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超人，也不是英雄，只是父親
01
據說在一個家庭裡，父母常常一個演黑臉，一個演白臉，黑臉代表嚴厲、憤怒，白臉則代表和藹可親。
在我家，我爸拿到的常常是唱白臉的劇本。
小時候，我媽最為挑剔，批評我的次數也最多，而我爸稍顯溫和，沒什麼大事通常都和我好好說話，還很順著我的情緒，包容我的任性和小脾氣，所以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很黏我爸，就連上廁所也要扯著他的褲腿和他一起去。
02
上幼兒園的時候，小孩都很天真，但又充滿好奇，有回班上一位女同學和大家分享趣事：“我昨晚問了我媽媽我是從哪裡來的，我媽媽說我是仙女送給他們的禮物！”
女孩說話時撅著嘴巴，眼神驕傲，滿帶笑意，被說是“仙女的禮物”讓人很是羨慕，於是一群小孩回家後都開始問自己的爸爸媽媽這個幼稚又好玩的問題。
第二天，得出的結論千奇百怪——
“我媽媽說我和孫悟空一樣，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我爸爸說我是媽媽花了十個月生下來的啦！”
“我家人說我是他們的寶貝哦！”
我默默地看著他們不想說話，因為那天我做錯了事惹得我媽不高興了，她一氣之下說我是她從垃圾桶撿回來的孩子。
我既難過又自卑，感覺自己失去了在同學們面前炫耀的資本，一連失落了好幾天。
後來我爸發現後和我說：“你別聽你媽瞎說，你才不是撿回來的，你是我們親生的！哪有人能從垃圾桶撿到你這樣的寶貝？”
這話聽得我尤為高興，當然更讓我開心的是那天我爸給我夾了一隻香噴噴的雞腿。
03
六歲的時候，我還時不時尿床。
為了防止我尿床，我爸會在大晚上（大概十一、十二點）弄醒我，帶我去小便，雖然那時的我不樂意，但這個方法確實蠻管用的。
我爸每回都在我睡得正香的時候叫醒我：“快起床撒尿了……”日子久了，我也就習慣了，甚至能做到眼睛都不睜，就朦朦朧朧地走到廁所去。
但有一回我還是尿床了，原因是當晚我暈乎乎的，做了一個夢，夢裡我爸把我叫醒了，讓我上廁所，所以……
想起來還是感覺好囧……
04
童年時代，我特別喜歡和我爸去菜市場買菜。
因為跟著他，我能吃到好多東西：桃子、龍眼、芒果、好吃的蛋糕、麵包、烤鴨、糖畫、糖葫蘆……
我一有想吃的，就讓他給我買，他要是不買，我就鬧，他勸不動我也拗不過我，於是只好乖乖掏錢。
但我無理取鬧多了之後，他吸取教訓，便很少帶我出門買菜了。
05
小時候的我特別害怕打針，不管是打屁股還是打胳膊，我一看到針就害怕，怕到嗷嗷亂叫。
無奈的是七八歲的我生病次數很多，感冒、發燒很是頻繁，每回發燒都要去診所打屁股針，而且那個護士打針力度很大，疼得我三天都走不好路。
於是每回生病要打針了我都很抗拒，哭著鬧著不要去診所。
這時我爸會哄我，“不哭不哭，不去診所不去診所……我們去買蛋糕怎麼樣？”
我天真地相信了，結果被我爸騙到了診所裡。
我大喊大叫地抵抗，我爸又哄我：“打針真的不疼，就像蚊子咬一樣，根本沒什麼感覺……”
我信過他的話，但多了以後就學精了不信了，之後他又“利誘”我：“乖，聽話，你打完針爸就給你買棒棒糖，怎麼樣？”
在糖的誘惑下，我只好同意了。
打針是真的疼，但棒棒糖也是真的甜啊！
06
小學一年級時，我爸會在放學時接我回家，回家路上有一家書店，每每經過，我總是纏著他，讓他進去逛逛。
這一逛，我就不走了，看到了喜歡的繪本就愛不釋手，他怎麼拽我都不肯走，他沒轍，只好買下了我喜歡看的書。
《海的女兒》《寶蓮燈》《灰姑娘》《醜小鴨》……我小時候喜歡的很多童話故事書都是我爸給我買的，那些書的價格在當時不便宜，但我爸看到我那麼喜歡還是給我買了。
這也是我那時很喜歡跟著我爸的原因之一，如果換作我媽，她肯定會撇下我直接走開，“你再回不去我就扔你在這兒了！”
07
我爸做的菜和我媽做的菜比起來，那簡直是“人間美味”。
他尤其喜歡吃辣，一天三餐都離不開辣椒，在他的影響之下，我一度也是個重口味，好在去江蘇唸書後我的口味就淡了很多，不再嗜鹹嗜辣。
我爸做的很多菜都很美味，在外地的我一想到他做的紅燒排骨、清蒸鱸魚、辣炒空心菜、魚頭豆腐湯就忍不住流口水……
明明都是些家常菜，但他煮的就是與眾不同，讓我念念不忘。
08
然而，我爸有一個槽點，那就是什麼都能吃。
像什麼竹鼠啦、牛蛙啦、兔肉啦，他統統都吃，連蛇肉他都吃過，我小時候最抗拒吃這些動物了。
為了應付“挑食”的我，他只好騙我，將兔肉說成是牛肉，我上當過一次，吃得美滋滋的，事後才發現自己吃的其實是兔肉。
那時天真無邪的我心裡的想法真的是：“兔子那麼可愛，我們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吃兔肉？！”
於是覺得自己做了“壞事”的我立下了flag，發四不管我爸說什麼我都不會再吃兔肉了，結果他後來還是忍不住煮了一次兔肉。
我爸做的紅燜兔肉，賣相甚佳，而且加了各種香料和啤酒，開鍋的瞬間整個廚房充斥著香味，讓人垂涎欲滴。
在那樣的誘惑之下，我仍堅持著自己的原則，於是只夾青菜，我爸看著我那一副快剋制不住的樣子，便故意夾了一塊兔肉給我。
最後，我經不住美食的誘惑，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沒錯，真香！
09
我爸也有動手打我的時候，他生氣發火時和往常的平易溫和不同，如突如其來的火山爆發一樣，特別嚇人。
我被他拿著掃帚追著打過，打得我滿臉是淚，讓我哭了大約半個小時，到現在我還隱隱約約記得那個場景。
但我記不清自己為什麼而捱打了，只是覺得非常委屈，很想哭出來。
是誰說小孩記性差的？
我就總把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記得很清楚，無論是美好的，還是糟糕的，有時就連細枝末節都能說出來。
現在想想，他打我大概是因為當時的我的確不夠乖，做錯了一些事情，惹到了他，剛好他的火氣上來了，就拿我發洩吧。
小孩可以透過肆無忌憚地哭泣來發洩，那麼父母呢？父母身為大人，也的確不容易——
這是我長大後才漸漸懂得的事情。
10
有關我爸的很多事，其實美好的部分並不是最多的，只是我腦子裡有特別的過濾系統，總是在回憶時故意將那些糟糕的部分去掉。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那些糟糕的、痛苦的記憶全部清除，只留下那些珍貴的、值得懷念的記憶。
上了中學後，我和我爸的關係就沒小時候那麼好了，我和他產生了隔閡，有了代溝，不再像小孩似的對他撒嬌耍賴，也不過分依賴他到處黏著他了。
很多人都覺得父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但我爸不是，他不是超人，也不是英雄，他就是一個特別平凡的父親，懂的道理不是很多，話也不是很會說，有時木訥，有時犯傻，缺點還常常會掩蓋住他的優點。
但我還是愛他的，儘管我們都不常和對方說“愛”。
11
六一兒童節那天在商場裡，我遇到了很多牽著小孩手的父親，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我想到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我爸常常為了逗我開心，讓我騎在他身上，自己甘願成為“一匹馬”，任我“駕來架去”。
每當春節放煙火時，他都會把我放在他的肩上，讓我於人群之中看得更遠更清楚。
不過，現在他老了，老了好多。
看到父母以不可控的速度持續衰老，是一件讓人心疼和無奈的事情，有時候我也會感到詫異：我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了？
我爸真的不是一個完美的爸爸，他有不少缺點，我討厭過，也抱怨過，但這有什麼關係？想想自己，我也不是一個完美的孩子，也惹過他生氣，害他擔心，做過不少讓他不開心的事情……
但自始至終，我們的愛都沒變——都是家人之間自然、簡單、純粹的愛。
12
有時候，我是真的很想回到小時候。
回到剛在上幼兒園的年紀，那時我爸還算年輕，沒有皺紋和白頭髮，
他會給我買好看的繪本，會給我買蛋糕和糖果，會哄著我寵著我慣著我，還會在放學時騎著腳踏車接我回家。
在那些舊時光裡，我坐在他的腳踏車後座上，緊緊地抱住他，迎面吹著清風，無憂無慮，笑得很開心。
夏與至，青年作者，自愈系，寫清醒、治癒、溫暖的文字，想和你說一句晚安，願陪你度過漫長歲月，微博@夏與至V，公眾號：夏與至（xiayuzhi1），已出版《哪怕身處溝壑，也要仰望星空》，《你愛自己的樣子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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