多大了啊?”

“俺39咧。”

“哦,娃多大啦?”

“還莫有嘞。”小闖哥嘆了口氣。

“啊?”

“嗯,俺剛結婚不到一年。”

“哎喲,這……”我有點語塞,不知道該咋接話了,剛結婚不到一年,說明他正好趕上出事那段時間才結婚的,這新婚還沒怎麼熱乎呢,就進來了。而且如果女方也是差不多年齡的話,那等小闖哥再出去了,早就過去最佳的生育年齡那就不樂觀了。我也沒有繼續追問他有關他家庭狀況的問題,感覺再深入下去估計也不會說了。

至少我現在認為,小闖哥是個善良的人。從我進來那一刻起,他對我就十分友善。這令剛來此地的我感到了一絲絲的溫暖,使得我不會那麼被動。所以我也比較願意找他說說話。

“莫事。老許昨天晚上跟你說別找阿凱了吧?”他看出我的尷尬,便轉移了話題。

“啊是啊。不讓我和他說話了。用威脅的。”

“莫事莫事。不讓你跟他說也是為了你好,聽別人說之前見過他抽大煙,他進來這裡也不是第一次咧,莫啥事還是別太靠近咯。”小闖哥貼在我耳邊小聲說道。

“啊,是嗎?這還挺嚴重的啊。”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不知道這些人憑什麼黑阿凱,但現在情況是這樣了,我也沒必要去細想其中緣由。他們這麼說我便這麼聽,跟我說也是好意,也是叮囑我。

“那闖哥,在這裡每天都是這樣待著嗎?”我也不想在阿凱的身上過多言語,便問到現狀。

“你說打牌?不是。只有週末和放假才能打牌,其他時候就得上班。”

“上班?”我很是不解。

“嗯,就是上班。不過不用幹活,就是乾坐著。”

“啊?坐著?那電視開嗎?”

“開,不開電視那不瘋咧?”小闖哥笑著說道。

“闖,來幫我摸兩把,我解個大手。”這時,小闖哥旁邊打牌的那位光頭社會哥打斷了我倆的對話,並讓他幫忙玩兩把牌。

牌交到小闖哥的手上之後,光頭社會哥便走到了老許的面前,說了句什麼,老許慢悠悠的從兜裡掏出一卷衛生紙,撕了一些,遞給他。光頭社會哥接過紙便去廁所了。

“闖哥,這上廁所用紙還得管老許要嗎?”我坐在小闖哥的後面,問道。

“對。你不是背會‘十不準’咧?背會了就可以用紙,不過這紙也都是老許控制的,用的時候管他去要。”

“哦,上個廁所還得申請紙。”我有點抱怨。

“嗯,有紙就不錯咧。他給的少,每次都不夠用,解完手都少不了用手洗。”小闖哥說道。

“嘿!”我感慨一聲,便不再說話。

看著光頭社會哥去廁所,我也有點想要去的意思。畢竟兩天沒去了。我便起身走到老許面前,蹲下說道:“許哥,我想上廁所,大號。”

老許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從兜裡緩慢的掏出衛生紙,撕了三節,遞給了我。

接過紙,我道了句謝謝。便回坐到小闖哥身後,等待光頭社會哥上完廁所我也去。

拿著手裡可憐的三節紙,我內心一陣辛酸。這哪夠擦的呀,疊吧疊吧只能擦兩三下。我個人上廁所還得多擦幾下,完全不夠使啊。但是聽小闖哥的意思,這三節應該是每個人的標準吧,再要估計也不會給。沒辦法,擦完了用手洗洗吧,反正蹲廁旁邊的水桶裡有個塑膠瓢子。用那個接水洗洗吧再。

文中提到的刑事案件處理流程,那只是個大概。而且可能並不是完全正確,讀者們真的遇到了相關的問題,還是需要向當地的機關去或者律師去了解。

標簽: 老許  小闖哥  阿凱  闖哥  提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