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巴魯斯

我有一隻精靈，他叫巴魯斯。

在這個喜氣洋洋舉國上下走親訪友一片歡騰的時候，我想起了我的巴魯斯。他現在應該蜷縮在我的精靈倉庫裡吧，用水凝成的尾巴慢慢裹起水凝成的身體，看著窗外璀璨的銀河。那麼美麗，卻又那麼冷清。空間站應該已經在放煙花了，賽爾們總是有辦法讓煙火在接近絕對零度的空間裡綻放。“那裡應該全是帶著精靈的賽爾們吧。”巴魯斯縮了縮身子。看著打掃的一乾二淨的屋子，只有幾行腳印清楚地印在地面上。

那是我最後一次離開時的腳印。

我和巴魯斯的相識，是在2011年的夏天。在好友的帶領下，我踏上了一艘名叫賽爾號的飛船。當船長讓我挑選一隻最初的精靈時，我一眼就看到了排在最後的巴魯斯。那時巴魯斯還不是他的名字。

他很孤傲啊，一個人默默地趴在後面的地面上，不像小火猴的耀武揚威和布布種子的熱情的自我介紹。我記得他抬起了頭，很認真的看了我一眼，像隔著數千年不變的時光。他深紅的眸子那麼亮，有著無限的柔情和對陪伴的渴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蒙著一層淡淡的孤獨與憂傷。我的心突然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包裹。當然，這也註定了我們之後一起踏過的時光。

“就是他了”，我對船長說。

我已經不記得他是怎麼成長起來的了，最早的印象，就已經是78級的巴魯斯了。那時的星系還沒有被開發，最厲害的野怪也只有五六十級。我們走在雙子阿爾法星的地面上，看著周圍滿目的荒涼與零星幾隻五六十級的野怪，彷彿國王逡巡著自己的領地。我也為我的巴魯斯驕傲，因為他，我在小夥伴中排行第二。我記得我總是驕傲地告訴同學：“我有個78級的巴魯斯！”這句話總是引來一連串的讚歎。

巴魯斯很沉默，他總是默默地綣在那裡，打鬥的時候，他也總是站在原地使勁的噴水，或者緩緩走到對面，用它強有力的尾巴攻擊。我愛用他戰鬥，也愛看他戰鬥勝利後昂著頭的樣子。他總是會昂起頭，但他不會仰天長嘯，很巧的是，他仰望天空的角度也差不多是45度。他甚至不看他輸掉的對手，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像一個孤傲的王。

我現在仍記得一個畫面，在赫爾卡星最裡面的山崗上，我們並肩立著。潮水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滿是亂石的岸，頭頂是我要探索的浩瀚的星河。我努力望著深空中的某個位置，聽說雷伊會在那個地方出現。現在想想，看著主人努力追求著另一隻比自己強百倍的精靈，會是什麼感受呢。可當時的我，只看到了遙不可及的雷伊，卻忘了一直默默陪在自己身邊的，那隻乖巧的，會偷偷綣在牆角的，我的巴魯斯。

或許，我該責備他，在我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的時候，沒有提醒我；或許我該責備他，責備他默默的陪伴；或許我該責備他，責備他無數次的忍讓我把他的HP耗完，而他卻在下一次又努力地奔向強大的對手。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很想再次見到那雙紅色的眼睛。

為什麼這段陪伴的路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呢？我不知道。或許大多數故事的結局都是不了了之，只是我們從未察覺到。

我們曾在舞臺上鮮衣怒馬，轟轟烈烈地演繹著自己的愛恨情仇，只是到了這個年齡，也差不多會開始覺得，還是天長地久好。可是我們忘了，那該死的命運才是幕後的編劇。在你轟烈時，它教你天長地久，然後在你倔強地把傷痕累累的自己放在一個角落裡的時候，在你默默舔舐著自己的傷口的時候，在你覺得，我不要轟烈了，什麼都不要了，他能一直陪著我，就好了的時候，讓他們一個個的，沒有告別的，就這樣離開了你的世界。

就像在我又登上了賽爾號2之後滿級的巴圖，就像當年每天等著你歸來的賽利亞，就像曾辛辛苦苦地砍怪的，那個打著波利的勇士。這些年，我們離開了一款又一款以為會一直玩下去的遊戲，就像我們在不經意間，就與那個人走散，沒有告別地，就離開了曾經陪著我們走過那一段路的人。

於是我在今天又重新登入了賽爾號，我想看看我的巴魯斯怎麼樣了。雖然再怎麼看，這flash遊戲也只會放一張難看的靜態貼紙在我的揹包裡。不過，我想回去看看帕諾星系的絢爛星光。我想帶著我的巴魯斯，我們，再走一遍來時的路吧。

載入畫面還是一如既往的卡，我靜靜地等待著，彷彿進了哆啦A夢的時光機。看著周圍光怪陸離的斑斕，帶著隱隱的期待，回到時光的原點。

一分鐘後，我終於又登上了賽爾號。意料之中的一段開場動畫。博士要給休眠的我找一塊新的能源，就在這時，海盜襲擊了我。出人意料的是，曾經可望不可即的雷伊，幫我打跑了海盜。只不過，這一下他用盡了所有的能量，變回了雷小伊。而我，要擔負起讓雷神重新變強的責任。

我笑了。曾經仰望的雷神，就因為這樣一段動畫出現在了我的揹包裡。我點開揹包，看到了我的巴魯斯，點選跟隨，再開啟地圖。

可我發現，帕諾星系的星球幾乎全部變成了灰色，我只能走在克洛斯星的泥沼中，耳邊，是船長興致勃勃的聲音“擊敗三隻皮皮，可以得到滿級魯斯王哦”

我突然想起來當年的三隻主寵，都可以進化成融合精靈。然而我卻一直沒有融合巴魯斯。我想，一旦回到零級，他就會不記得我了吧。那麼，一路滿滿的回憶，記得的，也只有我一個人了吧。

我還是完成了任務，看著倉庫裡滿級的巴魯斯和滿級的魯斯王站在一起，我嘆了口氣，默默關掉了電腦。我已經被系統預設為新手了，可又有誰知道，我也曾和巴魯斯一起，高傲地站在空間站的擂臺上呢？可又有誰知道，賽爾號有著不能同時擁有兩隻一樣的主寵的設定呢？

或許有些東西總是要丟掉的吧，就像賽爾號為了錢而丟掉的節操，就像來來往往相互寫過的明信片，就像小時候幼稚地蒐集起來的卡牌，就像現在滿抽屜的用過的筆芯，就像因為成長而不得不丟掉的繁瑣的人際關係，就像，曾經的自己。

不過丟掉的東西，我從來不會否認它的存在。就像以前那個自己。我會罵他傻，我會懊悔自己的不諳世事，可我不會說，我從來沒有這麼傻逼過。人總是要成長的，然而有些人卻不會用成長的眼光來看你。

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還債”我不介意還債，我也不介意我欠債狠多，我只知道，我在認真的，一筆一筆地還債就好了。

所以人生本無完美，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就是一種最美的遺憾。就像在盛夏的操場上，頭頂是一望無際藍藍的天。偶有白雲飄過，帶起的風，吹起樹葉沙沙的伴奏。這本是青春電影最美麗的背景，只是在你我的青春裡，可能少了那麼一個互生情愫的女主角，只剩自己，在輕柔的微風中無盡的遐想，倉皇地告別自己短暫的青春。

是時候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